為了對抗三伏天,他會在6點前起床,在酷暑吞噬他的精力之前,完成壹天最重的調度任務。由於中午悶熱,網點負責人要求“小夥計”留出壹個小時休息呼吸。當烈日收回鋒芒,這個黝黑的90後男人會繼續他的“暴走之路”,直到晚上9點的燈光。
向凱並不想離開這個行業。
在這個城市呆了五年,他的足跡幾乎局限在半徑三公裏的範圍內。他技術嫻熟,壹眼就能知道自己的地址,三秒鐘就能爬上壹層樓。他相信自己天生適合這份工作。
然而,猶豫總是發生在工資條到來的那壹刻:家鄉的愛人和孩子期盼著經濟物資,而對他來說,靠著壹份不交“五險壹金”、透支體力的工作,他不敢想留在這個城市。
向凱的情況是中國數百萬快遞員的縮影。
近日,交通運輸部、國家郵政局、國家發展改革委、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商務部、市場監管總局、中華全國總工會聯合發布《關於做好快遞員群體合法權益保護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快遞員群體權益保護的背後,是“快遞員收入”和“社會保障與身份”的討論。
中國快報發布的《2020年全國基層快遞員現狀及工作滿意度調查報告》顯示,超五成快遞員月收入低於5000元,月收入超過1000元的僅占1.3%。按照中國300萬快遞員的數量,只有3.9萬人月收入能過萬,654.38多+0.5萬快遞員月收入不到5000元。
快遞員送壹件網購商品能賺多少錢?
向凱的網點給出了答案:小區送單1.2元,寫字樓送單90分。扣除投遞罰款、電話費和短信費、快遞櫃使用費、公交車費等費用,平均下來,快遞員不能凈賺1元。
而這1元錢的小利背後,是壹種高強度的工作節奏。
在網點的15“快遞小哥”中,向凱是“快遞大王”,每天至少工作12小時。
在翔凱6月份的工資單中,匯票和派單的實際收入為65,438+04,378元,不包括票據成本、開票稅、中轉費、三輪車租金和罰款等。6714元。此外,翔凱也有壹部分收到的收入。當地有壹些做醫療器械和燈具建材的公司,每天30多票。壹般壹件收客戶4-5元,扣除網點底價和包裝費後,大概賺1-2元,翔凱6月份的收款費是1.592元。
因此,向凱的收入公式為:凈收入=派遣費14378+接收費1592-各種費用6714元=9256元。
這個勉強接近1萬元的收入,已經是這個小網絡裏最高的了。向凱說,網點快遞員平均工資在6000-7000元左右。由於網點流動性大,快遞員基本沒有“五險壹金”等社保。除了房租、吃飯等1000多元的基本生活費,向凱還會把大部分工資積蓄給老家養孩子。
根據這個收入,妳可以清楚地算出向凱每個月要付出的具體工作量:
至少要發送9800張票,接收1,000張票,總共要處理幾萬個包裹。在滿月的情況下,祥凱每天要完成300多張快遞或代收票。這意味著,如果妳壹天工作12小時,每個快遞包裹只有2分鐘處理時間。
這似乎是壹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對於壹般人來說,在有上千客戶的區域找到收件人的位置需要1-2分鐘,而在沒有電梯的老舊小區,需要送貨上門的客戶,完成壹次派單需要更長的時間。
為了節省時間,向凱甚至熟練到壹眼就知道地址,3秒就能爬上壹層樓。即使是最近38的大熱天,他也咬緊牙關,堅持不減少發貨量。為了避免中暑,向凱會避開中午烈日炎炎的時間,通過提前開工、推遲下班時間等方式保證調度按時完成。
2016年,向凱獨自離開家鄉安徽亳州,前往數百公裏外的陌生城市打拼。新的落腳點,沒有熟人,沒有文憑,快遞員為他提供了快速融入城市的身份。
在交通網絡發達的今天,幾百公裏並不算遠。但是,這五年來,翔凱幾乎全年無休。除了過年和家人短暫團聚,他不敢生病,沒有娛樂生活。“以前春節的時候可以多回去幾天,現在要春節發貨。基本上兩三天就得回來,不然客戶可能就被搶走了。”
工作忙,與家人分離,這些艱辛和思念,向凱都能克服。讓這個男人難受和焦慮的是客戶投訴導致的“被罰款”。
雖然已經是壹瞬間,但向凱還是會接到壹些收件人的電話,或者詢問、責怪“為什麽早上才出現,晚上還沒送來?”“為什麽不寄回家,放在蜂巢箱快遞櫃裏?”
面對這些電話,他壹般會耐心解釋,但最怕的是客戶不打電話直接投訴公司。壹旦投訴被認定合理,將面臨100元的罰款。如果向郵政管理部門投訴,罰款將從500元開始。
除了配送的及時性,虛假配送、包裹破損、態度惡劣、用戶差評等都會導致罰款。有些客戶會利用精細的規則,對快遞員提出苛刻的要求,甚至制造缺件的假象來“勒索”快遞員。由於缺乏保護機制,快遞員往往不得不默默承受。
“我們也想從顧客那裏得到壹些溫暖或尊重。”向凱說。
6月,向凱的工資表中包含了“虛假發貨”的罰款。為了趕送貨時間,他不小心錯過了“壹鍵簽收”選項,這個選項原本是放在收發室領取包裹的,並標明“我簽收”。雖然沒有缺件,但是收件人堅持要,壹個電話直接投訴公司。項凱為此被罰款100元,水漂被打了半天的苦工。
“很難保證壹個月不罰款。現在公司處於‘以罰代管’的模式。遇到苛刻的用戶,它只能自認倒黴。”向凱說,他的網點裏有快遞員因為承受不了罰款而辭職。“我因為不熟悉業務被罰了5000多元,金額甚至超過了當月的收入。”
雖然單量逐年增加,但向凱明顯感覺到錢越來越難賺了:
配送費和代收費的價格在降低。特別是代收費用,原來是向客戶收取7-8元,現在被競爭對手壓得越來越低,降到了4-5元。
按照快遞公司的考核標準,如果網點未能實現年增20%的量,將扣除不足的金額。所以即使被壓成無利可圖的接單業務,為了不流失客戶,完成考核增量,也要咬著牙接下來。這些都讓翔凱的任務更大,但收入卻沒有提升的空間。
工作了20多年的“老快遞員”文彬對此也深有感觸。
20年前,文彬以經營快遞業務為榮。2000年快遞員工資能達到1000元,壹個包裹利潤3-4元,壹個月送300單很舒服。
在文彬的記憶中,2010-2012是快遞的黃金時代。當時快遞員平均月收入七八千元,不比寫字樓白領差,比農活多賺幾倍。大商店壹年賺300萬到500萬元並不少見。
但他沒想到,現在這個行業有太多的未知。
從2017開始,快遞行業結束了業務量年均50%的高速增長,增速降至25%左右。行業蛋糕縮水,快遞公司想繼續保持20%-30%的增長。只有通過價格戰和瘋狂的內卷,他們才能搶占市場。
日前,快遞行業因為新進入者再次點燃了壹場激烈的戰爭。極兔並沒有更有優勢的商業模式,也沒有更高效的物流解決方案。反而把原來公司之間“賺少不虧”的價格戰拉成了“大家壹起賠錢,看誰能扛得住”的燒錢戰。
在電子商務重鎮義烏,極兔甚至打出了史無前例的“全國8毛錢”最低價,不惜以虧本價格吸引中小商家客戶。
迫於壓力,各家快遞公司都在不斷降價,配送的利潤空間被壹次次擠壓。今年5月的業務月報顯示,順豐的單票收入比兩年多前下降了30%以上,而大雲、童淵、申通的單票收入均同比下降,低至2.02元、2.04元、2.07元。目前市場份額最高的ZTO快遞壹季度財報顯示,單票價格同比下降12.4%。
根據順豐速運近期發布的業績報告,2021上半年,順豐速運歸母凈利潤預計在6.4億-8.3億元之間,同比下降80%左右。
“現在不能用刺刀見紅來形容,是骨頭。利潤那麽低,誰漲價誰先死,不漲價壹起等死。”文彬說。
“招人難”是網點面臨的另壹個難題。以前有人看到壹個快遞點的門口,會上門問“要不要招快遞員?”現在快遞員這種“全年無休,工資不高”的辛苦工作,吸引力並不大。工作兩年多,基本就是老員工了。
中國快遞在世界上壹直被認為是壹個“不可思議的神話”。
國家郵政局數據監測顯示,今年上半年,我國快遞業務量已突破500億件,比2018年首次完成提前近半年,比2020年提前約兩個月。
快遞業規模和速度的上升激活了中國的市場經濟。這背後,有物流各環節智能化的提升,也有活躍在終端配送的300多萬快遞小哥。
然而,行業內難以剎車的價格戰和保障機制的不完善,讓快遞從業者深受其害。
近日,七部門聯合發布的意見,圍繞保障快遞員合理勞動報酬,讓快遞員享受更好的社會保障和社會認可,提出了制定配送費核算指引、制定勞動定額、整治差異化配送費、遏制“以罰代管”等四項針對性措施。
比如,國家郵政局已責成中國快遞協會在部分城市開展末端支付核算試點;在超過勞動定額的情況下,會引導快遞企業考慮工作時間、工資收入等因素,讓快遞員有相應的勞動報酬。
多家快遞公司也在行動。比如有的宣布出資成立“快遞小哥關愛基金”,有的說要開始為快遞員繳納“五險壹金”。
政策的落地,本質上是促進整個行業回歸理性,健康可持續發展。
國慶70周年群眾遊行中,有1000名快遞小哥。當時媒體評價他們是新時代、新職業的代表,他們在群眾遊行中的首次亮相,說明人群的職業構成越來越多元化,反映了70年來中國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下午兩點,向凱騎著壹輛裝滿快遞包裹的三輪車,頂著烈日趕去。
(應采訪者要求,向凱和文彬均為化名。)
編輯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