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甚至整個青春都是在青海壹個很偏僻的小鎮度過的。準確地說,這是壹個勞改農場。它是20世紀50年代末國家在新疆、青海和甘肅建立的壹批勞改農場之壹。
現在回想起來,農場的條件真的很艱苦,尤其是氣候條件。記得有壹年兒童節學校開運動會,連雪花都飄了起來。11月、12月全天都有風,上學路上要用圍巾把頭完全裹住。不然根本睜不開眼睛看路。逆風走的時候,感覺路比平時長了很多。到了學校或者回家,就會摘下圍巾,張開嘴,滿嘴都是沙子。後來才知道這叫沙塵暴。
雖然條件艱苦,但回首童年,總覺得美好而珍貴。在這些美好而珍貴的回憶中,撿牛糞絕對能入選前三。
先說撿牛糞。對於生活在內地,尤其是城市的人來說,可能是不可思議的。但對於西北地區,尤其是牧區的人們來說,撿牛糞掃羊糞是他們每年生活中的壹件大事。牛糞和羊糞蛋,那是生火取暖的上品。我小的時候,農場沒有電,更不用說煤氣和煤氣了。每家每戶每天做飯都要自己生火。先用麥稭點火,再加入幹羊糞蛋。幹羊糞蛋沒有異味,容易燃燒,火力強。那時候在家做飯,需要兩個人配合。壹個人在做飯,另壹個人負責搬小板凳加火。所謂加把火,就是觀察廚房坑裏羊糞燃燒的情況,然後仔細鏟。往往是媽媽負責做飯,家裏的孩子會被指示生火。我經常因為這個跟我媽生氣,因為這個工作對於壹個坐不住的孩子來說真的很無聊。現在回想起來,和媽媽在廚房度過的時光是多麽珍貴,也是我這輩子再也回不去的壹幕。我還清楚地記得,有壹次媽媽和爸爸吵架,她壹個人坐在廚房前的長椅上,哭了。廚房裏火光壹閃,照亮了媽媽眼角的皺紋和淚水。那壹刻我特別覺得對不起媽媽,突然懂事了壹點,發誓以後要做壹個不讓她生氣,不讓她擔心的好孩子。現在,我是壹個賢妻良母,早已過了我媽的年紀,我想我還是為了生活而快樂,但我媽看不到這壹切。
羊糞雖然好,但是不能撿。牧羊人會隨身攜帶工具,走到哪裏就把羊掃到哪裏,然後曬幹賣給有需要的人。所以,叫掃羊糞。而牛糞則因為材質的原因無法就地處理(這裏似乎有點重,如果是愛幹凈的朋友請自行避開),所以就留在了牛經過的地方,成為了大家都可以收集的公共資源。
每年冬天,學校都會給每個班級配備壹定數量的煤,作為教室裏爐竈的燃料,每個教室的前後兩個爐竈,成為我們孩子在零下20度的冬天正常上課的保障。但是,沒有辦法直接點燃煤炭。要靠壹點木頭再加牛糞,燒完再加煤。那麽在冬季取暖中起重要作用的牛糞從何而來呢?要靠全校來接。
很多年後,兒子第壹次幼兒園秋遊回來,很興奮的問我:媽媽:妳小時候秋遊嗎?我脫口而出:是啊,我們小時候每年秋天都讓全校撿牛糞,比妳秋遊好玩多了。
對於我們來說,撿牛糞絕對和每年的運動會壹樣,是學校裏的盛大節日。首先,那天不需要去學校。其次,那天我們可以在田野裏玩得開心。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就像我兒子秋遊壹樣,那天我們可以帶很多好吃的,和同學交換好吃的。
學校通知我們這個盛大節日的具體時間後,我們開始興奮起來。首先要求父母準備好吃的,因為我們會在野外待壹整天,所以壹定要有足夠的幹糧。媽媽的拿手菜是雞蛋奶炕的面餅,餅面上會有密密麻麻的芝麻,又香又甜,口感十足。方圓以它的英裏而聞名。另外,妳還會帶壹兩個煮雞蛋和壹點鹹菜。條件好的家長會帶紅燒牛肉等熟食。總之,對於小時候的我來說,撿牛糞的重點是吃,不是牛糞(感覺怪怪的)。
這壹天終於到來了。學校會以班級為單位,老師帶隊,身強力壯的男同學拉著裝著空麻袋的大車,剩下的同學背著裝滿食物和水的書包,浩浩蕩蕩的拾牛糞大軍奔赴原野。無論他們去哪裏,鳥類和動物將被分散,病媒將消失...
小時候在年齡和體型上都比同學小。我經常是那種懵懂可愛的,在班裏成了被關心的對象。在我的印象中,給我的袋子從來沒有裝滿過。我呢,經常被路上的壹只蟲子,樹上的壹只鳥,荒野裏的壹株不知名的植物吸引,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神聖使命。中間要休息,大家可以壹起坐下來喝水吃飯,把我失落的心靈喚回來。然後我發現,哇,總有壹些厲害的人,不僅能完成自己的任務,還能把別人的麻袋裝滿。那些哥哥姐姐總是照顧我們。現在想來,人與人之間最簡單的感情,還有那些壹直默默承受的人,還是讓我感動和尊重的。
麻袋裝得滿滿的,夕陽余暉下的我們疲憊不堪,卻又很有成就感地踏上了歸程。回到家,天快黑了,我會在門口看到父母焦急期待的身影。然後,我踏進溫暖的門,被強行拖回院子。我被雞毛撣子撣去灰塵,手被壓進壹盆溫水裏,洗去汙垢。
是的,它是。關於撿牛糞,與汙穢無關,是我童年最美好、最純粹、最珍貴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