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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湖》是壹部怎樣的小說?

首先,按照通常的研究視野,我們不得不承認《荷花澱》是壹部戰爭小說。但就小說的整個藝術思維和話語運作而言,它是壹部已經完全非戰爭化的戰爭小說。也就是說,這部小說在整個話語表達過程中,通過語言的暴力,徹底消解了戰爭主題本身的原始戰爭特征,從而找到並表達了被戰爭本身的殘酷性和通常習慣於把戰爭當作殘酷現實來思考的傳統模式所忽視和掩蓋的生命的原始之美。說這部小說是戰爭小說,不僅因為它以戰爭年代和戰爭為整體背景,還因為它構成的中心事件是壹場激烈的槍戰。而且,作品可以說是完全從正面描述了戰鬥場景。但由於作者有意的非戰爭的把握和處理,整個戰鬥場面,即作為中心事件或通常作為高潮出現的戰鬥場面,在小說中只是寥寥幾筆,輕描淡寫,壹筆帶過,完全避免了通常的硝煙、槍林彈雨、血肉橫飛的慘烈場面,甚至完全省略了對立雙方的激烈廝殺和對峙。三言兩語就結束了戰鬥,取得了神話般的勝利。當妳看這樣壹部小說的時候,妳好像根本沒有通過這種藝術表現形式去經歷壹場戰爭,妳根本沒有得到任何戰爭的體驗。戰爭的所有特征在這裏都被解構了,小說也沒有用藝術手段再造或再現壹場戰爭,所以完全是非戰爭的。雖然它的素材確實是壹場妳死我活的戰爭。其次,這部小說既掩蓋和消解了戰爭的特征,又提取了生活中的壹切矛盾和沖突,從而突出了社會生活中清晰純粹的自然形態。這可能是作者從壹個全新的角度理解戰爭,把握戰爭主題的結果。戰爭對任何人來說無疑都是殘酷的,對整個社會的破壞力極大,必然會給人們帶來更多的災難。但是,由於兩條戰線的明確對抗和對立關系的單壹確定,整個社會的人際關系就會清晰而簡單,和平時期人與人之間復雜而微妙的矛盾和糾葛就容易被暫時擱置,那些瑣碎的日常矛盾或情感沖突就會被根本利益和壹致的壹般原則自然或強行取消。此時的家庭關系、鄰裏關系乃至階級關系等大都市圈,都自然而然或自覺地服從於戰爭劃定的前線,人們的情緒也只能以此為基礎。正是基於對戰爭現實的這樣壹種把握和感受,《蓮花湖》大膽地淡化了人們的情感沖突、心理沖突和日常生活沖突,只留下壹種高度純凈和寧靜的美。作為小說的主線故事,妻子將郎送上戰場,並沒有離別和被拋棄這樣的悲傷。即使是這種突然的告別,也沒有引起妻子絲毫的不滿和怨恨。幹部家屬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壹切都顯得那麽簡單,也正是在這種簡化的藝術關系中,小說給讀者留下了壹種清新的荷葉清香般的溫暖,這是純美的極致。此外,以往對《荷花澱》的解讀大多側重於分析其鮮明的個性和復雜微妙的心理活動。所以認為這還是壹個作家很精彩的短篇,其實是壹個非常規的創作,壹個非常規的文本,用常規的思路去曲解和誤讀。事實上,《荷花澱》根本不是壹部關於人的小說,或者說不是壹部以刻畫人物為中心的藝術作品。人物在作品中並不具有特別突出的地位,或者說在小說元素的整體構成中,人物(即作為形式因素的人物)並不處於最中心、最突出的地位。首先,小說中的人物幾乎都是匿名的。對於現實主義作家的小說來說,既然要塑造壹個完整的立體的人物形象,那麽人物的名字無疑應該排在第壹位,否則這個人物就失去了作為個體的基本守則,失去了作為個體存在的最表層的依據。當然,短篇小說有時會省略人物名字,但壹定是情感小說、氛圍小說或者其他藝術小說。既然寫小說重在寫人,就不應該忽略人名,否則就寫不出壹個完整的可以呼之欲出的人。我們之所以把蓮花湖排除在寫小說之外,是最表面的原因。小說中最重要的人物──水上女子沒有名和姓,甚至連“水上女子”這個稱呼也很少用,只用“女子”二字稱呼。就連作品最有力度的開頭對女子容貌的描述,也只是換成了壹個具有抽象和普遍意義的“女子”,但並不具體限於“水上女子”。所以這裏省略人物名字,並不是因為舊社會女性名字不重要或者大多沒有名字,孫犁其他小說裏的女性都有名字,而是《蓮花湖》省略名字顯然有特殊的藝術意義,就是要充分淡化人物,使其融入作品純粹的氛圍和純粹的畫面。還有壹個依據是,小說中唯壹有名字的人物叫做“水水”,而這樣的小說中的“水水”並不僅僅是壹個個體的代號意義(所指),而只是隱含了壹個抽象的壹般意義(能指)。在汪洋白洋澱這壹片,男人女人荷花荷葉都是水生的,所以“水生”不僅僅是壹個人的名字,也是大家的* * *名字,不僅僅是壹個幹部,更是大家的代表,甚至是對那片毛茸茸的荷葉的壹個典故。我覺得這種理解並不牽強。這樣的論點將在我們後面的分析中用到。其次,小說中人物的長相也高度模糊。所謂外貌模糊,不僅僅是因為作品中很少或沒有直接細致的肖像描寫,還因為小說中所有的人物在外貌和造型上都沒有明顯的差異。小說的描寫並沒有刻意突出這些差異來形成對比,使個性鮮明,而是刻意造成混亂。只有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就像蓮花湖裏只有荷葉和荷花的區別。至於每個男人和每個女人的特點,在小說裏並不重要。作品中唯壹的人像是水生:“這個小夥子才二十五六歲,戴著壹頂大草帽,穿著壹件白色的夾克,黑色的褲子卷過膝蓋,光著腳。”這顯然是任何壹個年輕人的穿著,尤其是在那個時代和環境下,最能體現外貌差異的面部描述不是壹句話。至於女性畫像的描寫,則完全融入了壹個仙境般的環境(如剪輯席、蓮花湖遇險)。這些人物在心理特征上非常相似,包括語言特征,尤其是那些女性(試著理解那些文本中的對話)。這些都是刻意淡化人物形象,追求作品詩意意境的表現。肯定有人會反駁我的上述觀點。《蓮花湖》對心理活動的描寫,尤其是通過人物的動作、行為、對話,揭示了人物豐富復雜的內心世界,非常準確!這當然是對《荷花澱》藝術分析的統壹評價,但並不是對《荷花澱》藝術技巧的更獨特、更深刻的理解和發現。在我看來,像《蓮花湖》中那樣的心理活動描寫,是任何壹個成熟的藝術家都能輕易掌握的技巧,並不能算是多麽奇特和高明。《蓮花湖》作者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充分淡化了人物的場景和情節,不經意間對人物進行了塗抹,大大減少了本應細致描寫的筆墨,通過寥寥數語,達到了作家通常需要刻意用筆的極致,但這部作品的藝術意圖並不僅限於此。以上,我們已經詳細分析了《蓮花湖》中人物的非戰爭、非沖突和全面淡化,其中情節的淡化更是盡人皆知。那麽,這部小說的根本利益在哪裏?小說的審美重點在哪裏?即為什麽小說具有超越時代、跨越地域的永恒藝術魅力?在我看來,這是壹部詩化的小說,有著純粹的美,它的全部意蘊在於被作者高度提煉和極大升華的自然之美和生活之真美。我想,每壹個讀過《蓮花湖》的讀者,都不壹定能從作品的描寫中清晰地還原出幾個真實的水鄉人物,更不要說對打鬥場面留下深刻的印象,甚至連作品講述的壹個故事都顯得那麽空泛和模糊;但妳永遠不會忘記壹望無際的蘆葦茂密的白洋澱,尤其是“荷葉鮮,荷香”的蓮花湖。人們常說“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但在小說《荷花澱》中,有圖有詩,真的是壹幅人間仙境般無限開闊的荷花圖,被作者充分詩化了。這才是作品真正的魅力所在。對此,作家孫犁先生本人早就說過:“這部小說引起了延安讀者的註意。我想是因為同誌們在西北高原工作多年,習慣了那裏風沙大的氣候。突然看到白洋澱水鄉的描寫,帶著荷花香的風吹來,不禁覺得新鮮。“這難道不是小說吸引讀者的根本原因嗎?這難道不是最深刻地指出了《蓮花湖》藝術魅力的終極源泉嗎?回過頭來看作品本身,雖然小說如前所述,淡化了本該是高潮的人物、事件甚至核心情節,比如寫故事的起因,只用了壹句話:“可是門還沒關,老公還沒回來”,告別只寫道:“村裏的男女老少也都送他出去了。水笙對每個人都笑了笑,然後上了船。“它高度簡潔,但寫自然風光卻是那麽孜孜不倦,刻意苛求,總是那麽充滿韻味和魅力。最精彩的當然是作品的開篇,簡直是神來之筆。即使對於最習慣閱讀劇情小說的中國讀者和普通讀者來說,他們也不覺得交流或閱讀有什麽困難。這裏大大小小的四個自然段占了很大篇幅,不妨先引用其中的兩個再來分析:月亮升起,院子裏非常涼爽幹凈,斷蘆眉白天濕潤,正好做席。女人坐在院子中間,手指擰著絲滑纖細的蘆眉。蘆眉細細的,在她懷裏跳來跳去。.....這個女人做了座位。很快,它就在她的身下織成了壹大塊。她似乎坐在壹片白雪和壹片白雲上。她有時會看看湖水,那也是壹片銀白色的世界。水面上有壹層薄薄的透明的霧,風壹吹,帶著清新的荷葉和蓮香。特別要註意這些描寫:壹是作者選取的物象的自然美:月亮,女人,她身下的蘆葦席,遠處的蓮花湖……二是物象的特殊組合會進壹步升華和豐富:月亮下,女人補席,遠處飄著壹片荷葉清香的白洋澱……三是, 詞語的修辭和修飾,增添和擴大了無限的美感:清涼、幹凈、潤澤、滑潤、纖細,“似坐壹片白雪,似坐壹片白雲”,“壹片銀白色的世界”,“水面上籠著壹層薄薄的透明的薄霧,風吹過,帶著清新的荷葉和蓮香”。 再加上中間兩個自然段的幾個問題引起的白洋澱的遼闊和物產豐富的聯想...這些話裏哪裏有壹點戰爭的味道?哪裏有壹點塵世的紛擾?正是通過這幅美麗的畫面,作者把讀者帶入了壹個純美的境界。壹般來說,小說的開頭是為整篇文章定調的部分。《荷花澱》的開頭很有美感,顯然把讀者帶入了特定的氛圍,對整篇文章的閱讀有很強的影響。這種詩意的描寫和這個差不多,只是中間部分有壹個白洋澱水面的正面描寫,然後結尾有壹個蓮花湖的直接描寫。對蓮花湖的描寫更具動感,也有意將人與荷葉融為壹體。人們不僅可以領略蓮花湖的無限美景,還可以深刻地把握其內在的靈魂。眾所周知,畫家徐悲鴻畫馬,並不是簡單地畫那些馬的形狀,而是集中表現壹種人的精神,從而表現壹種民族精神。小說《荷花澱》這種畫面感很強的作品,其終極意義在於體現壹個民族的整體性。像滿湖的荷葉,生機勃勃,婀娜多姿,這是“蓮花湖”所營造的壹切純美的深層內涵。其實這部小說的每壹個主畫面都有這樣壹個基本方向,有這樣壹種內在精神。作品開頭對女座的畫面描述的基本顏色是“白色”、“銀白色”、“透明”,有意將月光與湖水聯系起來。雖然沒能直接展現出蓮花湖的正面景色,但通過女人的“視覺”做了必要的介紹。水面上有壹層薄薄的霧,風壹吹,有新鮮的荷葉和蓮香。”在女人找老公的那壹段,把白洋澱寫得“水如無邊跳水銀”在正午的陽光下顯得格外突出。使之與開頭的基調壹致,逐漸向蓮花湖推進。最後直接表現為“不知道蓮花湖有多少畝”“層層疊疊的大荷葉迎著太陽舒展開來,就像壹面銅墻鐵壁。粉蓮箭高高聳立……”至此,所有的畫面融為壹體,從晦澀逐漸變得完全清晰,從暗示直接展現。前後畫面遞進,有流動感,層次分明,使意境深邃高遠。我們說它是壹部純美的小說,它滲透著壹種民族精神。這是因為任何美都不是完全抽象空洞的,美本身總能體現出壹種特定的精神,或者說能讓欣賞主體感受到壹種精神,對於藝術美來說尤其如此。因此,我認為《荷花澱》是壹部風格獨特的詩化小說,其重點在於創造壹種繪畫美。在純美的極致中,蘊含著健康光明的人類精神和民族精神。而這種精神與每壹個有民族氣節的普通人息息相關。所以《蓮花湖》壹直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喜愛,成為沒有戰爭的戰爭小說佳作。這種美的藝術創造是孫犁的壹貫追求。他曾說:“看到真善美的完美,我寫了壹些作品。看到惡的極致,不想寫了。這些事情我都經歷的很深,可以說是刻骨銘心,但是我不想寫。我也不想回憶了。”可見孫犁先生壹生的追求是真善美的極致,他的藝術也是真善美的極致。他試圖用真善美與邪惡作鬥爭,這比直接說教更有力量和恒心。所以《蓮花湖》並沒有直接滲透到許多既定的觀念理性內容中,只是盡力營造壹種藝術美。至於這種美的精神內涵,如上所述,是自然的。這種藝術追求不僅滲透在他的白洋澱系列小說中,也貫穿在他的壹組山地小說中。《荷花澱》是體現孫犁對美的追求的終極戰爭小說,是壹部真正的純美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