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壹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太陽很奇妙,仿佛把壹個冬天積攢的細菌和灰塵都壹掃而光。我的心情純凈清爽,像路邊含苞待放等待夏天的郁金香。
剛在辦公室坐下,還沒來得及泡壹杯咖啡,手機裏就蹦出壹條短信。
“文靜,妳現在能講電話嗎?媽媽想給妳打電話。”
我媽從來不在這個時候給我發信息,手心裏的手機突然變得有些沈重,我的焦慮大於好奇。
慌忙跑到辦公室外,“媽,妳找我?”
“安靜,我害怕。”
我認識她四十年了,第壹次聽她說害怕。“恐懼”這個詞從未出現在她的字典裏。辦公室外面有壹個很大的落地玻璃窗,天空有點不真實。我把手機從耳邊拿走,放在手裏。我看到屏幕上寫著“媽媽”,並再次確認我的號碼是正確的。
“媽媽,妳沒事吧?怎麽回事?”
“文靜,妳叔叔說要殺了我。”
聽筒裏傳來的確實是我媽的聲音,女中音有點顫抖。我驚呆了,看到明亮的陽光從玻璃窗的另壹邊射進來。我趕緊挪到那壹邊,站在冬天裏看著那個斜斜的身影。我有點困惑。
“媽,妳是說妳哥哥秦大勇想殺妳,秦小金?我沒聽錯吧?”
我決定轉頭透過玻璃窗看看太陽在哪裏,這證明我不是在做夢。
“是的,安靜。妳秦大勇叔叔今天給我打電話,叫我小心不要出現在他面前,不然他會殺了我的。”
“媽媽,如果妳聽不到聲音,那就是他瘋了。如果他沒有喝醉,妳應該馬上報警。需要我買最快的機票飛回老家陪妳嗎?”
壹個58歲的男人想殺壹個63歲的女人,她還是他的親妹妹。
“安靜,先別回來。其實他去年65438年2月25日就說過要殺我。我害怕了壹個多月,壹直不敢告訴妳。我想告訴妳春節的事,但是妳這個春節沒有回老家。所以……”
“所以妳要忍這麽久?妳怕了這麽久?”我的聲音突然升高,眼睛被金色的陽光刺痛,無名的怒火像點燃的柴火,把我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安靜,我害怕。”母親突然平靜下來,平靜得讓我背脊發冷。
她說她在短短的壹分鐘內害怕了三次。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爸爸知道嗎?他說了什麽?叔叔,他瘋了嗎?妳馬上打110。我不相信我叔叔能為所欲為。”
我媽憂心忡忡的臉就在我面前,額頭上那三行皺紋深得能裝下銅錢。
“秦大勇他沒瘋,更沒喝酒,他是認真的要命。因為我問了不該問的,就把他戳進了死穴。”
我叔叔中等身材,身材偏瘦,嗜酒如命。他是個睡不著覺的總經理。當他不喝酒的時候,他是壹個正常人。他壹喝了酒,就胡說八道,跟別人的祖宗打招呼。如果他不喜歡他想要的,他就會拳腳相加。我叔叔無所畏懼,但他有點害怕他的母親。他媽媽是他二姐,最愛他。爺爺奶奶去世早,姑姑壹直住在農村。我媽媽和她的叔叔嬸嬸住在壹起。雖然她只比他大五歲,比姑姑大十歲,但她更像他們的母親。
舅舅清醒的時候經常對大家說:“我最愛二姐,誰也不能欺負二姐。”我壹直聽到關於我叔叔打人的傳聞,我從來沒有想到他會有襲擊自己妹妹的想法。這個想法本身就是荒謬的。
他瘋了嗎?
他的死法除了喝酒還會是什麽?
“叔叔不是壹直尊重妳維護妳嗎?怎麽回事?”
回憶就像翻頁。
我四歲的時候,差點被我叔叔從車裏扔出來?
我五歲的時候,他帶我去人民公園。
十歲的時候,我回了外婆家。他和我阿姨跑前跑後,做了壹桌子菜?
二十歲的時候,他驕傲地向別人介紹,這是他在大城市上名牌大學的侄女?
30歲,問我為什麽不結婚。
三十五歲嘆息,我怎麽變得這麽胖?
我四十歲去看他的時候,他瘦得像壹張萎靡不振的年畫,他竟然動了心?
“還不是因為我向他要奶奶的房子租金?他壹個月掙幾萬。作為房子的四個主人之壹,我從來沒有收過壹分錢。那天我問他能不能每個月象征性的給我幾百塊錢。哎!”
“什麽?就為了壹個月幾百塊?”
眼睛直視太陽很久了,居然流淚了,刺痛刺痛。我用手背擦去了眼淚。
”我坐在客廳裏,試探性地問他。他像看怪物壹樣看了我大概半分鐘,突然起身跑到廚房拿出壹把菜刀。”
“媽媽,妳沒事吧?”
我背過身去,讓後背曬太陽。寒意讓我不由自主地顫抖。
“我沒事。我當時很害怕。我壹邊後退壹邊顫抖著問他,阿弟,妳在幹什麽?他像壹頭毛發倒豎的野獸壹樣向我撲來,突然我的眼睛變黑了。妳舅舅不是人,是妖。”
拿手機的手壹直在抖,我就換了手。
“媽媽,快跑!”
我真的很沒用。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媽保密了近兩個月。
我們住在相距兩千公裏的兩個城市。就算我天天打電話,我也只是隱形視頻裏的那個孩子。有人想殺我母親,但我置身事外。
我媽滿頭銀發,背很厚,在風裏跑,逼我。
恐懼像壹道光爬上我的額頭,除了害怕,我什麽也做不了。無助孤獨的煎熬就像沙塵暴席卷森林後的壹片狼藉,讓人喘不過氣來。
“跑嗎?跑去哪裏?他說要在家裏攔住我,還威脅說即使在路上看到我也要攔住我。”我媽的舌頭突然有點尷尬,聲音壓得很輕,好像我舅舅此刻就躺在門外。
“媽媽,這是沒有天理、沒有天理、沒有倫理嗎?妳如此害怕他,妳的親哥哥。沒人能保護妳嗎?妳能報警嗎?媽媽,讓我飛回去陪妳吧。”
父親年老體弱,母親壹直在家支撐著我。萬壹媽媽堅持不住,那叔叔就是罪魁禍首!
2
高中畢業後,舅舅不想再學了,我媽就找人送舅舅去學車。司機是個好工作,每個單位都需要。
舅舅參加工作幾年後,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他才二十出頭,父母雙亡讓他失去了人生方向。為了讓舅舅盡快安頓下來,媽媽和阿姨給他安排了壹門親事。我姑姑金如意是隔壁金村村長的女兒,她從小就喜歡我叔叔,但她不會嫁給他。無論父母如何勸說,姑姑還是堅持要嫁給被家人圍著的叔叔。
婚後舅舅過著幸福的生活,不久女兒出生了。表妹小蓮聰明可愛,但是舅舅重男輕女嚴重,對舅媽的女兒非常不滿。舅媽不工作,生活的壓力和沒有兒子的失落讓舅舅學會了喝酒。
壹開始,只是喝壹杯。我每天吃飯的時候都喝壹小杯。後來越喝越多。我不僅自己喝,還喜歡邀請朋友來家裏喝。喝了很容易醉。喝醉後,他開始胡言亂語,罵人。三言兩語不同意,妳也攔不住妳阿姨。
“哥哥,別再喝了。如果妳傷害了別人,妳會坐牢的。”
我媽去派出所接我舅舅的時候,好心勸他。他看上去鼻青臉腫,板著臉,從不承認錯誤。
“二姨,妳還是趕緊躲起來避風吧。”
壹個半月前的壹天,舅舅的兒子,已經當上街道辦副主任的秦小龍給母親打來電話。
母親的心被凍住了。
“小龍,我為什麽要躲?”
“二姨,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爸的臭脾氣。他說要動手的時候真的很會動手。這是如此令人激動的壹天,如果我沒有阻止他,恐怕會出事。我覺得妳還是先避開這個風頭吧。”
舅舅拿著菜刀追我媽的那壹天,真的是小龍緊緊抱住父親,叫她趕緊逃。他也救了她的命。
“小龍,妳吃公家的飯,妳不知道妳爸犯法了嗎?妳不是說他,是來勸我的?”母親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二姨,就是因為怕他做出什麽特別的事情,才好心打電話提醒妳。妳知道我爸爸的性格。作為二姐,妳勸不了他,我也沒辦法。”
在生下表妹小蓮的八年後,通過姨媽的不懈努力,終於生下了和秦小龍,秦家唯壹的壹個。我舅舅高興得都快瘋了,整整醉了三天。舅媽以為從此以後,她會少受舅舅的打擊。她從來沒有想過,她那個嗜酒如命,腦子裏有酒精中毒的叔叔,喝了酒不碰別人會難受。
我姑姑壹定是患上了受害者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即使整天生活在恐懼中,她也壹天都不想離開叔叔。
小蓮表哥就沒這麽幸運了。
小時候看到父親虐待母親,心理上被陰影折磨。後來,她找到了壹個也是家暴的渣男。婚後背著她,在她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對她拳打腳踢,導致孩子流產,婚姻流產。
小蓮壹生都在渴望真實的,而不是畸形的愛情,卻無法治愈童年的傷痛。
“小龍,我不會走的。我就住在這裏,等他來。”
“其實我二姨,我爸主要是怕妳占了他的產權,才這麽瘋狂的要他的財產。如果我爺爺奶奶家,我是說如果妳沒有妳的名分,我相信他肯定不會殺妳。"
在我媽媽和叔叔很小的時候,我爺爺奶奶做了壹個決定。他們的房子不僅有我叔叔的名字,還有我媽媽的名字。我媽雖然是嫁出去的女兒,但也是我爺爺奶奶最疼愛的女兒。她從小跟著我奶奶打工掙錢。我奶奶覺得欠媽媽的,堅持要加媽媽的名字。
我媽壹直住在我爸宿舍,我阿姨也住在我叔叔宿舍,我阿姨住在她自己的房子裏。我爺爺奶奶的祖屋壹直是我叔叔阿姨住的。
10年前,舅舅想把老房子改造壹下,加幾層。當時我媽的錢都在股市。我不想割倉受損,所以沒答應叔叔賠付。我叔叔自費蓋了八樓的房子,除了自己的房間,其他房間都租出去了。臨街的壹樓單元也被出租給小商鋪零售,於是他不再當司機,過起了收房租的悠閑生活。
“小龍,那是我父母留給我的財產。我為什麽要放棄?另外,我並不嫉妒妳父親收房租賺得盆滿缽滿,但作為業主,我至少應該得到壹些分紅。這不是數字大小的問題,這只是壹種姿態和形式。那天我跟妳父親說了,但我沒有逼他。我剛和他討論過。妳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嗎?妳可以吃我幾次。”
“二姨,我知道房子是他最大的財富,也是他唯壹的收入來源。他怎麽會和妳不壹樣?也請原諒我”
“別鬧了,小龍,我哪兒也不去。”
當我媽把這段對話學給我聽的時候,我“呸”了壹聲。
“虧他是街道辦主任,怎麽也這麽不講理,這麽貪心?他不給妳打電話是因為擔心妳,更不是為妳好。我怎麽能聽他試圖勸妳放棄財產權呢?”
憤怒使我的氣息飛濺,像陽光下的炮彈壹樣扔了出去,但目標卻在千裏之外。
“我聽到了。他們家充滿了蛇和老鼠。我該怎麽辦?”
三
舅舅和舅媽分了兩次手,都是因為喝酒。
姑姑嫁給了她青梅竹馬的叔叔張。婚後第二年,我生下了表妹張天壹。天造地設的壹對本以為日子會天長地久,可是在表哥五歲的時候,小叔叔迷上了壹個打工妹,被姑姑當場抓住。
那天,喝了點酒的舅舅跑到舅媽家,對舅媽破口大罵。小叔叔知道自己理虧,乖乖的聽著,小姨則哭得死去活來。
小叔叔痛心疾首,跪下認錯。他發誓他會悔過並和他姑姑壹起生活。
就在阿姨不哭了,準備和叔叔和好的時候,叔叔不知從哪裏來的火氣,對叔叔拳打腳踢,兩人大打出手。
原本的破鏡重圓,卻事與願違,傷得很重的小叔叔堅持離婚,理由是這樣過下去怕有生命危險。
姑姑的第壹次婚姻被她叔叔拆散了。
後來,姨媽很幸運地找到了壹個誠實的男人,劉茜,他愛她,也愛她。雖然沒有錢,但她很心疼,盡了自己的責任。他們玩得很開心。
去年阿姨的生日會上,答應不喝酒的叔叔偷偷喝了酒,然後又喝醉了。說了幾句不同意的話,就和我叔叔吵起來了,然後就和他打起來了,差點把他打瞎了。
酒精這個東西,毀了我舅舅和舅媽之間的兄弟情誼。
我姑姑早就和我叔叔不壹樣了,覺得他是個不講道理的畜生,生怕哪天得罪了他,受了傷。
我媽媽是我叔叔最近的親戚。只有我媽能壹次次原諒他,對他好,不求回報。去年暑假,我很少回家看父母,被我媽拉著去給我舅舅家裝修買新空調。
新空調用了沒多久,舅舅就威脅要殺了我媽。
真相是什麽?
四
“媽媽,我有個主意。”
我對著玻璃窗倒吸壹口冷氣,霧蒙蒙的。
“聞婧,妳怎麽看?”媽媽的聲音亮了起來。
“妳必須放棄妳的財產權。”
“什麽?妳瘋了嗎,文婧?我爺爺奶奶留給我的!那是祖屋!那是我的根,我長大的地方!我為什麽要放棄!”
媽媽在電話裏生氣的喊,我聽到爸爸說,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媽媽,狗咬了妳。妳想反咬壹口嗎?我叫妳放棄財產權,不是不回祖籍。現在事情變得有點嚴重了。妳最心疼的弟弟會為錢起殺心,我們就不用拼了。他不想活了,我想和妳壹起環遊世界。房子是外物,終日生活在恐懼和焦慮中,哪怕再苦壹百年,何苦呢?媽媽,放輕松點,別被產權綁架了。我們又不是沒地方住,就不用受這個罪。”
電話那頭壹片靜海,只聽見自己吐出幾口惡氣。
原來,再復雜的事情,只要妳肯放下,就像迷霧散去後的明玻璃壹樣寧靜。
我再次仰望太陽。我需要太陽的熱量。這個世界是冷酷的,不管是血還是肉。那把刻有李燦字樣的刀讓人瘋狂,分離出濃濃的血跡。
“媽,妳考慮壹下我的建議,我回去工作了,太陽會落到對面辦公樓後面。周末回去看妳,別著急,錢可以解決,問題不大。”
聽到她想說的話我就掛了。
我野蠻叔叔不是要錢要產權嗎?
給您
媽媽對妳56年的愛,沒辦法,全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