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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經年,勿忘流年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流年易逝,當把時光回憶永恒。

“不,必須手術!就算我不讀書了去打工也壹定要借到錢……”安靜的會談室傳出男孩的哭喊聲,淚水伴著抽泣聲嘩啦的從男孩眼眶彈出。

男孩名叫吳昊武,是壹個懂事而又倔強的少年。在農村長大,家境貧寒,從小就經歷了柴米油鹽嘗遍了酸甜苦辣,因而他比同齡人要更知事也更成熟。吳昊武從小學習成績就很好,也壹直深受老師喜歡,中考更是村裏為數不多的考上縣重點高中的。左鄰右舍總是拿他和自家孩子比較,吳昊武卻不是很喜歡,因為大人們在說他時都會或多或少的提到他的家境,他對此很反感。

吳昊武的家庭並不幸福。父親吳文超,其實會做很多事情,也做得特別好,很多人都誇他,年輕時就是因為做事做得好媽媽才看上他的。媽媽是個老實人,勤勞善良,對每個人都很好,受了苦吃了虧也壹個人默默承受。可是自打吳昊武記事起,他對父親的印象就很不好,不僅不去做事掙錢,還每天沈迷於打牌之中,還有很重的煙癮。每次輸完錢回來就吵架、摔東西甚至還打人,媽媽經常壹個人躲在角落裏哭,吳昊武見了也會說父親幾句結果也免不了壹頓皮肉之苦。

吳昊武從心底裏恨父親。他恨父親沒能給他壹個幸福的家庭,他恨父親不去賺錢養家反而對家人不管不顧,他恨父親壹次又壹次地傷害媽媽,讓媽媽獨自落淚……但是吳昊武很心疼媽媽,他覺得媽媽特別可憐,壹輩子沒過過幾天好日子。他總會在媽媽傷心的時候安慰她:“媽,我壹定好好學習將來讓妳過上好日子,讓妳住大房子,買新衣服,帶妳到處去旅遊……”很多孩子大概都跟媽媽說過這樣的話,但吳昊武媽媽聽了每次都會很開心,因為吳昊武是她的壹個念想,給了她生活的希望。

這樣的生活壹直到吳昊武初中畢業才有所改善。壹方面多年來父親受到了多方面的指責迫於壓力得出去打工掙錢,另壹方面他也年近五十而家庭負擔日趨嚴重,當然還有壹個重要的原因是吳昊武考上了縣重點高中,這也算是給他爭光了。中考後有壹段很長的假期,吳昊武在家幫媽媽料理壹些事情,父親則去海南包工地打工。事情仿佛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然而就在暑假只剩二十天左右的時間裏,吳昊武連續幾天不舒服,眼睛腫大吃不下東西。開始以為是感冒打了幾針,不見效果,直到吳昊武的姑姑來看了之後,才堅持要吳昊武姐姐吳蓉送他去醫院做個檢查。

生活就是這樣喜歡開玩笑,讓人猝不及防。壹切都來得太突然了,檢查結果出來的那壹刻所有人都很沈重——腎病綜合征。吳昊武的叔叔就是死於尿毒癥,醫生告訴吳昊武姐姐,腎病綜合征如果沒控制好反復發作的話,也可能演變成尿毒癥。那時候吳昊武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嘴角不自覺蹦出壹句:“那我還能去上學嗎?”“妳先把病治好再說吧,妳這個病容易反復,最好休學壹年療養。”醫生幹脆回答。吳昊武當場就楞在了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才剛考上縣重點高中,他無數次夢想著踏進美麗的校園,認識很多新的同學,在那裏揚帆起航,然後考上重點大學……

因為治病需要壹筆錢,當時還在工地的吳文超接到吳蓉電話,放下手中的工具,直接找了老板要了工資就買了票連夜從海南趕回來。到醫院已經是深夜了,隱約中吳昊武聽到父親和姐姐在交談,壹陣簡單的收拾後,姐姐回家了,因為這個時候吳蓉正在和本村的壹個男孩談戀愛而且準備結婚了。吳文超端詳著躺在病床上的兒子,握住吳昊武的手,嘆了口氣,造化真是弄人啊!由於長途連夜趕車,吳文超已經非常疲倦了,趴在兒子床邊就睡著了,不久就響起了鼾聲。不過他好像意識到了,模糊中刻意抑制鼾聲,怕吵到兒子和旁邊的病人。

吳昊武治療的那段時間裏,壹直都是吳文超在照顧,因為媽媽不知道什原因,身體沒力氣,加上醫院也很沈悶,就讓她在家休息。姐姐吳蓉到醫院也總是想吐所以只是偶爾來看看,後來吳昊武才知道姐姐那是害喜。和以前壹樣,吳昊武和父親還是很少說話,白天就看著打點滴,飯點的時候吳文超才問壹下吳昊武想吃什麽。盡管很多東西不能吃,但每次只要是吳昊武想吃的,吳文超都會盡量滿足。吳文超做的菜很好吃,吳昊武也非常喜歡吃,只是父親平時很少做飯。晚上,吳文超就在兒子病床旁邊打地鋪,因為有時候要打針至淩晨壹兩點。

父子倆的話很少。在醫院的這段時間裏,百無聊賴的吳文超沒有牌打,也很少抽煙,因為吳昊武特別不喜歡煙味,他只能去廁所或者走廊外面才能抽幾口煙。在醫院躺了十多天的吳昊武心情也不好,病痛的折磨讓他開始抱怨起來,叨念著這裏不舒服那裏疼,吳文超就幫他揉揉。吳昊武嫌最近的飯菜不好吃沒有鹽味,也沒有辣椒,可是這有什麽辦法呢,醫生就是這樣叮囑的。吳昊武開始任性耍小脾氣,吳文超終於惱了深夜十二點沖出了醫院。

“就算死了也不管妳了!”

吳文超破門而出丟下傻眼的吳昊武看著天花板發呆。

第二天吳文超還是來了,盡管倆人都有些生氣,但還是和之前壹樣保持沈默。到了晚上的時候,吳昊武因為腹部積水難受,吳文超決定帶他出病房走走。吳文超攙扶著吳昊武走出了醫院,去了附近的水果店買了壹些水果。回來的時候吳昊武難受的不行實在走不動了。

“上來吧,我背妳!”吳文超彎下腰說,吳昊武楞了壹下,趴在了父親背上,這種感覺還是多少年前才有過的,吳昊武也已經忘了。

?吳昊武順利的出院了。這壹個月裏,吳文超細致的照顧緩和了父子倆的關系,吳昊武也開始覺得父親其實也沒他認為的那麽可恨。

由於吳昊武堅持要去上學,家裏人拗不過他最終還是同意了,不過他成了壹個藥罐子,帶了壹大袋藥去學校。開學後不久姐姐吳蓉結婚,宴席上剩下很多牛肉,因為吳昊武最愛吃牛肉,姐姐專門給他留了壹大盒給他送到學校去。結果吳昊武之後去醫院復查,病情復發。醫生說必須休學壹年,否則後果自負。當然,這壹次吳昊武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答應休學回家療養。

壹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接近荒廢的壹年裏,吳昊武幾乎什麽都沒幹,但病情算是得到了穩定。又開學了,吳昊武去學校報到,教務處安排插班,壹些老師不願意接受插班生,以各種理由委婉拒絕。終於,有個老師同意了,那就是吳昊武後來最感激的恩師——何贛湘,大家都親切地叫他“何嗲”,他詢問吳昊武現在的病情怎麽樣,並要吳昊武辦完手續後直接去報到。

何嗲特意找吳昊武談了壹次話,問了很多東西,包括病情,家庭條件之類的。後來有壹次何嗲把吳昊武叫到辦公室,告訴他學校有5個資助名額,由社會愛心人士資助品學兼優的貧困學生讀完高中三年。何嗲第壹個想到了吳昊武,並且極力為他爭取到了這個名額,鼓勵他要好好學習。何嗲講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家裏也很窮,吃過很多苦,幾兄弟上不起學,因為他最小所以壹直讀完了大學。他告訴吳昊武,人要懂得感恩,要感恩所有幫助過妳的人。滴水之恩,不壹定要湧泉相報,但壹定要心存感恩。現在窮點不算什麽,先苦後甜才是真正的幸福,要做壹個內心強大的人。

何嗲的話壹直深深印在吳昊武心裏,他很感激能遇到何嗲這樣的恩師,所以在學校表現壹直很好,何嗲也特別關照他。有壹次課間的時候,壹位同學拿了個雞蛋過來給吳昊武,說是何嗲知道他身體不好,送個雞蛋給他補充營養。看著課桌上的雞蛋和何嗲離去的背影,吳昊武十分感動,心想壹定要考個好大學,將來出人頭地好好報答何嗲。

吳昊武高三那年,學習很是緊張。所有人都在埋頭苦練,就連平時只愛打遊戲看小說的人也都奮戰在題海之中。高三寒假的時候,吳昊武媽媽開始頭暈無力,走路都沒勁,眼睛也有點看不清東西了。前兩年斷斷續續的去檢查過幾次,但每次媽媽都因為舍不得花錢而半途而廢,說是沒什麽大問題,休息壹陣子就好了。確實,吳昊武家裏現在非常窘迫,哪裏還有什麽多余的錢給媽媽做壹次全面的檢查。但這次吳昊武趁著放寒假堅持借錢也要帶媽媽去看病,他不忍心媽媽壹直處於這種折磨之中。

檢查結果終於出來了,醫生把家屬叫到辦公室,拿著片子和核磁***振結果,告訴吳昊武和吳文超,說很可能是腦瘤,而且已經長得差不多有拳頭那麽大了,建議轉到省腫瘤醫院去治療。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吳昊武實在接受不了這個消息,他多麽希望這只是壹場夢,夢醒了媽媽只是感冒了很快就好了。可事實就擺在眼前,逼著他去接受。這個消息還不能讓媽媽知道,怕她著急擔心,因為媽媽還患有間接性精神分裂癥,受到這樣的刺激很難想象會發生什麽情況。

這個時候剛好是年底,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吳昊武出了醫院壹直不斷問父親,是今天去省腫瘤醫院還是明天去,吳文超心煩意亂,“哪來的錢去?妳去借啊!”吳昊武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淚水浸濕了他的眼眶,他好擔心媽媽的病情會惡化。姐姐告訴他過完年肯定會去治的,要他不要擔心,先讓媽媽安心的把年過完。可是吳昊武哪裏等得及啊,他真怕腫瘤壹天就會長大很多,媽媽的情況就越發危險。可是他不得不在媽媽面前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他也怕媽媽擔心。

很快,年味十足,村裏壹片熱鬧的景象。打工的人們也都回來過年,和親人團聚。大家都在忙著準備年貨,屋子裏圍著壹爐子的人,烤著熱騰騰的火,煮著豬腳,炸著年糕。鞭炮聲更是不絕於耳,劈裏啪啦鬧騰的很。但吳昊武壹家卻鬧騰不起來,憂傷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屋子。吳昊武媽媽還是走路無力,前幾天晚上還摔了壹跤,也不怎麽吃飯,每天除了叫她起來吃飯就壹直躺在床上。正直隆冬,寒風呼嘯著嗚嗚作響,像是鬼哭狼嚎。吳昊武叫媽媽起來和他們壹起烤火,媽媽卻怎麽也不起來,寧願壹個人躺在房間裏,或許她也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吳昊武更加著急了,於是弄了壹盆炭火放到媽媽房間裏看電視,陪她說說話。其實也沒什麽好聊的,但吳昊武竭力制造話題,告訴媽媽壹些學校裏的事情,告訴她自己應該很有希望考上壹本。媽媽聽著很欣慰,努力露出笑容。

正月終於過去了壹半。吳昊武開學了,這時候醫院也都上班了。吳昊武每天下課壹有時間就打電話問父親什麽時候去省腫瘤醫院,然後和媽媽說上幾句話,要她放松心情,保持好的心態。媽媽的情況過年走親訪友的時候,吳文超也悄悄告訴了大家,目的當然是希望親戚們能支援的支援壹下,能借點錢就借點錢。可是親戚們也都回答得很含糊,因為大家都知道吳家的情況,這錢借出去不知道何時才能還。

吳文超到處借錢,終於和幾個朋友鄰居借了差不多三萬塊錢,和吳蓉帶著吳昊武媽媽去了腫瘤醫院。醫生給吳媽媽做了全面的檢查,得出的結論是顱內占位性病變。醫生給吳文超父女倆講了手術的危險性,以及術後可能的並發癥,至於是否手術由家屬自己決定。這次吳文超打了電話給吳昊武,把決定權交給吳昊武,要他明天請假來壹趟腫瘤醫院,醫生親自把媽媽的情況告訴他。

這時候已經是陽歷三月下旬了,校園裏開滿了粉紅的櫻花,芬芳彌漫著空氣,壹陣微風拂過,落英繽紛。本是絕美的景致,吳昊武卻沒有任何心思欣賞。吳昊武拿著打好的假條憂心忡忡的跑出了校園,搭上去往省腫瘤醫院的車。壹路上吳昊武都魂不守舍,胡思亂想著壹些奇怪的東西。他盡量不往不好的方面想,可是即便如此,淚水還是不由自主的雨滴般直往下落。吳昊武拭去淚水,揉了壹下眼睛,想著等下就要見到媽媽了,不要讓她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不然她也會傷心的。

到了省腫瘤醫院,醫生把家屬叫到會談室。醫生告訴吳昊武,腫瘤已經長到小腦神經位置了,切除幹凈的可能性很小,危險性很大。不過可以盡量切幹凈,實在不能切的可以術後化療。但即便這樣,術後可能會出現壹些後遺癥,譬如面癱、飲食困難,甚至生活不能自理,但如果手術不成功的話,可能不能活著走下手術臺。醫生把壹切可能的情況告訴了他們,並說到如果不手術的話,可能還能活半年到壹年,如果手術的話,以上情況的後果就要家屬自行承擔。

醫生說完,吳昊武已經眼淚和著鼻涕直往下流。吳蓉跟吳昊武說,“手術的風險性太大,萬壹手術不成功媽媽可能就這樣走了,而且十幾萬也就這樣沒了,不如不手術,用這些錢讓媽媽開心的走完最後的日子。”吳昊武朝著吳蓉怒吼:“不會有萬壹的!”。吳蓉也激動起來,“妳以為我不想治嗎?妳考慮過爸爸的感受嗎?妳借得到錢嗎?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妳負責嗎?要是以後要端屎倒尿妳來照顧嗎?”姐弟倆都開始啜泣起來。吳文超壹句話也沒說,坐在那裏傻了壹樣。

“不,必須手術!就算我不讀書了去打工也壹定要借到錢……”吳昊武痛哭流涕,這是他第壹次這麽執著,容不得任何人反對。

吳昊武堅持要手術,吳蓉卻不同意手術。很多親戚也和吳蓉持同樣的立場,因為風險太大了,就連吳媽媽娘家那邊也不支持手術。而這樣的直接後果就是親戚們不願意借錢,壹是怕錢石沈水底,二是怕吳家根本還不起。就連在江蘇開廠的大舅也以公司無力周轉為由只拿出5000塊錢,小姨也效仿說是剛買了房子付了首付手頭沒錢也只出5000。做了多年生意的小姑家境算是不錯的,不過把錢都投到新房裝修上去了拿不出錢,好在平時精打細算的大姑這次竟然願意借出兩萬。吳文超給親戚們壹個壹個打電話,依然還是被各種理由婉拒。這次,吳文超終於忍不住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走廊角落裏哭了起來。

果然,人只有在最艱難的時候才能看清誰是真心相待,誰是虛情假意。生活是這麽現實,所以很多人被生活打敗,從此陷入沈淪與悔恨;而有些人奮起反抗,不向命運低頭。吳昊武壹直懇求父親壹定要想辦法救媽媽,他真想自己能借到壹筆錢,哪怕是不讀書去打工也壹定要籌到手術費。可是,媽媽哪裏等得起他去打工賺錢啊。

“兒啊,不是爸爸不治,是真的借不到錢了啊!”吳文超用顫抖的哭腔說著,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我來借錢,我來借,壹定要給媽媽手術啊……”

吳昊武突然冒出壹個想法,為了媽媽,哪怕是萬分之壹的希望也不能放棄。吳昊武記得之前資助他學費的愛心人士蔡阿姨給五個受資助的學生留下了聯系方式,他存在了吳文超的手機裏,逢年過節發過幾次祝福短信。他想和蔡阿姨開口借錢,而單方面向愛心人士借錢是學校不允許的。盡管在此之前他們只見過壹次面,甚至蔡阿姨再次站在他面前他也不壹定能認得出來。吳昊武管不了那麽多,拿起手機撥通了蔡阿姨的電話。

“餵?”電話接通了。

吳昊武的心跳得很厲害,他結結巴巴啜泣著說到:“餵,蔡阿姨,我是吳昊武,是您之前資助的壹個學生……”

“哦,是妳啊,我記得,怎麽啦?”電話那頭關切的問道。

“蔡阿姨,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所以……”吳昊武泣不成聲。

“妳先別哭,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媽媽患了腦瘤,做手術需要壹大筆錢,可是我們現在借不到那麽多錢,您能幫幫我麽?”吳昊武說著哭的越厲害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到底清不清楚。

“還需要多少錢?”

“三四萬……”

“妳媽媽現在在哪裏?我下午過來看壹下。”

“省腫瘤醫院”。

“好,我下午過來,妳先別著急,照顧好自己。”

吳昊武掛了電話,站在走廊的盡頭,望著窗外陰沈得令人害怕的天空,喘息了壹口氣。十四樓下對面的馬路上,依舊車來人往,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壹樣。

蔡阿姨接完電話,立刻打了個電話給吳昊武的高中班主任何嗲,確認了壹下是否屬實,吳昊武請假時何嗲就已經大致了解了情況,所以何嗲替吳昊武擔保確認情況屬實。

吳昊武打完蔡阿姨電話之後輕松了些許,但依舊十分忐忑。他心想,蔡阿姨已經資助他的學費了,憑什麽還要借這麽多錢給他?況且他們就只有壹面之緣,也不熟悉他的人品,而且壹旦借了這筆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吳昊武握著手機,手心早已被汗水濕透。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吳昊武的神經壹直緊繃著,差點沒握住手機。

“餵,昊武。我到了腫瘤醫院了,妳媽媽在哪個病房啊?”

“十四樓,腫瘤科,32床。我來接您吧。”

吳昊武站在電梯門口,等待著那個不太熟悉的身影。電梯門開了,從裏面陸陸續續走出許多人,大多是病人家屬或者看望的人。

“昊武?”

吳昊武楞了壹下,發現有個長發飄飄的中年婦女站在他身旁。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蔡阿姨了。他立馬叫了壹聲,避免尷尬。兩年前見蔡阿姨的時候她還留著短發,加上這麽久沒見了吳昊武真的沒有認出來。

吳昊武領著蔡阿姨直奔媽媽的病房,蔡阿姨和吳文超打了個招呼,並慰問吳媽媽怎麽樣了,很是親切。吳媽媽竭力露出笑容,歡迎蔡阿姨的到來。寒暄了幾句,蔡阿姨說到,“我從昊武那裏已經大概知道了情況,是這樣,我帶了三萬塊錢過來,您安心做手術,不要想太多。您兒子成績好,將來壹定會出人頭地的,您啊,就等著享福吧!”蔡阿姨把三萬塊錢交到吳文超手上,然後再從包裏額外拿出壹千塊錢放在吳媽媽的枕頭下面,“這壹千塊錢啊,是給您買吃的,多吃點營養的,把身體調養好才好做手術。”

在壹段簡單的談話之後,蔡阿姨要走,吳昊武送她出來。他拉住蔡阿姨,說要寫壹張借條。找護士借了紙筆,寫了兩行簡短的內容,並把身份證號碼附在上面,以此表示正式。蔡阿姨說到,“妳到醫院來妳的學習怎麽辦?馬上就要高考了,妳應該安心學習,妳媽媽的指望可都在妳身上啊!”這時候吳文超也趕出來送蔡阿姨,附和道:“妳回去上課吧,這裏交給我們。”

吳昊武答應回去上課。其實吳昊武是非常擔心學習的,尤其現在剛剛百日誓師完,緊張的氣氛更是不言而喻。剛好蔡阿姨回去經過汽車站,把吳昊武送上了回學校的車。吳昊武坐在車上,雖然壹路顛簸,但吳昊武如釋重負,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現在籌夠了錢,他只祈禱上天能夠庇佑媽媽,願好人壹生平安。

吳昊武回到學校,開始了緊張的復習。他變得沈默寡言,臉上經常露出憂郁的神情。他始終還是牽掛著媽媽,是啊,怎麽能放心得下呢,那是生他養他的媽媽啊,那是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媽媽啊,那是為了他什麽都可以放棄的媽媽啊。其他同學並沒有發現吳昊武的異常,只有他寢室的和幾個玩的好的同學註意到了,但他們也不能給他任何幫助,只是每次去吃飯的時候還是和以前壹樣等著吳昊武壹起去食堂,壹起去上課回寢室,默默地陪伴著他。

因為手術的危險性太大,吳昊武媽媽的手術由主任醫師來執刀。由於前面還有幾個人手術,所以吳媽媽的手術排到了下周壹。吳昊武本來是要去醫院等媽媽手術的,但是學業的壓力加上父親的多次勸告要他不要來,他答應了,壹是不耽誤學習,二是不用來回奔波,但最重要的是他害怕去面對壹些他不願意面對的事情,所以他希望能在學校接到父親傳來的好消息。

手術是上午十點開始,吳昊武坐在教室裏像丟了魂壹樣,完全不知道老師在講什麽。此刻他多想飛到醫院,陪伴在母親身邊,哪怕只是遠遠地看她壹眼。下課鈴響起,吳昊武立刻奔向班長,借了班上公用的手機給父親打電話。

“爸,手術什麽時候能結束啊?”

“進去兩個小時了,醫生說至少得五六個小時。手術結束了我會給妳打電話的,妳不用太擔心,會沒事的。”

這壹天顯得特別漫長。吳昊武直到吃完晚飯也沒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他心急如焚,根本沒有心思復習,晚自習索性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睡夢中他看到媽媽做完手術,微笑著看著他,“我沒事了,妳回去吧”。晚自習下了,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還是沒有等到父親的電話。吳昊武幹脆和班長說今天晚上他要借用班機,班長答應了。

回到寢室,大家洗漱完畢,準備睡覺了。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壹點了,外面壹片漆黑,只有幾座路燈筆直的豎立在路邊發出慘淡的光。吳昊武躺在床上,眼睛壹直盯著手機。突然手機亮了起來,吳昊武從床上壹躍而起,跑到寢室外面接到了這個他等了壹天的電話。

“妳媽媽手術結束了,手術很成功,整整持續了十二個小時,腫瘤基本切除幹凈了。現在在重癥監護室,如果不感染,三天之後應該可以轉到普通病房。”

“哦,那我什麽時候可以來看媽媽?”

“現在重癥監護室不讓探望,過幾天脫離危險了我會通知妳的。”

那幾天吳昊武過得特別煎熬。終於可以去醫院看望媽媽了,他徑直奔赴醫院,再次看到媽媽時仿佛已經過了幾個世紀。眼前的媽媽沒有了昔日的長發,頭上纏滿了紗布,左眼又紅又腫,發不出聲音。吳昊武連續叫了幾聲媽媽,病床上虛弱的吳媽媽吃勁的轉動了壹下眼睛,看著站在面前的兒子,可是她卻說不出話來。她的鼻子上還插著幾根管子,因為不能飲食,只能靠註射流食來補充能量。

吳昊武趴在媽媽床邊,跟媽媽說了好多話。盡管媽媽不能回答,但他似乎有講不完的話要和媽媽說。他告訴媽媽壹定要堅強,他們壹起努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會努力考上好的大學將來賺好多的錢,讓她享福。吳昊武這次陪了媽媽壹天,他壹直握著媽媽的手,因為這樣才能讓他更安心壹點。

二十多天後吳媽媽終於出院了,不過依然不能正常飲食,只能註射流食。不過這已經是很好的情況了,醫生說過只要恢復得好以後還會有好轉的。此時正值吳昊武十八歲生日,吳昊武原本也打算和其他同學過生日時壹樣叫幾個玩的好的去學校小食堂吃頓好的,但幾個好朋友都委婉地拒絕了。吳昊武心裏也明白大家的意思,於是吃飯的時候悄悄給每個人都買了壹個雞腿。大家也沒多說了,估計這樣會讓他舒服壹點。

這天下午沒課了,正直每周壹次的大掃除。吳昊武躺在寢室休息了壹會,寢室長何興問了壹下吳媽媽現在情況怎麽樣了。吳昊武告訴他現在情況比較穩定,不過還是不容樂觀。吳昊武說話時充滿憂慮,何興安慰道:“妳也別太著急,現在穩定就很好了,壹定會恢復的。我們知道妳家裏現在很困難,這是我們的壹點心意,妳不要拒絕,也不要不好意思,能幫到壹點是壹點。”何興說罷從桌子上拿出壹個黑色筆記本遞給吳昊武。

吳昊武打開筆記本,裏面寫滿了全班同學的祝福。有祝他生日快樂的,有祝他考上理想大學的,有鼓勵他要堅強努力的,更多的則是希望他媽媽早日康復的。筆記本後面的夾層裏夾著壹疊錢,有壹百的,五十的,十塊的,加起來差不多有六百多塊。這些錢是幾個好朋友捐出來的,沒有告訴班裏的同學。壹張紙上寫著捐贈者的名字和金額,並寫了壹段話要他不要介意,雖然錢不多,但也是大家壹片真情。

吳昊武看完,眼淚情不自禁的往下掉。“謝謝妳們,我真的好感動,我都不知道妳們為我做了這麽多,這是我十八年來收到的最驚喜的禮物,謝謝妳們”。吳昊武後來寫到:人生得知己如此,足矣。是啊,有這樣推心置腹的朋友,真是人生壹大幸事。

高考結束了,吳昊武以兩分之差與壹本無緣。但他並不遺憾,也沒有選擇復讀,只是在填誌願的時候陰差陽錯的被省外的大學錄取了。接下來他有長達三個月的假期可以陪伴媽媽,這是他最開心的事情了。此時的吳媽媽身體恢復了很多,也不用註射流食了,只是吃飯必須帶湯,但還是經常嗆到。左眼失明,有點面癱,有時候吳昊武逗她笑的時候嘴巴有點歪。雖然還是不能正常走路,但只要有人扶著還是可以走壹段距離的。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吳昊武對此很知足。

趁著吳昊武在家,吳文超可以去打工掙錢了,他又去了海南,因為那裏工價較高。家裏只留下吳昊武和媽媽,所以媽媽的飲食起居都由吳昊武壹個人來照顧。每天早上起來吳昊武就牽著媽媽在門前的小路上散步,夏天總是天亮的很早,天氣不錯,所以這段日子媽媽的心情也很不錯。盡管每天只是待在家裏沒有出去玩,但吳昊武每天都變著花樣的給媽媽做喜歡吃的菜。媽媽特別高興,壹個勁的誇兒子做的菜越來越好吃了,她很喜歡吃。由於有些面癱,吃飯的時候媽媽只能用勺子吃,每次還會像小孩子壹樣在桌子上落下很多飯粒。這時候吳昊武就開玩笑的說:“媽,妳現在和謝夢怡(吳蓉的女兒)壹樣啦!”母子倆笑成壹團。

暑假結束後,吳昊武去了省外上大學。這是他第壹次走出家鄉,只身來到壹個陌生的地方,他有些許興奮,也有些許害怕,更多的則是對媽媽的牽掛。媽媽的身體好了許多,吳昊武也可以放松壹點了。吳昊武走的那壹天,他和媽媽說了很多話,叮囑她壹定要自己保重身體,平時多鍛煉,保持好的心態,不要太想念他,他沒事會常打電話回來的。

吳昊武讀了農學院植物保護專業,成績還算不錯,拿過獎學金,擔任過各種學生幹部,還在大學期間自己創業,基本不問家裏要生活費。畢業幾年後和幾個好朋友在家鄉開了壹家生態農場,日子慢慢開始有聲有色起來。吳文超性格變好了很多,這些年壹直都對妻子悉心照顧,算是盡心盡力了。媽媽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吳昊武有時間還是經常帶她去旅遊。去沙灘感受陽光,去花海沐浴芳香,去山間呼吸新鮮空氣,給她買各種好看的衣服,吃全國各地的美食……

有些時光已經匆匆走遠,但經歷的每個故事都值得刻骨銘心。所有失去的都會以另壹種方式回歸,只要眼裏有美,心中有愛,就能找到幸福的源泉。

此去經年,勿忘流年。因為懂得,所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