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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詩壹定要晦澀難懂嗎?

不久前,陳應邀參加了壹次現代詩歌征文活動。主辦方給我和其他幾位評委提供了他們初評的50多首詩,然後從這些作品中選出幾首壹、二、三等獎。按理說,這個東西對於有壹定藝術鑒賞能力的人來說並不復雜,閱讀量也不大,因為只有幾十首。但是在評判的過程中,讓我相當緊張。首先,許多詩歌晦澀難懂。他們往往被讀上幾遍,也無法弄清楚他們的文字背後隱藏著什麽樣的詩意。隨之而來的第二個問題是,面對這種詩歌,妳如何給它們打分,告訴它們獲獎的順序?我很擔心自己的鑒賞能力,於是和另壹位也是評委的老詩人交換了意見。他是壹個老專家,他的觀點肯定比我的更精煉,但他和我想的壹樣,感覺也壹樣。這些詩歌之所以能在大量的投稿中躋身前幾十名,顯然不是因為任何關系的“特殊關照”,而是代表了壹種普遍的“朦朧”詩風,這種詩風正在成為壹大批詩人和詩歌愛好者所追求的審美潮流。難怪寫詩的人遠遠多於讀詩的人。難怪在各大書店或網上書店的銷量排行榜中,絕對看不到現代詩集的蹤影。在我看來,不能只從讀者身上找原因,而簡單地歸咎於讀者的不識貨,或者時代環境等因素對詩歌的邊緣化。恐怕不太客觀。我們必須反思詩歌本身出了什麽問題。如果大家都以“晦澀”表現“深奧”;現代詩歌如果“歪歪扭扭”而不是“朗朗上口”,怎麽會有生命力?當然,也很難走向大眾。最近看了壹篇報道,讓我感觸頗深。報道稱,日本百歲女詩人柴田東洋的詩集《請不要灰心!翻譯成中文版,書剛印出來,可惜還沒看到這本詩集,她就去世了,享年103。頗有意思的是,這位曾經風靡日本的長壽女詩人,92歲才開始學習寫詩。寫詩完全是為了充實晚年孤獨無聊的時光,她意外成為日本知名詩人。請不要灰心!10個月,賣出1.5萬份。詩中表達的對生活的愛和信念撫慰了數億因地震和海嘯而悲傷的人們的心。那麽,她寫過什麽詩呢?我在這裏引用其中壹句,就是請不要灰心!只有短短的幾行字,卻讓人感受到壹種力量:我說/不要嘆息/訴說自己的不幸//清風陽光/不偏心/夢想/人人平等//看著我/有過悲傷的回憶/但我還是覺得/過得很好//所以我說/不要悲傷/不要。這位百歲老人壹生經歷了各種社會動蕩和磨難。當她開始過上平靜安寧的生活時,妻子又去世了,她不得不在養老院過著孤獨的生活。這壹刻,她迷上了寫詩。她在哪裏寫詩?她用詩歌為自己的生活增添了熱度,她用詩歌訴說著自己經歷滄桑後的淡然與情懷。從照片上看,那張帶著陽光善良笑容的臉,本身就是壹首詩。寫到這裏,突然想起汶川大地震後,讓中國億萬人潸然淚下的那句“媽媽,請握住我的手”。它也是強烈而清晰的。由此我想,無論是寫作還是寫詩,最怕的就是“裝”,“裝”得深沈,“裝”得優雅,“裝”得像著名詩人或作家,甚至“裝”得像大師。要寫清楚,首先要了解自己;如果妳想理解,妳必須活著去理解...92歲開始寫詩的百歲老人的寫作經歷。不知能否讓我們現代詩人明白寫詩的基本道理?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既然新詩社邀請我參加這個討論,我就簡單表示壹下我的鄙視,對我之前寫的文章補充壹點。 首先,還妳壹個清白。“晦澀”二字是否加在詩歌的傳播上,是壹個汙點。詩歌是以語言為傳播媒介的藝術。交流的必要性始於詩人心中有話要說,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讓別人也能感受到。它的社會性是不可否認的。壹個真正的詩人不要求最高程度的完美。所謂“盡善盡美”,就是內容和形式和諧壹致,說的正是感覺到的。所以壹首好詩,在詩人自己的心裏,大概並不晦澀。如果壹首詩對詩人和讀者壹樣晦澀難懂,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是作者有意掩飾所傳達的普通事物,要麽是力不從心,傳達技巧幼稚。事實上,現在有些新詩不可避免地犯這兩種錯誤。對於技巧幼稚的人,我們可以原諒,對於“知識和技巧貧乏”的人,我們應該深惡痛絕,因為這種“浴猴奪冠”的伎倆,源於智力上的造假,給真正的新詩造成了許多不公平的委屈。我們不能把“晦澀”掛在詩歌的理想上。先拋開爛詩,說說真正是詩的作品。我覺得理解起來容易,理解起來難,比理解起來晦澀難懂。隱晦的詩沒有辯護,隱晦的詩是有原因的。我在《大公報》文學專欄發表的《詩歌的心理個體差異與鑒賞》壹文中說:好詩,大部分是能看懂的人看得懂的。“能理解”這個詞在這裏是最緊的。了解程度因人而異。有時候壹首好詩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不理解的人就是理解不清楚。所以,拋開讀者的理解,清晰並不是詩歌評價的絕對標準。我強調“理解”這個詞,意在把問題從詩本身轉移到詩和讀者的關系上。就詩歌本身而言,我已經說過,它應該是易懂的,而不是晦澀的;就詩歌與讀者的關系而言,詩歌的可理解性因讀者的稟賦、訓練和興趣而異。“晦澀”這個詞常用來形容壹首好詩難以理解,是壹種濫用。我在《大公報》的文章裏已經詳述了個體差異,重復也沒用。現在就來說說好的詩有時候很難懂,以及難懂的原因。姑且把詩人想說的叫做意境,把他說的叫做語言。這兩個組成部分密切相關,不可分割。但為了方便說話,我們不妨把它們分開。詩歌的難點在於語言,也在於意境。中國人有句話叫“言近而意遠”。當語言近而主旨遠時,語言的可理解性不能保證意境的可理解性。陶淵明的詩可以作為例子。但“深遠”有時可以“近語”,有時不能“近語”。意境難;語言常常因為它而變得困難。李昌濟和李義山比元稹和白駒更難懂,在意境和語言上都看得出來。語言可以分為語義組織和語音組織。前者屬於語法,後者屬於音韻學。意義的組織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語法慣例。這在每壹種語言中都根深蒂固。怎麽想,怎麽說,怎麽寫,都是因為習慣而自然而然的。壹般來說,詩人不得不接受這個習慣,即使每個人在選詞搭配上有自己的個性,也不會完全放棄語法這個基礎。勃朗寧和韓推的打躬作揖,不能成為理解他們詩歌的障礙。所以詩歌在語言上很難理解,意義的組織者很微妙。即使偶爾有困難,也是讀者通過努力可以克服的。聲音的組織不是這樣。這是伴隨著情調的生理變化的細微痕跡。詩歌是情感的語言,情感變化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聲音的節奏。這是詩歌的命脈。讀壹首好詩,如果妳不能把握它聲音節奏的微妙起伏,妳根本就沒有體會到它的含義。不幸的是,詩歌的這個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最困難的組成部分。大多數人對聲音的反應都很慢。心理學家有壹個術語叫“色盲”,指的是不能區分紅色、綠色、藍色和黃色的人。我覺得他們也應該創造壹個術語“音聾”,非常有必要。我們大多數人都有點音盲。這並不是說妳對所有的詩歌都充耳不聞,而是妳對某些聲音不敏感。比如英國評論家約翰遜·薄塗只喜歡聽“英雄對聯”卻不能欣賞彌爾頓的“無韻詩”,這就是“音聾”的很好例子。“聲聾”有其由來,有種族差異,有習慣,有修養。中國人讀外國詩,或者英國人讀法國詩。不管多有修養,聲音總有差距。習慣讀舊詩的人,壹讀就盼著五七個字的音模,而對本來就有音樂性的新詩,總覺得不適應。這只是表面的說法。更確切地說,每壹個詩人,甚至他的每壹首詩,都有自己特殊的聲音節奏,因為這是特殊個性和特殊品味的表現。這是壹種自然的表達,不需要進行任何有意的創造,所以詩人自己往往也無法對其進行分析和解釋,甚至有些詩人因為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而幹脆否定它的存在。詩歌最難的部分——大多數人稱之為“晦澀”——是它的聲音節奏。現在談論詩歌的清晰與晦澀的人,根本不提這壹點。他們似乎認為,只要語言意思清楚,詩就壹定清楚。這似乎是沒有認識到問題的癥結所在。這其中最難理解的就是聲音節奏。除了這壹層,新詩還有壹個特殊的難點,就是意境。詩歌是創造,詩歌的世界是根據個人對時局的感知,在現實的基礎上重新組織和組織起來的壹個世界。這種組織往往與日常習慣接觸的現象組織(即所謂的現實世界)有很大的不同。第壹是詩歌有選擇,賦予事物的價值不壹定取決於習慣標準;二是選擇未來的合作。詩與物的關系與壹般人習慣的關系並不相符。壹個詩人的意境之難,就在於這兩層的懸殊。壹般通俗易懂的詩詞中使用的選擇和協調,大多是人們所熟悉的。選擇合作的方法越不熟悉,越難理解。根據我個人的經驗,新詩讓我感到難以理解,不是因為語言晦澀,而是因為離奇的聯想。要想有聯系,肯定有線索。如果有線索,可以找出來,不難理解。之所以難以理解,是因為當詩人把A和D聯系在壹起時,B和C之間的環環相扣的線可能只存在於潛意識中。可能他覺得沒必要曝光,幹脆省略了。習慣了從A到B,從B到C,再從C到D的聯想模式的人,突然覺得離奇而“晦澀”。詩歌的新鮮感往往在於這種聯想的突然性,同時這種突然性又是建立在必然性之上的。這個道理涉及想象和“隱喻”,不在本文討論範圍之內。使聯想同時具有突發性和必然性是詩人的困難;讓讀者同時看到它的突然性和必然性是壹件很難的事情。詩歌中的兩個難點很微妙,差之千裏。誠實是詩人的責任,爭取理解是讀者的責任。讀者付出巨大努力,發現得不償失,是詩人的錯;用習慣性的、陳腐的聯想法來評判詩人,指責詩人晦澀難懂,這是讀者的錯。為了想象新詩的未來,無論是新詩人還是新詩的讀者,都應該有所自省,問問“晦澀”到底是誰的錯。我再說壹遍:誠實是詩人的責任,爭取理解是讀者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