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晚上上廁所時千萬不要看馬桶裏的倒影,因為那是妳死的樣子,如果是老人還可以,如果是妳現在的樣子的話,那麽說明妳的生命……
2:晚上回家開門時,千萬不要往後看,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比如有人說話,問候什麽的,妳千萬不要回頭,否則……
3:晚上洗臉時如果眼裏進了水,千萬不要看鏡子,如果在鏡子中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壹些東西千萬不要慌張,否則那東西會纏著妳不放的,心中默念:去去去,去去去,遊神野鬼去去去。直到看不見那東西為止。
4:晚上有人敲們,千萬不要馬上去開,否則妳會後悔的,妳就對著門說:“進來。。”如果聽見有什麽噪音,無論是從什麽地方傳來的,多不可以開門,除非妳不想活了,只要心中默念:門神保佑,門神開門,若是冤魂,請看好門……
5:晚上要是被12點的鐘聲吵醒,千萬不可馬上爭開眼,要不然妳會看見妳不該看見的東西,妳會後悔的……
沙田馬鞍山某教會中學壹向設有有校巴服務。
但其中壹輛校巴卻曾經發生過壹段駭人聽聞的恐怖事件。
某日清晨,校巴在新界某處公路飛馳。壹名老婦從樹旁走出公路,
在慢線行駛的貨車把她撞個正著,老婦被卷入車底,上半身隨著前左車輪滾動,
下半身被拖行,雙腿則留在被車撞倒的地方。
司機對撞倒老婦的事懵然不知,繼續高速行駛。
其他車輛響號把貨車截停。
老婦的頭和腳距離竟然超過壹公裏。
警員把現場封鎖,搜集老婦的殘肢,毀爛不堪的人頭上已無眼耳口鼻,
內臟散落在公路及路旁;
車輪上壹團爛布包著零碎的內臟和殘肢,白骨從爛布中伸出來,裏面還有東西在跳動。
老婦右手連手上的玉鐲則不翼而飛。
老婦被撞時,校巴剛好在貨車旁邊的快線。
老婦卷入車底時,右手被輾斷飛脫,彈到旁邊的快線,卡在校巴車尾底部某處。
但校巴司機卻渾然不覺。
校巴照往常慣例接載學生回到學校停車場。
校巴司機要在停車場等半小時,才有工作。
所以他蹲到壹旁抽煙看報紙。這時,雖然日光日白,
但壹名愛發白日夢的學生從窗口往停車場處望時,
竟望到有滿身鮮血的老婦在校巴附近徘徊。
他嚇得口唇發顫,舉起手:「阿~阿~阿~」已了十幾個阿都叫不到「阿Sir」兩個字來。
老師後來終於聽懂他的話,便走到窗旁看看停車場,他也嚇了壹跳,
果然有個老婦血淋淋地在停車場徘徊,似乎在找東西。
但他要裝作若無其事,轉身對同學說:「妳又發夢了。其他人先自修。」
這時候,校巴司機站起來伸伸腰走向校巴準備開車。
他打開校巴車門坐上司機位,還未開車。
老師從課室飛奔到停車場把他截住。
老師將事情說出來,校巴司機笑著說:「黃Sir,妳壹定是眼花或者有幻覺。」
兩人圍著校巴走了兩個圈都看不見那個老婦。
最後,校巴開走。
校巴司機照往常那樣駕車在公路上飛馳。
突然,司機從倒後鏡看見車尾站著壹個肢離破碎的老婦。
她的頭滾到司機的旁邊。
情急之下,司機把車煞停。那老婦的頭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司機嚇得全身發抖,毛管直豎。驚魂未定,
頭部破爛不堪的老婦突然出現在擋風玻璃之前。
校巴司機嚇至撒尿。隔天即時向所屬公司請辭。
某天下午,學生放學時,走到停車場登上校巴。
校巴司機點算學生人數。
突然,學生發現車上坐著壹名老婦。
多事的學生拍拍那位老婦問:「這是載學生的,阿婆,妳為什麽坐在這裏?」
老婦突然變成血肉模糊,白骨和內臟從身上掉下來。
學生都嚇得飛奔下車。
有幾位女生嚇得只管哭。
因為校巴司機當時背向事發地點,只聽見大家在喧叫,他回頭時卻什麽也看不到。
所以沒有理會。
鬧鬼事件就是這樣不了了之。
學校停車場和校巴經常鬧鬼,即使光天化日之下仍然有人撞鬼。
某天中午,壹群男生到停車場附近玩耍,看到壹個像球似的東西在地上,
於是把它踢來踢去。
踢了壹會,壹名男生徒手接住向著他踢來的那件東西。
他感到那東西滑潺潺的,拿在手上看清楚,
才發現原來是個爛至頭發和眼耳口鼻都掉了的人頭,由於肉和泥混在壹起,
遠看像是爛皮球。
那個人頭突然張開嘴巴,把這名男生嚇暈了。
事發兩星期後,校巴死氣喉壞掉,因而進入車房維修。
車房工人檢查時,發現車底下有壹只腐爛的斷手,大驚之下立即報警。
警察調查事件之後,證實只是意外,於是將玉鐲交還死者親屬。
死者的兒子說老婦生前曾經吩咐要將手上的玉鐲陪葬,但是當時找不到斷手及玉鐲。
唯有另外買壹只相似的玉鐲作為陪葬品。
由於遺體早就落葬,無法將老婦的心愛玉鐲放到棺材去。
學校停車場及校巴鬧鬼的事情雖然平息,
但是仍然不時有人看見那位老婦在學校停車場徘徊不去,有點像是不甘心似的。
〖周德東作品〗恐怖小說
壹 這個夢不是夢
有壹個人,他跟我壹樣,是專門寫恐怖故事的,我的才華比不上他。他和我都是東北人,都是黑龍江省人,都是依安縣人,都是絕倫帝小鎮人,他和我甚至是鄰居(隔3家)。
他叫彭彭樂,他在壹個市裏的文化館工作。
壹般人會以為,彭彭樂是受我影響,其實錯了,他是第壹個寫恐怖故事的人,他的退稿壹麻袋,還曾經有壹個報紙千裏迢迢來采訪他。當時我在老家無業,就開始效仿他,也寫起恐怖故事來。
有意思的是,寫恐怖的故事的彭彭樂膽子特別小,只敢在白天寫作,晚上早早就鉆進被窩睡了。早上,他把窗子打開,讓充足的陽光射進來,然後打開電腦敲字。他的電腦桌橫在屋子的壹個旮旯,和兩面墻合成三角形,他寫作的時候,身子就縮在那個三角裏,依靠著兩面墻。他的電腦擺放得很低,也就是說,整個房子都在他的眼睛裏。他壹邊敲字,壹邊賊溜溜看四周。
盡管如此,他還是專門寫恐怖故事。
這就是愛好。
經常寫恐怖故事的人,早晚要遇到相關的古怪事。聽我慢慢講下去。
有壹天,彭彭樂做了壹個極其恐怖的夢,那個夢很漫長,最後他驚恐至極,硬是掙紮著醒了,出了壹身冷汗,被子都濕透了。醒來之後,他把所有的燈找開,睜大眼睛再不敢睡了。直到天下大白,他忽然想,這麽可怕的夢不下是壹個很好的素材嗎?這個念頭他令他興奮不已。為此,晚上他專門請來幾個最要好的文學朋友,請他們到家裏來喝酒,然後他把這個絕妙的故事構思對大家講了,把大家嚇得體如篩糠。之後,他特別叮囑:禁止外傳。
在這個世上,有什麽秘賔能藏住?沒有。
我壹直在經營恐怖故事,可謂經多見廣,但是他的夢確實讓我不寒而栗。
他並不是他所夢事件中的主角,他僅僅是觀眾,或者說他肉體的壹切都不存在,無法反抗,無法逃遁,他只剩下壹雙觀看的眼。好在事情似乎與他無關——只要妳看見了,事情怎麽可能與妳無關?
什麽事件?
在壹個荒郊野外,有壹座孤零零的旅館。下著暴雨,有壹個瘦小的路人低頭急匆匆地趕路,他披著黑色的雨衣,穿著黑色的雨靴,看不清他的臉,偶爾有驚雷閃電,但是只能看見他的嘴,他的嘴很小。
他終於走進了那家風雨中的旅館。
彭彭樂的心狂跳著。
旅館停電了,點著蠟燭。沒有人,壹片漆黑中,只有壹個小窗裏點著的蠟燭壹閃壹跳。
那個人進門之後,脫掉雨衣,搭在胳膊上,他臉色蒼白,他的嘴的確很小。
那個瘦小的路人沒有喊叫,而是四處尋找。終於從走廊盡頭的黑暗處走來壹個人,開始她只是壹個影像,模模糊糊,這個瘦小的路人瞇眼費力地看。她的臉越來越清晰,就要看清她的時候,蠟燭突然滅了,瘦小的路人嚇得把雨衣掉在地上。
壹個聲音說:“別怕,是風搗的鬼,我馬上為妳點燈,讓妳看清我。”
火柴跳躍著亮了,點關蠟燭,彭彭樂乘機看清了那張臉——那是壹張很老很老的臉。頭頂的毛發掉光了,牙也殘缺不全。燭光映著她渾濁的眼睛,那雙失水的眼睛麻木地看著那個路人的臉。瘦小的路人低頭,掏錢,拿鑰匙,找房間。
彭彭樂的眼睛飄飄忽忽地隨他進了那個簡陋又狹小的房間,這個瘦小的路人把他的雨衣疊起來,打開,再疊起來,再打開……他壹直在幹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他每次疊的雨衣都很難讓自己滿意。
墻上有壹個老座鐘,它敲響了十二下。午夜了。和傳說的壹樣,午夜就會發生可怕的事情。這個瘦小的路人停止了疊雨衣,他壹步步走向那個破舊的八仙桌,用力拉開抽屜,“吱呀呀吱呀呀”……妳們壹定認為這時就發生了最恐怖的事情,沒有,這個人不過是看見了壹本發黃的書,就翻看起來,書上寫到:壹個雨夜,有壹個單薄的路人走進了壹家荒野旅館,住進了壹個單人間。這夜電閃雷鳴,四周漆黑壹片,他有點害怕,睡不著,墻上的老鐘敲十二下的時候,他打開寫字桌的抽屜,看見了壹本發黃的書!……
彭彭樂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感到像被人扼住喉管壹樣窒息。
那本書上接著寫到:書上寫到:壹個夜晚,有壹個寬下巴的路人,他走進了壹家旅館。這個地方沒有壹戶人家,很偏僻,只有這個旅館立在路邊。這個寬下巴的路人在登記室遇見了壹個很老很老的人,她的頭發都快掉光了,牙也只剩幾顆,她神色怪異,收了顧客的錢,給了他壹把鑰匙。寬下巴的路人住進了壹個單人間。這天晚上特別黑,伸手不見五指,他感到很陰森,翻來覆去不能入睡。墻上的老鐘敲十二下的時候,他打開寫字桌的抽屜,看見壹本發黃的書!……
書上寫到:有個魁梧的人連夜趕路,天快黑了,他看見荒野中有壹所房子,那竟是壹個旅館,雖然它很破舊,但是這個魁梧的人實在走累了,就走進去了。進了旅館,有壹個熱情的女人接待了他,也沒有看他身份證,收了很便宜的房找就給了他壹把鑰匙。這個魁梧的人膽子挺大,可是他進了那個房間之後決覺得哪裏不對頭,他壹直坐在床上沒有躺下,後來墻上的老鐘敲了十二下,他突然把目光對準了寫字桌的抽屜,他不知為什麽就覺得那裏不對頭,他慢慢走過去,把那個抽屜拉開,竟然看見壹本發黃的書……
彭彭樂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感到像被人扼住喉管壹樣窒息。
那本書上接著寫到:書上寫到:壹個夜晚,有壹個寬下巴的路人,他走進了壹家旅館。這個地方沒有壹戶人家,很偏僻,只有這個旅館立在路邊。這個寬下巴的路人在登記室遇見了壹個很老很老的人,她的頭發都快掉光了,牙也只剩幾顆,她神色怪異,收了顧客的錢,給了他壹把鑰匙。寬下巴的路人住進了壹個單人間。這天晚上特別黑,伸手不見五指,他感到很陰森,翻來覆去不能入睡。墻上的老鐘敲十二下的時候,他打開寫字桌的抽屜,看見壹本發黃的書!……
書上寫到:有個魁梧的人連夜趕路,天快黑了,他看見荒野中有壹所房子,那竟是壹個旅館,雖然它很破舊,但是這個魁梧的人實在走累了,就走進去了。進了旅館,有壹個熱情的女人接待了他,也沒有看他身份證,收了很便宜的房找就給了他壹把鑰匙。這個魁梧的人膽子挺大,可是他進了那個房間之後決覺得哪裏不對頭,他壹直坐在床上沒有躺下,後來墻上的老鐘敲了十二下,他突然把目光對準了寫字桌的抽屜,他不知為什麽就覺得那裏不對頭,他慢慢走過去,把那個抽屜拉開,竟然看見壹本發黃的書……
書上寫的是什麽呢?書上說:半夜12點,妳的門外會傳來壹個恐怖的聲音!……
到底是什麽恐怖的聲音?
魁梧的人的頭發壹下豎起來!……
寬下巴的路人看到這裏嚇得壹下就鉆進了被窩!那個單薄的路人讀到這裏猛地把書合上,驚惶地四下張望!
彭彭樂差點驚叫起來,他想閉上眼睛不看結果,可是他怎麽也閉不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進入的是第幾層面的故事了。(老實講,我自己寫到這裏都有些糊塗,壹直在努力弄清壹層層故事的關系。偶爾迷失在這壹層層的故事裏的時候,我萬分驚恐,生怕自己走不出來。)
被我稱做瘦小的路人的那個人好像沒有害怕,他繼續看下去:那個單薄的路人看了半天好像沒什麽動靜,他緊張地又打開書,看下去:寬下巴的路人過了好半天慢慢從被窩裏伸出頭,想跑出去逃離這家神秘的旅館,可是他卻不敢拉開他的房門,他害怕再見到那個怪異的老太太,他就只有壹分壹秒的熬時間。他越不看那本書越覺得害怕,他終於又把它拿起來,那上面寫到:魁梧的路人側耳傾聽,果然,門外由遠而近傳來壹陣腳步聲……
寬下巴的路人看到這裏,覺得這書正是寫給自己的,他嚇得臉色鐵青,再次把腦袋蒙進被窩裏!可是他什麽都躲不掉,他終於聽見壹陣恐怖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單薄的人看到這裏,深刻地明白,書中寫的這段文字正是提示自己,妳看的書就是寫給妳的,它將告訴妳接下來發生的壹切!果然,門外由遠而近傳來壹陣恐怖的腳步聲……
彭彭樂夢裏的瘦小的路人看到這裏,在書裏放壹個書簽,把書合上,繼續疊雨衣,壹遍,壹遍,壹遍……他等候那個聲音的到來。他打算聽到那個恐怖的腳步聲之後,還要繼續看書,因為他要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以及自己能不能活著離開這家黑店……
這個故事很長,彭彭樂夢了壹整夜。故事中還有故事,故事中的故事中還有故事,壹個套壹個,講起來很費力,我想打住了,而且再講下去就會泄露機密。
因為我主要想寫的是彭彭樂,寫他死前的壹段真實的經歷。後來彭彭樂走進了他夢中的情境中,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真實恐怖。
彭彭樂囑托聽了他這個夢的幾個朋友,不要對別人講這個夢,因為他要用這個素材寫壹本最恐怖的暢銷書。
我在幻想著,幻想在破滅著,幻想總把破滅寬恕,破滅卻從不把幻想放過。
彭彭樂壹段時間內沒有動筆,對他來說,寫這本書是個大工程。
壹天,他到鄉下去采風。他平時經常去鄉下,因為他要搜集壹些民間的恐怖故事,據他的經驗,越是偏遠的沒有外界人涉足的地方越有好故事,他記得有壹個人說,最好的民間藝術至少在鄉級文化站以下。這話太對了。
這次他去的那個村莊叫天堂村,離市裏有壹百多裏路。他是騎摩托車去的。
第二天中午過後,他騎摩托車返回城裏。走著走著,他的摩托車熄火了,他下來修理,是火花塞出了問題,沒有備用的,這是壹件很麻煩的事情。彭彭樂的車技很棒,但是再棒也不可能把壹堆廢鐵騎著跑起來。他擡頭看看,壹片荒草甸子,附近沒有壹戶人家。
回家的路壹下變得漫漫無盡頭。
那個地方很偏僻,沙土公路上沒有過往的車輛。他只能粗略地判斷地地界可能歸B縣管轄,B縣是全國有名的貧困縣。
太陽已經西沈,整個人間帶著倦色。壹只烏鴉低低地飛過,它差點撞到彭彭樂的肩頭上,叫了壹聲,像童話裏的不祥之物。
彭彭樂只好推著摩托車朝前走。
走著走著,天黑了,他有點害怕。路兩旁長著醜巴巴的榆做,歪歪扭扭,戧毛戧刺,它們神秘地看著從面前走過的這個人,那種靜默讓人心裏沒底。他的腳走在沙土路上,“嚓,嚓,嚓,嚓……”
從這時候起,寫恐怖故事的彭彭樂開始體驗恐怖生活。他越走越怕,摩托車越來越重。他總感到摩托車後座上坐著壹個人,而且他模模糊糊地覺得他就是那個嘴很小的人。彭彭樂不停地回頭看,摩托車的後座上什麽也沒有。但是這騙不了他。他加快腳步。他走得越快就越覺得那個人真切。他的臉都嚇青了。最後他快崩潰了,把那輛壞摩托車扔在了路邊的草叢裏,壹個人奔跑。
這時候他又感到身後有人跟著他,就是那個嘴很小的人。他不敢回頭了,壹路狂奔而去。
快半夜的時候,他看見了前方有微弱的燈光,那是壹座房子,就像我們常見的那種路邊店,住宿吃飯停車。彭彭樂立即跑過去。
拐個彎,他發現那座房子並不在路邊,離沙土公路有半裏遠。彭彭樂下了公路,順壹條土路跑向它。
我提示壹下,以上以下我的講述都不是彭彭樂的夢境,而是實況。
那是壹座灰色尖頂的小樓,很老舊,有高高的墻,彭彭樂覺得它更像壹座廢棄的鄉村教堂。當他跑近它之後才肯定那真的是壹個旅館。它的大門上掛著木牌子,用紅油漆寫著:旅館。
彭彭樂推開漆色斑駁的門,踉踉蹌蹌地走進去。進了門,觸目是窄仄的樓梯,有壹個牌子:登記室在地下。
地下?
我們的恐怖故事作家有點害怕,因為地下並沒有光亮。他倚在墻上壹邊歇息壹邊下決心。最後他順著樓梯走下去了。樓梯很短,就是說,地下室很低矮,剛剛能站直身,彭彭樂當時覺得它更像墓穴。
壹個很小的窗子,令人很壓抑。他朝裏看看,看到壹個女人在低頭打毛衣。她的額頭很寬大。快半夜了,這裏又這麽偏僻,根本不會有什麽顧客,可是她竟然還不睡。彭彭樂覺得她好像專門在等他。
“師傅,這附近能不能雇到卡車?我的摩托車壞在半路了,我想把它拉過來。”
“荒郊野外,深更半夜,哪能雇到卡車!”那個女人顯得極不耐煩。彭彭樂感到她的額頭幾乎占據了她臉部的壹半。
“那我就住下來吧。”
對方把窗子打開壹條縫,扔出壹個登記本,繼續打毛衣。
登記本上的內容有點奇怪:姓名,性別,年齡,婚否,血型,病史,嗜好,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彭彭樂尷尬地說:“我不知道我的血型……”
那女人頭也不擡地說:“知道什麽填什麽。”
彭彭樂填寫完畢,交了錢,問了壹句:“妳們不要身份證?”
那個女人理都不理,扔出壹個鑰匙:“200房。”
彭彭樂驚詫地問:“怎麽有200房?”
那女人壹邊打毛衣壹邊說:“妳怎麽這麽多廢話!”
他停了停又試探地問:“妳們給寄存現金嗎?”
那女人說:“今晚沒有旅客,只有妳壹個人,沒有人偷妳。”
他想了想,不知再說什麽,就拿了鑰匙,離開地下室,上樓了。
走到壹樓,他有些猶豫,想離開這個怪怪的鬼地方,這時才發現外面隱隱有雷聲,只好作罷。他想,能有什麽事呢!
三 寫字臺的抽屜
他上了二樓,果然有200房。他打開門進去,發現這個房間的燈很黯,只有壹張床,壹個寫字臺,壹把椅子。連個電視都沒有。靠門的那面墻上有個高高的拉門,那肯定是個衣櫃了。
他反鎖了門,換了拖鞋,躺在床上。
天很快黑了,伸手不見五指。雷聲忽遠忽近。
彭彭樂忽然想起那個女人的話:“今晚沒有旅客,只有妳壹個人……”
他有點害怕,又有點不理解——既然沒有人,為什麽偏偏讓自己住二樓呢?壹樓空著,三樓也空著。
男作家馬上感到這是壹個極為不利的樓層。
他想下去換壹個壹樓或者三樓的房間,但他壹想要走過那黑暗的走廊和樓梯,要走進那個墓穴壹樣的地下室,要見那個怪兮兮的女人,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只想混到天明,趕快離開。
已經有雨點落在窗子上,聲音很大。這壹夜,彭彭樂將和那個大額頭女人壹起在這座孤店裏度過……
彭彭樂睡不著,把本子拿出來,坐在寫字臺前整理他的鄉下見聞。寫了幾行字,他實在沒有心情再寫下去,就收了筆。
他感到這個空落的房間四處都潛藏著眼睛。他偶爾看了那寫字臺的抽屜壹眼,心猛地抖了壹下。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夢。
那個抽屜關得嚴嚴的。
墻上掛著壹只鐘,慢騰騰地走著,不快不慢,精確,冷靜。
彭彭樂背靠屋角坐在床上,就像在家敲字時的那個姿勢。他的眼睛盯著那個抽屜,壹眨不眨。他的耳朵裏只有壹個聲音,那是鐘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
離半夜12點還有壹段時間。可是彭彭樂實在受不了煎熬,他下了床,壹步步走向那個抽屜。
他多希望打開之後看見裏邊放的是壹本花花綠綠的最新版的雜誌啊,最好就是他的朋友周德東主編的雜誌,那樣他會放松很多。
可是,他看見的卻是壹本書,壹本發黃的書!
他十分驚恐,迅速把抽屜關上了
可是,關上抽屜之後,他更加害怕。又壹次把抽屜打開,哆哆嗦嗦地把那本書捧出來:那是壹本已經很舊的書,不知被多少人翻閱過了,書頁已經卷邊。
他想,也許自己太多疑了,也許這是店主對沒有電視的壹個補償吧。
他壹看書名,打了個冷戰:《孤店》。
他翻了翻,發現這是壹本沒有作者名字、沒有出版單位、沒有書號的書。第壹頁寫著:有壹個人,他走進了壹個荒野裏的孤店。這個旅館有三層,很古老,四周沒有壹戶人家。他住進了200房……
雨嘩嘩地下起來,黑暗的世界被淹沒在水聲裏。彭彭樂感到自己實實在在地鉆進了自己做過的那個古怪的夢裏,或者說那個夢像黑夜壹樣嚴嚴實實地把他給罩住了。他只有壹條路,讀下去,看看自己的命運到底是什麽樣的結局。
那書接下來寫道:他十分無聊,閑閑地打開抽屜,看見了這本書,於是他忐忑不安地讀起來。
寫的果然是自己!他身不由己地走進了書中。這是壹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倍感無助。
書上又寫道:時間壹點點地過去了,午夜來臨,十分寂靜。突然,樓梯裏傳來壹個人的腳步聲!腳步聲很慢,走壹走,停壹停,走壹走,停壹停,不知是從樓上傳來的,還是從樓下傳來的……
彭彭樂猛地把書合上,不敢再看下去。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還差壹刻鐘就是午夜12點了!
他像等死壹樣等待那壹刻的到來。
他的大腦壹片空白。他被極端的恐怖煎熬著過了很久很久,沒有聽見什麽腳步聲。他鎮定了壹下心神,心想,書就是書,是自己太多疑了。也許是店主在開玩笑……
他又看了看手表,還不到12點。原來是時間過得太慢了。
當手表指針指向12點的時候,樓梯裏真的傳來腳步聲!很慢,走壹走,停壹停。
彭彭樂的頭發都堅起來了。
他呆呆地聽著那腳步聲,無法判定它是從樓上走下來還是從樓下走上來。那個聲間慢慢向他的房間走過來,又漸漸地遠了,過了壹會兒,又慢慢地走回來……
彭彭樂不知是驚恐還是憤怒,他想大喊壹聲,可是終於沒有喊出來。
他拿起書,輕輕回到床上,緊緊抓住被角,抖成壹團。
這個腳步聲會有什麽結果?
他像窺視審判書壹樣又翻開那本書。
書上是這樣寫的:大約半個小時後,奇怪的腳步聲消失了。可是這時候,樓梯裏傳來扭秧歌和唱二人轉的聲音……
果然響起扭秧歌的聲音。這個雨夜,誰在扭秧歌?
彭彭樂已經嚇得臉如死灰。他想跳下樓逃離,可是來到窗前,卻聽見那扭秧歌的聲音就在樓下。就是那個最傳統的調:擻拉擻拉都拉都,擻都拉擻米來米,米拉擻米來都來,來擻米來米拉都……
還有壹男壹女在對唱,正是東北那種大紅大綠的二人轉,透著壹種淺薄的歡快——三月裏,是呀是清明,兄妹二人手拉手,來到郊外放風箏。小呀小妹妹,放的是七彩鳳,小呀小哥哥,放的是攪天龍。得兒,得兒,哪啦咿呼嗨呀……
他退到床上,那聲音又從門外傳進來。
他咬著牙翻開那本書,書上接著寫道:扭秧歌和唱二人傳的聲音也漸漸地停止了。這時候,這個旅客已經快被嚇瘋了。他預感到自己離死不遠了。他發瘋似地踹開洗手間,沒有什麽;他又發瘋地拉開靠門的那個衣櫃門,裏面特別黑,他看見壹個人高高地立在裏面,正是那個登記室的女人!她臉色蒼白,滿臉血漬,直直地倒下來,用手抓這個旅客……
彭彭樂沒有發瘋。他輕輕地打開洗手間的門,裏面空空如也;他轉過身來,面對那個緊閉的衣櫃門卻不敢伸手了。
他搬來椅子——這是這個房間裏惟壹的可以做武器的東西,站在衣櫃前,可還是不敢打開那扇門。
他回到床上,縮在壹角,死死地盯住那個衣櫃的門。那是壹扇即將要他命的門。
他惟壹的精這裏支柱是這個房間裏還有燈。他壹直沒敢關燈。如果沒有燈,他可能就崩潰了。
這時,燈突然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