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壹直有壹個很慘的夢,每隔壹段時間就會在我漆黑的夜裏重復:媽媽,她沒有死,她只是深深的失望,她對我,或者說尤其是對這個世界,徹底失望了。可憐的靈魂無處申訴,無處依靠,於是離開我們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沒有回來。
在夢裏,我絕望地哭著,責怪她:“我理解妳的失望,理解妳的離開,但妳要傳達壹個信息。難道妳不知道我們會關心妳,我們有多想妳嗎?”
可是連這樣的話都不能對她說,除了她離得很遠,我不知道她在哪裏。這個夢壹次又壹次地闖入我的黑夜,我無法趕走它。當我醒來時,我在白天的夢裏為它做了壹個延續:
母親,她的靈魂還沒有消散。她在黑暗中看著我,祝福了我很多年。直到我的幻象在幽暗中與她相遇,她才如釋重負,投胎別處,在那裏靈魂有話要說。
——史鐵生《寺廟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