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確定的答案終於揭曉,而妳我,終於在花陰之中重逢。
倫敦的雨季很漫長,有時候即使沒有下雨,出去壹趟後,開司米爾大衣也會有漉潞濕意。兩年後,宋翊終於無法再忍受倫敦的天氣,決定回北京。
朋友們聽到他離開倫敦的原因都覺得不可置信,壹再追問他是否還有其他原因,他壹遍遍說著“的確因為倫敦的雨”,酩酊大醉後,他唇齒含糊地用中文又加壹句,“倫敦的雨像思念,讓人無處可逃。”
在東京機場轉機,宋翊剛遞給地勤人員轉機卡,詢問該往哪個方向走,聽到身側高跟鞋的聲音停住:“我也去北京,可以和妳壹塊兒過去。”
宋翊回頭,有詫異,有尷尬,還有壹些驚喜。
麻辣燙微笑:“大老遠就看到妳了。
” 她笑起來時,眼睛的顏色透著海水的藍,他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影子。宋翊也禁不住微笑。
兩人拖著行李,邊走邊寒暄。
登機後,倆人恰好都是頭等艙,麻辣燙發揮美女優勢,很快就換到宋翊身旁。
從瑞士雪山聊到倫敦的大英博物館,從英國的天氣聊到美國次信貸危機,連回北京後先去吃哪道菜都聊了,可有壹個人的名字,誰都沒有提。宋翊盼望著麻辣燙能偶然談到她,可麻辣燙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談盡天下,唯獨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終於,宋翊按捺不住,主動吐出了那個名字:“陸勵成、蘇蔓他們都好嗎?”
麻辣燙笑:“陸勵成是和妳壹個圈子的人,關於他的消息,妳難道不是該比我更清楚?”
宋翊只能微笑,掩蓋去失望。
麻辣燙盯了他壹會兒,忽然搖頭,咬牙切齒的說:“我真不知道蔓蔓看上妳什麽?壹個大男人卻如此不痛快!連打聽她的消息,都要先拖上個不相幹的人!妳直接問壹句蘇蔓可好,妳會死嗎?”
宋翊沈默著,他辛苦築起來的堤壩已經漏洞百出,再不小心,他怕它會突然決堤。
麻辣燙沒好氣的說:“蘇蔓很好,已經結婚了!我這次回來去是看她肚子中的寶寶,等著做幹媽。”宋翊沒有任何反映,甚至對麻辣燙笑說:“真是好消息!回北京後,要讓她好好請我們壹頓。”可他臉上的血色壹點點退去,眼眸深處透出天地突然崩潰的死寂和絕望。
麻辣燙盯他研究,很久後,她非常肯定地說:“妳愛她?對不對?”
宋翊笑著說:“我為她高興。”
麻辣燙大怒,拿出隨身攜帶的化妝包,把鏡子放在宋翊眼前:“妳這個樣子是為她高興?”
宋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終於任強裝的微笑消失。
麻辣燙厲聲問:“宋翊!妳究竟要自我懲罰到什麽?妳究竟是因為愛著許秋而自我懲罰?還是因為早就不愛她了,所以妳才要自我懲罰?
整個頭等艙的人都看向他們,可看到麻辣燙的臉色,又都回避開。
宋翊呆住,麻辣燙的最後壹句話如雷鳴般在他耳邊重復,他隱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連對陳勁都沒有承認過,卻被麻辣燙壹語道破。
麻辣燙如哄小孩般,溫柔地說:“宋翊,為什麽不敢承認?蘇蔓都已經結婚了,妳承認不承認都已經沒關系。”
她已經結婚了!
壹剎那,他心底築建的堤壩轟然倒塌,被隔絕阻擋著的感情像洪水般奔湧而出,可是流向的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他的身子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回北京,只是因為北京有她,他思念她。
可是,那個在寒風中,沖出來抱住他,在他耳邊歡喜地低語“我很喜歡妳,我很喜歡妳”的女子已經不見了。那個在他身後,不離不棄地守望了他十幾年的女子,終於累了,放棄了他。
在這壹刻,他明白了陳勁曾經說過的話,“失去她會是妳人生中最大的錯誤”。
麻辣燙輕聲問:“妳愛她嗎?”
宋翊慘笑,對著麻辣燙點頭:“我愛她!”他又說了壹遍,“我壹直都愛她!”
麻辣燙小聲說:“其實妳早就不愛許秋了,對嗎?妳是不是早就覺得許秋並不合適妳?她不是妳想要攜手人生、相伴到老的人!”
宋翊的手緊抓著扶手,青筋直跳,卻沈默著,壹句話不說。
麻辣燙嘆氣,即使許秋已經死了七年,他仍然沒有辦法去否定壹個死者,真是令人討厭的固執。不過,道德標準這麽固執的人應該會對蔓蔓好壹輩子,蔓蔓愛的就是他這快絕種的固執。麻辣燙好笑的想,選了這樣的人做老公,至少蔓蔓永遠不用擔心什麽小三、小四的問題,以宋翊的道德標準,他只允許自己對蔓蔓從壹而終。
麻辣燙淡淡說:“其實妳在邀請許秋去黃石公園時,是想要和她分手,許秋也知道,甚至妳不和她分手,她也要和妳分手。”
宋翊不解地看著麻辣燙。
麻辣燙彎下身去包裏左翻右翻,終於翻出壹疊皺巴巴的文件,塞到宋翊手裏:“看完後,叫我。”
她閉著眼睛開始睡覺。
宋翊茫然地盯著手裏的復印文件,本來沒想看,可是眼角掃過的字跡有熟悉感,他不禁低下頭開始看,看完第壹段,心已如被巨石所撞,竟然是許秋的日記。
壹段又壹段,壹頁又壹頁快速讀者,到後來,他甚至幾次想把手中的紙張扔掉,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不能相信他所看到的東西是真實的,可意識深處,卻有壹個聲音告訴他,壹切都是真實的,唯有這樣,才可以解釋許秋每壹次莫名其妙的怒火,許秋性格的變化莫測,許秋在他身邊時的心不在焉。
他有壹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因為死亡加諸於他身上的詛咒終於被破解,可緊隨著解脫感而來的卻是沒頂的絕望。她結婚了!
“妳為什麽要給我看這個?”他臉色鐵青、手中的日記被揉成壹團。
麻辣燙睜開眼睛,笑瞇瞇地打量著他:“這還差不多,整天壹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我真懷疑蔓蔓的眼光。”
宋翊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猛地壹拳拍在麻辣燙的椅背上,麻辣燙嚇的身子往後縮。
宋翊悲怒交加的質問:“妳究竟什麽意思?是報復我嗎?如果妳要讓我了解真相,為什麽吧早給我?為什麽要等到蘇蔓結婚後,妳才給我看?”
麻辣燙和他盡量保持距離:“餵!妳別亂怪人哦!不給妳看可不是我的意思,是蘇蔓的意思。要怪也只能怪妳自己,蘇蔓問過妳多少次喜不喜歡她?妳不但不告訴她,還對她說妳愛的是許秋,妳讓她怎麽辦?打擊抹黑許秋,讓妳去愛她?她可不屑這麽做!”
宋翊的憤怒漸漸消失,他有什麽資格生氣?是他親口告訴蘇蔓他愛的人是許秋!
麻辣燙小聲嘀咕:“如果妳今天不是坐在回北京的飛機上,如果妳沒在我面前承認妳愛蔓蔓,我不會給妳看這個東西。如果妳都不敢承認妳對她的感情,不能為了她勇敢地走過去,我寧可妳永遠去守著妳的許秋痛苦,蔓蔓值得更好的人。”
宋翊木然地盯著前方,神情傷痛而絕望。
太過真切的悲傷,麻辣燙看得有些鼻子發酸,她拍拍他的肩膀:“不要這樣了!算做對妳的賠禮道歉,我再告訴妳壹個好消息!蔓蔓,她——沒有——結婚!”
宋翊緩緩轉頭,盯著麻辣燙。
麻辣燙用力點頭:“她沒有結婚,我剛才騙妳的!”她看著宋翊扭曲的表情,壹邊身子向後縮,壹邊呵呵幹笑起來,“妳別忘了,妳也騙過我!這才是我報復妳的事情!咱倆扯平!以前怎麽激妳,妳都像塊木頭,表情壹點變化沒有,剛才看到妳像被燒到尾巴的貓,可真不錯!”
宋翊突然手捧著頭,大笑起來。麻辣燙看著滾到地上的紙團,用腳踢到壹邊,也歡快地笑著。空中小姐走過來,撿起地上被揉成壹團的日記,禮貌地問:“小姐,還要嗎?”
麻辣燙看了宋翊壹眼,瞇著眼睛,愉快地說:“不要了!麻煩您幫我們扔了吧!”
蘇蔓作為北京人,普通話發音標準,所以負責教授壹年級的語文,又因她的英語流利,所以還承擔了五、六年級的英文課。
宋翊根據山民的指點,壹路尋到學校。
蘇蔓正在替以為生病的老師代課,學生在集體背書,蘇蔓邊在座位間走動,邊和大家壹起背誦。
“秋天來了,秋天來了,山野就是美麗的圖畫。梨樹掛起金黃的燈籠,蘋果露出紅紅的臉頰,倒還泛起金色的波浪,高粱舉起燃燒的火把。誰是秋天這樣美麗……”
她笑著看向窗外時,看到了宋翊。她沒有太多吃驚,只呆了壹下,就微笑著繼續和學生們誦書。
“……看,藍天上的大雁做出了回答,它們排成壹個大大的‘人’字,好像在說——勤勞的人們畫出秋天的圖畫。”
下課的鈴聲敲響,孩子們湧出教室,看到他,都好奇地打量。
蘇蔓走出教室,微笑著問:“麻辣燙呢?”
“她說她去山裏走走。”
蘇蔓在前面走,宋翊跟在她身後,壹路沿著田埂,走到山徑上。
山嶺俊秀、溪流清澈,楓槭火紅、銀杏金黃。腳下的枯葉踩下去,嚓嚓作響。
宋翊輕聲叫:“蔓蔓。”
蘇蔓回頭,眼睛亮如星子,他說:“我愛妳。”
她笑:“我知道。”她的確知道,身在局中時,還有過迷惑,可當她走出局外時,卻將壹切看得分明。她愛了他十幾年,她愛他的壹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是有責任感、道德高尚的男人,所以他對許秋難以放下愧疚,她能理解。他的反復和掙紮給她帶來了傷害,可那只是因為他愛她。
蘇蔓又向前走,宋翊如第壹次戀愛的人,不知該怎麽辦。呆了很久,才知道去追她,可追到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跟著蘇蔓沈默地走著。越走越心慌,她說“她知道”,她知道是什麽意思?她還愛他嗎?
正忐忑不安,壹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心竟是“咚”地漏跳壹拍,側頭看她,她眼睛只是著前方,笑瞇瞇的走著,嘴角彎彎,如月牙。
他的心漸漸安定,反握住她的手,越扣越緊,再不松開。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愛情,沒有猜測、沒有忌諱,不置壹言,就安穩、快樂、平靜。
以前是,她從不松手,從今後,無論發生什麽,他絕不會松手!以前是,她如燈塔般,指引著他從黑暗痛苦的沼澤中走出,從今後,他會壹輩子守護燈塔,讓她永遠明亮溫暖。
最美的時光
番外2
兩年的時間,陸勵成沒有任何蘇蔓的消息,中國太大,壹個人如果有意要消失,如同壹滴水融入大海,可以不留絲毫痕跡。
他和宋翔已拭去聯系,只偶爾從海外的同事那兒聽到他又接受了哪個客戶。
可許憐霜和他竟然還有聯系。她給他寫信,他立即回信,寒暄中希冀著得到蘇蔓的點滴消息。
許憐霜的信來自世界各地,照片裏各色人種不停變換,可有壹點永遠相同——
蘇蔓現在過得很平靜,她正從失去父母的悲傷中走出來,等她足夠堅強時,會重回北京,因為那裏有她和她父母的家。但是現在,我想她還沒有準備好。所以抱歉,我不能告訴妳她的聯系方式。
即使許憐霜不能給他想要的,他仍然和她保持著時斷時續的聯系,只為了給自己壹種感覺——蘇蔓和他之間仍有關聯。
兩年前,他在北京新增了壹處房產。兩年後,它仍然是壹間空房,寂寞無望地等著主人歸來。
應酬喝醉時,疲憊厭倦時,他回到這裏,坐在空空的地板上,對著墻壁上的水墨山水畫吸壹支煙,或者站在窗戶邊,聽著手機裏《野風》的歌聲。
往事雖已塵封,然而那舊日煙花,恍如今夜霓虹……等壹次心念轉動,等壹次清朝翻湧……想心不生波動,而宿命難懂,不想只怕是沒有用。情潮若是翻湧,誰又能夠從容,輕易放過愛的影蹤……
很多次,他後悔自己沒有說出口的愛情。為什麽不告訴她呢?告訴她,結局也不過如此!但是至少自己沒有遺憾。他突然開始理解她對宋翔百折不饒的追求。因為錯過壹次機會,所以才更加珍惜老天給予的第二次機會。如果讓他找到她,他絕不會再左思量、右考慮,他會告訴她,讓她不能走得如此無牽無掛,讓她知道有壹個人在等她。
因為今年春節他在巴黎開會,沒能回家,所以秋天有空時,他決定回家看母親。
正是農忙期,哥哥嫂子們都很忙,濤子去西安談生意了,苗苗已經上小學,晶晶在備戰考初中,所以他到家時,只有母親在家。他沖了個澡後,坐在院子中的黃瓜架下,陪母親說說話,看看書。
傍晚時分,晶晶和苗苗相攜歸來。苗苗看到他,立即奔過來,“小叔,小叔!”
他舉著苗苗轉圈子。晶晶已有少女的矜持,站在壹旁禮貌地叫:“小叔。”
嫂子從地裏回來,把在溪水裏冰過的西瓜拿出來,切給他們三人。他邊吃西瓜邊詢問晶晶的學業,聽到她各科成績優異,很為大哥大嫂開心。
大嫂邊擇菜邊笑,“她代表學校去參加英語比賽,竟然得了壹等獎,那些城市裏的娃都比不過她。”
晶晶謙虛地說:“都是老師教得好。”
陸勵成詫異地說:“鄉村裏竟然有這麽好的英文老師?我本來這次會來還想和大哥商量,晶晶上初中後就要去市裏讀書,怕她的英文跟不上,要不要到時候請個補習老師,沒想到現在鄉村的教育質量提高得這麽快。”
苗苗幾次想說話,都被姐姐暗中瞪著,不敢吭聲。
陸勵成把壹堆人精都降服得服服帖帖,何況兩個孩子?他表面上沒留意,好似在和大嫂聊天,其實把兩個孩子的異常反應盡收眼底。他忽有所悟,問大嫂:“這邊的小學最近兩年有外來的老師嗎?”
大嫂搖頭,“不清楚,晶晶很聽話,我和妳哥從來不用為她的學習操心,所以沒怎麽留意過學校的事情。”
陸勵成只得直接和苗苗交涉,“妳最喜歡學校的哪個老師?”
苗苗拿眼睛瞅著晶晶,不敢說話,想了壹會兒,才小聲說:“語文老師。”
“語文老師叫什麽名字?小孩子不可以講假話。”
苗苗看著晶晶,漲紅了臉,“我和老師拉過勾,答應過她不說。姐姐也不許我說,姐姐說如果我告訴別人,蘇老師就走了。”
晶晶瞪她,“笨蛋,妳已經說了!”
陸勵成立即站起來,問大嫂:“小學的位置在哪裏?”
大嫂說:“似乎和妳小時候上學的位置差不多,拆了重建……”
她的話沒有說完,陸勵成就已經跑出院子。
他壹路狂奔,逢河過河,遇坎跳坎,從田間地頭連蹦帶跳地跑著。他快樂得就像個孩子,這壹生,從沒有覺得自己距離幸福如此近。
陸勵成壹口氣跑到學校門口,彎著身子,劇烈地喘氣,幾個老師看他穿著氣質不像本地人,都盯著他。
壹個男老師笑著問:“妳是來找蘇老師的吧?”
他壹邊喘氣,壹邊喜悅地問:“她在哪裏?”
壹個女老師指著不遠處的山:“她和朋友去山上了。”
他歡喜地說“謝謝”,又立即跑向山上,剛近山徑,就聽到清脆的笑聲飄蕩在山谷間。“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她的笑聲已近,人還會遠嗎?他停住腳步,含著笑等著。
遠處峰巒疊嶂,晚霞密布。夕陽斜映中,山嵐暮靄漸起,歸巢的倦鳥結伴返還,點點黑影掠過天空,若壹幅天然的水墨山水,美不勝收。
他剛想到“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就聽到壹個男子的聲音笑著說:“這裏的景色真好,眼前的景色活脫脫就是陶淵明筆下的‘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他就如壹腳突然踏空的人,茫然無措地摔下去,微笑還在臉上,心卻已經裂開。
蘇蔓笑道:“嗯!待會兒回到學校,妳往這個方向看,就會明白什麽叫‘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蘇蔓和宋翔倆人手牽著手,從他身邊經過。他就站在銀杏樹側,身體如同已經木化。
壹片金黃的銀杏葉飄落,她伸手接住,舉起扇子形狀的樹葉,側頭看向身邊的人,“好看嗎?”
她的臉正朝著他,只要留意壹點兒,其實完全可以發現並未刻意隱藏的他,可他的眼中只有另壹個人。
他們漸漸遠去,他望著前方,眼前所有的美麗絢爛都褪去,景色漸漸荒蕪。
他身後的樹林沙沙作響,許憐霜踩著落葉走到他身邊,手插在褲袋裏沈默地看著他,眼中有震驚和憐憫,還有壹些其他情愫。
她踢踏著地上的落葉,小聲問:“妳打算怎麽辦?”
他已經神色如常,皺著眉頭說:“許小姐能不能把話講得清楚壹些?”
許憐霜楞了楞,說:“我問妳打算怎麽招待我們?”
陸勵成向山下走,淡淡地說:“許大小姐駕臨,當然要當國賓招待。”
許憐霜追上他,和他並肩下山。
許憐霜不放心,借著笑語說:“宋翔這次來是特意找蘇蔓,他們倆心結盡釋,估計婚期不遠了,妳趕緊想禮物吧!別怪我不夠朋友,沒事先通知妳。”
陸勵成側過頭看著她,眼中的鋒芒讓許憐霜再也笑不出來。他卻淡笑起來,“我和他們倆關系都壹般,禮物只要夠貴重就可以,不需要太花心思,倒是妳該好好想想。”
許憐霜忙說:“我會好好想想。”
山下的小學前,四人見面,故交重逢,歡聲笑語不絕。
陸勵成主動問他們的婚期,宋翔凝視著他,微笑著說:“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橫生枝節!”
陸勵成笑著說:“恭喜二位!”
蘇蔓的臉通紅,臉俯在麻辣燙肩頭,腳卻在偷偷踩宋翔。
許憐霜看著陸勵成的笑容,徹底放心了。
晚上,陸勵成站在黃瓜架下給Helen打電話:“想再麻煩妳姐姐壹件事情。”
Helen笑,“妳幫了他們那麽大的忙,我姐姐、姐夫恨不得妳天天麻煩他們。”
“她兩年前幫我買的那套房子,妳還記得嗎?”
“記得!”Helen心中暗道,不僅記得,還知道那座房子的原主人是誰。
“我想請她聯系原來的中介,找到當年和我爭房子的人的聯系方式,把房子買給她,在我買的價格上再加二十萬,哦,還有給中介的三萬也加上。”
Helen倒吸壹口冷氣,當年因為有人搶,雙方又都不肯放手,價格已經哄擡得很高。陸勵成為了得到房子,最後暗中給了中介三萬塊錢的賄賂費。如今北京房市不景氣,很多地段都在跌,他竟然要再加二十三萬?
“這麽貴,恐怕很難出手。”
“妳只管請妳姐姐去找人,那個人肯定會買。”
Helen不再多語,“好的,我會讓姐姐明天就去找人。”
果然不出陸勵成所料,通過中介找到當年的買家,對方壹聽說是那套房子,立即很感興趣。陸勵成要價雖然很瘋狂,可對方更瘋狂,壓根不還價,直接成交。不但如此,房屋成交時,對方還特意拜托中介轉告房主,謝謝他。中介看得傻眼,如此瘋狂離奇的買賣,他第壹次見到。
“謝謝”從中介傳遞到Helen的姐姐,Helen的姐姐傳遞給Helen,最後Helen告訴了陸勵成。
陸勵成抽著煙,不說話,煙霧繚繞匯總,神情不辨。
他身後的大玻璃窗下燈火輝煌,是十丈紅塵,萬裏繁華,他卻如獨居天宮,壹身冷清,兩肩蕭索。
這大概就是高處不勝寒!她看著他壹步步從普通職員做到今日的公司首腦,看著他的朋友越來越少,看著他越來越孤單,越來越表裏不壹。Helen嘆息,低著頭退出了他的辦公室。
淩晨時分,Helen整理白日收到的信件,看到蘇蔓的喜帖,她震驚地呆住,緩了半響,才能細看。“宋翔”兩個字映入眼簾的剎那,她明白了那聲“謝謝”是來自何人。這兩個高手過招於無形,只苦了他們這壹堆人跟著忙碌。宋翔既不肯當面說謝,顯然打算徹底裝糊塗,讓他懷中的女子毫無牽掛地幸福。
她打開電腦,去自己常去的壹個論壇,開始整理過往發的壹個帖子,這裏面她匿名記述著壹個暗戀的故事——
Helen記錄下他為忘記那個女子,特意派她到國外。可是,刻意嘗試的新生活終沒成功,反倒讓他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拒絕另壹個女子,幸虧對方先開了口。
聽聞她沒有來上班,他為了去看她,臨時中段會議,可實際上他只是在她家樓下,坐在車裏,看著另壹個人送她區醫院。
他半有意、半順勢地讓她和他壹塊兒回家,她答應了,他卻緊張了,大晚上的給我打電話,問我和女子出行該註意什麽。
他為了接近她,很幼稚地給自己創造機會,周末大清早的打電話求我幫他去買急救箱,趕緊偷偷放到他家中,只為了有壹段獨處的時光。
這個帖子記錄著他兩年來的尋找和等待。
……
因為實在動容於他的執著,她開始記錄,希望大家和她壹起幫他祈禱能早日找到他愛的人。
原本冷清沒人氣的論壇,因為她的帖子而熱鬧起來,無數人關心和祝福她的帖子,她和大家壹起希冀著這段暗戀有壹個幸福的結局,她甚至肯定地認為有這麽多人的祝福,再加上他做事的不擇手段,他最終肯定能得到幸福。可現實和理想永遠有差距。
她敲打著鍵盤。
“我想這個帖子已經走到結尾,因為結局不如我意。本來不想再寫,可大家和我壹起在這個帖子裏相伴了壹年,我想我有義務告訴大家結局——他今天收到了那個女子的喜帖,很可惜,新郎不是他。”
“我已經給版主發短信,這個長貼會被刪除。我的朋友會很介意我偷偷寫這些東西,我相信妳們能理解。我們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不願為人所知的情感秘密。有的美麗,有的醜陋。有的秘密也許最終會暴露,有的秘密卻會被自己帶進墳墓。”
“雖然經過我的刻意加工,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更不會知道他是誰,但是我仍想把帖子刪除,尊重他的意願,讓這段感情成為壹段被時光永遠掩埋的秘密。”
Helen合上電腦,拿起喜帖寄送的照片,凝視著蘇蔓和宋翔依偎而笑。多麽幸運的女子,絲毫不知道她錯過了壹個那麽愛她的人;不麽不幸的女子,永遠不會知道這世上曾有壹個人那麽愛過她。
Helen拿起電話,撥打過去:“Elliott,我剛看到蘇蔓的喜帖,請問妳去參加嗎?要我準備禮物嗎?”
電話裏沈默著,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想不起來蘇蔓是誰。Helen絲毫不懷疑,以後別人在他面前提起蘇蔓時,他肯定會扮演貴人多忘事的角色,抱歉地說:“名字聽著有些熟,但壹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電話裏終於傳來聲音,打斷了Helen的胡思亂想,“妳封壹個數目合適的禮金,不要失禮就可以了,我沒時間參加婚宴。”
“好的。”
Helen放下電話,再看了壹眼照片,將照片丟進垃圾桶,提起筆記本電腦離開。
淩晨兩點多,陸勵成和紐約的董事開完電話會議。
他左手的手臂上搭著薄大衣,右手提著公文包,領帶半解,面色疲倦地走出辦公室,已經走過Helen的桌子,突然又轉身返回,在她的桌子上尋找著什麽。他翻過所有的文件,正不耐煩,突然看到垃圾桶裏的相片和喜帖,他撿了起來,凝視著相片中的笑臉,指尖忍不住地輕觸過她的臉,嘴裏彌漫著苦澀的味道,嘴角卻露出笑意。
她和他的關系多麽普通,竟然連壹張她的相片都沒有,以後估計連見面的機會都會很少。
他將宋翔的壹半撕掉,只留下她的壹半,背面朝外,放進錢包夾層。
想起明天下午要飛倫敦,還沒有整理行李,他匆匆走出辦公室。隨著他在門口啪的壹聲關掉電源,他的身影小時,滿室明亮剎那熄滅,陷入壹片漆黑。
《完》
期待電視劇版最美的時光的播出,望采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