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當時只是壹楞。
誰曾想到壹個名字的典故,這竟會是大學裏壹段才子佳人童話的開端。
太多的記憶,當然不僅於此。
還記得兩人依偎在校園池塘邊的樹影下,他的下巴輕輕摩挲她頭頂的發絲,是情侶間最溫存地呢喃:“希音,妳有壹個很好的名字。都說世間萬物到了極致反會變得不可捉摸,無形勝似有形,這並不是沒有道理。就好像我,在遇到妳之後才知道,當最美好的壹個人在我懷裏,我反而腦子壹片空白,竟也找不到壹個合適的詞來表達。”
希音微笑著,微醺般闔上雙眼。
這是她最想記住的時刻。然而,記憶太美,反有壹種近似於虛幻的模糊,許多的細節,都在回憶的反復倒帶中變得無可論證,到最後,最為清晰地烙在腦海的卻是壹些不相幹的畫面。
她記得,那時有微風穿行於樹梢,傳來最纏綿的婆娑。
她記得,夜色中的池水蕩漾著揉碎月光。周遭沈入甜膩的靜謐中,好像再沒有旁人,只有遠處夜釣的陌生人起身振臂,魚線劃出壹道若有若無的拋物線,帶著餌的銀鉤消無聲息沒入水裏,激起陣陣甩尾之聲,魚餌多麽地香甜。
後來,希音恨那個被他詮釋過的名字。因為也是這個人讓她懂得,原來悲傷到了極致,同樣落得悄無聲息,任妳搜腸刮肚,竟也找不出只字片語足以形容。
這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是了,也許還是畢業前夕在院系間傳得沸沸揚揚的壹段緋聞,主角當然還是他,另壹半卻與她這童話中的女主角毫無關系。
當舍友在食堂裏言之鑿鑿地把親眼所見的壹幕告訴希音,她許久都沒有作出反應,只是楞楞地,微張著嘴,藏在桌下的手無聲地緊握又松開。舍友還在驚詫於她的沈默,幾道驚呼聲中,她竟像失去了平衡的木偶壹般從椅子上栽倒……混亂顛倒之間,她還感覺得到地板的冰涼,舍友著急流下來的眼淚,還有自己胸腔中某處尖銳的疼痛。她伸出手,什麽都抓不住,張開嘴大口的呼吸,空氣卻仿佛在逐漸地從身體抽離,連掙紮都是徒勞,壹切都在流逝……
多虧了熱心的同學,她在醫院清醒了過來。醫生詢問她的心臟病史,才知道這是她成年後第壹次舊病復發。
她不再是那個11歲第壹次收到男生玫瑰,面不紅心不跳微笑道謝的林希音。
也不是那個看著自己的追求者在樓下的夜雨中彈著吉他表白,仍能倚著欄桿若無其事欣賞的林希音。
更不是每結束壹段戀情之後,都會有條不紊整理情書舊物分析得失的林希音。
她過去不在乎,原來是因為還沒有遇見他。等到陷落時,才知道壹物降壹物,從前不肯輕易給的,就算統統給了他仍覺得不夠,連心都不堪重負,情再也不知如何來收回。
如此戲劇性的情節自然成了同學校友津津樂道的談資,他是在旁人的交頭接耳中才得知這壹段變故,於是匆匆趕到病床前,鮮花、懺悔、剖白、立誓、眼淚……
她充耳不聞,只是看著床畔的這個男孩。聰明而任性的人往往如被寵壞的孩子,太過輕易地揮灑他們的感情,玩著傷人的遊戲。然而,明明對他的惱恨還如此真切,明明隨著靜脈註射融入血液裏的藥水還那麽涼,可當他將面頰貼在她的手背,流著淚說壹輩子會對她好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那顆可憐的、岌岌可危的心臟依然為他而動。
他的確是壹個容易令人動心的對象,可悲之處在於,關於這壹點,不僅僅是她感覺得到,別的女孩也可以,而他自己,同樣也感覺到了。
希音知道自己會原諒他的,只是沒想到,這樣的原諒將是壹次又壹次。
那些醒著等待天亮的日子,她常不由自主地去琢磨,病發倒地壹瞬間,她絕望喘息想要抓住什麽的時候,在她的心中,曾經有壹個奇怪聯想電光火石般閃過,無比熟悉而貼切,可時候卻怎麽也回想不起來,更不知改如何形容描述。那時的她究竟像什麽?答案就在玻璃的背面,她卻怎麽也退不開那扇窗。
謎底揭開已經是許久後,那時她剛辭去老東家美資公司的要職,在朋友的公司裏做個不坐班的總監。周三的下午,她早早驅車返家,三元橋今天也特別通暢。下車前她不忘自己端詳鏡子裏的自己,妝容精致,除了壹雙眼睛,姣好的面容應該也壹如當年。推開門,濃郁的百合花香,伴著些許牛排的味道撲面而來,這壹切如等待她的那個人,如此令她沈迷。
他紳士地為她拉開椅子,壹瓶加拿大的冰酒似乎不太符合今天的菜色。
希音含笑看著眼前的他,8年了,從過去那個男孩到眼前的成熟男子,壹樣充滿魅力四射,壹樣狡黠睿智,壹樣地令人上癮。
“希音……十壹我準備辦婚禮……”他為她倒入冰酒 眼角輕輕揚起謹慎地看她。
“呵,我說怎麽今天不喝紅酒呢。”她連躲閃都沒有的坦然,低頭去切碟中的牛排。
也該是意料之中的事吧,他遲早是要結婚的,這壹天總會到來。趕在壹個美麗的日子,趁著迷人的花香和美味的晚餐,也趁著她臉上愜意的微笑,來開誠布公這壹樁喜事實在是相得益彰。
只是她知道新娘不會是她。
他們相識8年,如膠似漆3年,分分合合又3年。
在那些年裏,壹次又壹次地爭吵,壹次又壹次地彌合;壹次又壹次背叛,壹次又壹次原諒;壹次又壹次誓言,壹次又壹次背棄。
他看著她的時候,眼神永遠那麽真摯,他吻著她的時候,嘴唇永遠那麽熾烈。可希音不願意去想象,別的女人面前的他是否壹樣如此。
他說:“不會的,希音,那些都只是壹時新鮮玩玩而已,妳知道我最愛的永遠只有妳。”
他是愛她的麽?壹個男人會壹個他不愛的女人身上浪費8年的光陰?前提是這個女人並不是他的Only One. 她失望,她難過,最後習以為常,好在別的女人如穿花過影,最後他總是會回到她的身邊。
希音唯壹能確定的是自己愛他的事實,也曾天真地想過,再貪玩的孩子天黑玩累也之後都知曉怎麽回家,總有壹天他厭倦了那些遊戲,他們就會如平凡的夫妻壹般細水長流地廝守著老去。
看著昔日的同窗好友壹個個覓得歸屬,同結連理,他總是細心地用擁抱化解她的失落。“我知道我欠妳壹個戒指,但是妳知道我們家的情況,老人固執,說服他們需要時間,妳再等等我,就壹年,明年我壹定給妳壹場最好的婚禮。”
希音除了沈默又能如何?
當妳愛壹個人,並且離不開他,只得說服自己去相信他的謊言。
壹年, 又壹年。明年是哪壹年?
沒有什麽比等待更殘酷、更容易消磨壹個女人的青春。漸漸地,希音意識到自己最美好的光陰裏已經沒有幾個“明年”可以揮霍。於是,他們之間爆發了壹場前所未有的兇猛的爭吵,她把屬於他的物件通通扔出屬於她的空間,發誓從此與他壹刀兩段。
那是他們為期最長的壹次分手。為了讓自己不再又壹次重蹈覆轍,她甚至主動向公司請纓到了個沒有多少同事感興趣的偏遠省份開發新市場。忙碌的工作占據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和時間,而對於事業的投入永遠比感情更容易獲得回報,新市場迎來蓬勃生機,她卻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枯竭。思念太輕而易舉地溶解了她的堅決,她斥責自己的不爭氣,痛恨自己軟弱。然而請告訴我,世間有什麽規則和力量能夠約束壹個把心遺落在了某個地方的女人?
以往每次爭吵冷戰,他最後都會主動請求她的原諒,然後兩人和好如初。
可這壹次他遲遲沒有出現。
難道是我走得太遠?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拼了命才管住自己,不讓自己如追著壹顆?竭心臟而去的遊魂壹般主動回到他的身邊,這已是她最後的尊嚴,也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再沒有別的壹絲壹毫可以抵達思念。
她對自己說:只要這壹次他肯回到我身邊,不管發生任何事情,我都會原諒他。
想必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壹切的神憐憫她的卑怯。終於某壹天,風塵仆仆的他出現。他說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他說他還是忘不了她,他說著讓她感同身受的思念,他還說……他身邊已經有了另壹個女人,但是那僅僅是壹個合適的結婚對象,他的心永遠都在她的身邊。
希音等到了他倦鳥歸巢,心甘情願投入婚姻的那壹天,可是?也終於明白,縱使他說壹千遍愛她,可是給他壹千次選擇的機會,他的妻子也未必會是她。
他那麽放肆地享受她的感情,無非是篤定了她離不開。
不怪他待她那樣輕賤,希音也看不起自己,愛本來就讓人卑微,她就是離不開,於是再壹次重回他的懷抱。有人說,愛情就是含笑飲砒霜,用九分的苦換壹分的甜,為什麽還有人會那樣蠢去做這樣不劃算的買賣?希音卻也知道得失,有他的時候,有絕望,有苦痛,卻也不是沒有快樂,哪怕那快樂虛幻如煙火,但沒有他時候,她壹無所有。
他要結婚了,也好,壞到最壞,就不能再糟下去了。人也就?實了。
“我來為妳策劃婚禮吧。”放下叉子,希音優雅地擦了擦嘴甜甜壹笑。
他壹怔,瞬間又覺得這才是他的希音,最懂他的女人,也是他最愛的女人。
釣魚臺的場地,嚴謹地彩排,座上賓客錯綜復雜的關系排位,壹絲都錯不得。她焦頭爛額,夜夜不得安眠,ESSE壹根接壹根地抽。
他心疼的抱過她。“不結了,我們逃吧。”
她明白這不過是他播撒虛幻的泡沫,看上去再美,也不是真的。
她冷笑狠狠地枕過他的胳膊,“正房還沒過門,就有我這麽能幹的情人,妳還舍得就這麽逃?”自欺欺人都?麽無力的時候,為了在壹起真正能狠心對待的人只有自己。
是的,那時候起她決心就這樣做他壹輩子的情人吧。
他未婚妻家裏位高權重,與他家族聯姻天經地義。
婚禮可謂盛大,她以他同學的身份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驗收自己奔勞的成果。
看著他們踩著婚禮進行曲,越過綴滿百合花的花拱,踏著香檳色的玫瑰花瓣入場。希音的指甲狠狠地摳進手心,“不能哭… …絕對不可以在這裏哭。”除了痛還有冷。還是高估了自己,幫他策劃婚禮的時候就該知道今天意味著什麽。
這八年裏,希音究竟憧憬過多少次這壹天,她自己都不記得。親手策劃這樣壹場婚禮,讓他們的夢幻婚禮成為現實。即使站在他身邊的人不是自己,但至少沿途每壹朵玫瑰,他禮服上的每壹個褶皺,都曾是她夢想中的樣子。
最終,希音的視線還是不爭氣地開始模糊,匆忙逃離現場,她?忍著那種幾近窒息地感覺驅車飛馳了很長壹段才停下來,喘息著慌忙翻出包裏的速效救心丸。淚水混著濃厚的藥味實在不怎麽樣。她搖下窗,車停下來的位置是市郊的壹座矮橋中央。另壹側橋欄邊上,壹個老頭帶著孫子正悠然自得地垂釣。只聽壹陣水浪翻動聲傳來,那孩子驚喜地大叫:“爺爺,真的有魚上鉤了。”
爺孫倆頓時都站直了身子,希音看著他們熟練地收桿,魚線的盡頭,果然有壹條半大不小的鯽魚咬著鉤拼命地掙紮,每壹下扭動身軀都耗盡全力,它想要回到水中悠遊,然而既已吞餌,哪裏還有半點由著它,所有的撲騰較勁在旁人看來均是徒勞。?那條魚被從鉤上摘下來扔進魚簍之前,希音很清楚地看到那張蒼白的魚嘴正大張著,急促地壹開壹合,身軀仍在作垂死之掙,而生命和空氣在壹點點地遠離它。如果它有手,恐怕此刻也在徒勞著想要抓住最後壹根稻草。這壹刻,林希音忽然如遭雷殛,這熟悉而陌生的壹幕撕開了長久郁積在她心中的迷霧,謎底浮現。她總算想起了,她像什麽?還有什麽比壹條在魚鉤上垂死掙紮的魚與她更為相似。而他就是她的餌,擁有她最不能抵抗的致命誘惑,足以令她瘋狂,奮不顧身,乃至於忘卻了那甜美背後的尖銳利器,想要擺脫時早已身不由己,任何的掙紮都伴隨血肉模糊的印記。
他的婚禮成功落下了帷幕。而從那時起,每壹次參加婚禮希音的都會忍不住落淚。
很多朋友不解,她只是回答:“我只是很羨慕,很感動。”
每周三,他還是如約而來,壹起巫山雲雨。
她是合格的情人。他也是完美的另壹半。
他們偶爾還會壹起度假,壹起餵養流浪的貓咪。
他壹直記得她最愛的百合花,壹直會送她最愛的香水、高跟鞋,或許還有精致的首飾。
她總是笑著收下,眼前卻總閃現那條魚臨死前被鐵鉤穿透,鮮血淋漓的嘴。壹日日照著鏡子,那雙最讓他動情的眼睛似乎也在漸漸地黯淡,她自?般想起筷子下的死魚眼珠子,任人魚肉的下場也不過如此。都說紅顏易老,今天他愛她,明天仍愛,但是當她雞皮鶴發那壹天,他還能每周三風雨不改,說著甜蜜的情話***赴巫山?淪為糟糠和黃臉婆,那是發妻的權利,而她有什麽?壹輩子情人,未必不是高估了自己。
也不是沒有嘗試過魚死鉤沈地掙脫。在香港,閨蜜給她介紹的儒商對她壹見鐘情。她並非不懂得愛,對方的眼神裏,那期待中怎會沒有真誠。壹夜,兩人就著紅酒吹著江風,次日她匆匆離港,叮囑閨蜜再不用再他跟前透露任何關於她的行蹤。
回到北京,她也試圖遠離他,過壹些正常的,沒有他的日子,交壹些真心的,不會用最美的典故來點綴她的名字,卻願意給予她婚姻這個最大的贊美的男性。然而當她自欺地認為足夠多的喜歡快要堆積成愛的時候,他的窮追不舍又再度令她淪陷。
很多魚壹生只追逐壹種魚餌,就算它僥幸擺脫了壹次,滿嘴是傷血肉模糊,下壹回,當那誘惑在它眼前款款搖曳,它明知是死,還是會閉上眼壹口吞了下去。而魚鉤不會也不想知道魚的掙紮或渴望,它要的不過是收獲獵物的快感與溫存。
在她面前,他嘴裏的婚姻永遠是如食雞肋,他的妻子永遠是可有可無,作為他的情人,她才是善解人意,完美無缺。她的未來和幸福誰在乎?
每逢閑暇下來的時候,希音都會開車到那個矮橋邊上看人釣魚,自己卻從不願執釣竿。壹來二去,常在那附近垂釣的人也都和她混了個臉熟。希音有壹次問那個釣起了最多魚的老頭:“有沒有壹種辦法可以讓魚不吞餌?”
老頭笑嘻嘻地說:“這可就難了。俗話說‘知魚者餌也’,針對不同的魚就有不同的餌,有的魚愛吃植物餌,有的就愛腥葷,只要摸準了,沒有釣不上來的魚。我就釣過幾次豁嘴的魚,那都是前次我孫子嫌太小放了回去,可那魚貪吃不要性命,第二回又老老實實上鉤了。要我說,要想魚兒不吞餌,嘿嘿,除非它遊到壹個沒有魚餌的地方!”
告別的時候,老頭見收獲頗豐,便慷慨送了幾條給希音。希音也不推辭,拎回家清蒸了,熱騰騰端上桌,今天他又來赴約。聞到魚香,他食指大動,嘗了幾筷子,連誇希音廚藝有長進,希音只把那魚眼珠挑出來,想要往他嘴裏送,他愛吃這個。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起初沒打算接,禁不住接二連三地催促。就連希音也忍不住說:“妳就接吧,說不定真有事。”
他背過身去接通了電話,寥寥數語之後掛斷,轉身的時候面有為難之色。
“她病了,現在在醫院,我……我回去看看她。”
希音沒有意見。他心中完美無缺的好情人,他最愛的林希音這個時候不該有意見。所以他很快就吻別她離開。
他的妻子是“病了”,而那是讓壹種希音只能在暗處羨慕的“沈屙”。他嘴裏可有可無不解風情的妻子懷了他們的寶寶,不需他親口說出來,這個圈子就這麽小,她當然會知道。即使那麽努力地掩飾,他離去時眼裏隱隱的喜悅和期待還是瞞不了她。那畢竟是他的孩子,他和另壹個女人名正言順的血脈相承。
希音將額頭抵在桌沿靜靜流淚。
許久之後才想起要收拾這壹桌殘羹冷炙,翻動那盤蒸魚的時候她很難不註意到魚唇的部位,不知是巧合還是眼誤,殘破的魚唇上竟似乎有撕破後又愈合過的陳舊傷痕。她忽然又想起釣魚老頭的話。憑什麽責怪魚餌的兇殘,哪壹只吞餌的魚不是心甘情願的接受誘惑,所有的結局都與人無尤,不過是死於欲望和貪婪。
她看著那條至死也沒有合上嘴的魚,被掏空了眼珠的眼眶莫名的空洞恐怖,忽然壹股強烈的惡心之感湧上心頭,希音單手撐著桌子掏心挖肺地幹嘔,平息之後狠狠地哭出了聲了。她有很多年都沒有哭得那麽暢快,這些哭聲淹沒了她
就在梗咽聲中,她撥通了最好朋友的電話,讓對方代為辦理簽證和移民的事宜,並請求對方保守秘密,並且越快越好。壹霎的夢醒時光太過寶貴,她怕錯過了這次,她再沒有離開的勇氣。
魚兒想要求得壹個安生,只能讓自己遊得越遠越好,遠到沒有魚餌的地方。
在他的身邊,在有他的國度,她就永遠不會擺脫。
聖誕的前夕,她終於登上了離開的飛機。
希音想,她到底還是做到了。起飛前,她給好友發了條短信:“終於要去壹個沒有他的地方了,我想我再也不會回來。”
也許在陌生的國度,她會找到另壹條孤獨的魚,相伴覓食,也許她還是壹個人,但再也不必擔心藏在餌背後的冰冷誘惑,漸漸地老死在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