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
江辰希第壹次看到葉琳的照片時,就覺得在哪裏見過,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因為遇見,壹眼萬年,也壹眼淪陷,從此妳是我余生都要渡的劫。
的確是壹段劫,命裏終須有的劫。
他沒想到。
妳剛好需要,而我剛好來到。
這是壹開始他對遇見她的解釋,後來發現這句話不道德,可愛情裏的道德又是什麽,更何況他們的愛情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已經結束。
“時間不湊巧,如果換個時間,或許我們可以走得很遠。”江辰希在天臺喝醉後對著葉琳的照片喃喃自語。人生哪有那麽多的如果,“如果”就像壹根救命稻草,明知道不會有如果,還是會壹遍又壹遍的假設,在腦海裏進行著現實生活中不能進行的故事。有時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以為那就是現實。後來我們在現實和幻想中度過每壹個平凡卻擁有者細碎的美好的日子。
我們是朋友,朋友,對吧?
江辰希壹次又壹次排演著說出這句話,在地鐵上,在火車站的候車室,在淩晨四點路燈照耀的冷清大街,“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這句簡單的疑問句始終沒問出口。
某壹個下班的晚上,他用極快的手速打出這句話,“我們是朋友,朋友,對吧?”過了壹會兒,對話框裏多了壹句話,“是啊。”
是啊,我們是朋友。
很慶幸我們是朋友。
很不幸,我們只是朋友。
葉琳二十壹歲,江辰希十九歲。葉琳不怎麽喜歡比自己小的,江辰希是個意外,後來意外成了意外之外的意外。
他向葉琳表白,用略帶幼稚的鉛筆字在天花板上寫道,葉琳,做我女朋友吧,偏愛和例外只對妳。這句話的後面有壹道選擇題:
A. Yes? B. Yes? C. 兩項都選.
她的答案是A是B也是C。
偏愛和例外都給她。
“妳確定是我嗎?”江辰希在電話裏問道。
“確定”葉琳堅定地回答著。
“來,叫老公。”
“...”
...
“妳不要騙我叫妳老公,然後又不娶我。”
“不會的。”
“我還沒過二十壹歲生日,所以我還是二十歲,也就是說我們只差了壹歲。”
“哦是誒!”江辰希被這句話帶進了桃源,“原來我們只差了壹歲誒,真好。”
葉琳有時自怨自艾,他和她的年齡的問題很玄,到底是大壹歲還是兩歲。她也知道年齡不是什麽問題。閨蜜勸她不要喜歡,她卻很堅定。
江辰希也是這麽認為。
他壹直以為他會壹直堅定。
他認為的“堅定”。
偏愛和例外都給葉琳。
江辰希把他倆的事跟家裏說了,家裏問什麽時候帶回家,他說盡快。隨後他把她的照片發給了家裏,家裏人很喜歡葉琳,催著帶回家。
葉琳說等過段時間畢業後去成都上班,江辰希說到時候他也過去應聘,說中大的學生總不至於找不到工作。
葉琳聽了,大喜。
他是溫柔的,他恨不得把所有的溫柔都給葉琳。
他也曾跟她說,不管她以後去哪,他就跟到哪,說買房壹定要買離她家近的地方,怕她想念爸爸媽媽,這樣壹來,她就可以不用熬夜坐班車或者坐飛機回家。
也曾計劃壹起租房子住,養只狗。休息日時,會買食材給她做壹頓豐盛的晚餐。晚飯過後壹起牽著手散步遛狗。累了就回去,然後坐在榻榻米上用投影儀放著彼此喜歡的電影,或吃著零食,或喝著啤酒,直到困乏,直到路燈照亮整座被黑夜彌漫的褪去喧囂的城市,依偎在彼此身旁熟睡。醒來繼續迎接生活中難免的雞毛蒜皮。我可以容忍妳所有的小脾氣,因為在我這,妳不需要懂事,妳只需要好好做自己,好好做被妳需要的我。
我多麽希望被妳需要。
我多麽希望在妳身邊陪伴妳的壹直是我。
葉琳那時不知道,江辰希和她談情說愛的時候,他還在和另外壹個女孩子談情說愛。某天晚上,事情敗露後,她有質問,他也有回答,模糊且飄忽不定。
電話掛斷後,很久的沈默,手機裏循環外放著《囂張》,冰涼的啤酒壹口壹口灌進胃裏。江辰希望著遠處無邊的黑夜,眼角掉下淚滴,壹滴滴地滴落下來,止不住地滴落在外套上。指間夾著的煙直至燃盡也沒有抽壹口,煙灰形成壹個不規則的散發著炙熱的余溫的圓柱體,江辰希靠著圓柱體,嘴裏嘟囔著什麽。
“靠,他媽的。”
第二天的晚上,在電話裏他和那個女生說了分手。那女孩加了他幾次,他視而不見。
“他媽的。”
又過了幾天,新加坡壹家醫院的護士打來電話,用並不怎麽流利的中文和江辰希說,郭小姐因為新冠去逝了。他腦袋瞬間炸裂,他原以為她很快就會好起來,並不然,事情發展得讓他跟不上節奏。
郭小姐是他最好的異性朋友。中學時代他們曾壹起參加市裏的作文大賽,也曾壹起打退來找事的校園流氓,他們曾在批評大會上用犀利的雙語公開罵做事不公正的校方,他們也曾壹起相約自殺,也曾酩酊大醉睡大街睡網吧。
他們對彼此的感情只有朋友,世界上最好的異性朋友。不用有甘同享,但有難壹定***擔。
他們都喜歡獨處,互不幹涉對方的生活。
他們很少會聯系,卻越來越默契。
他們都喜歡壹個人旅行,冒險。
她是同性戀,他支持她尋找屬於她的幸福。他會攢錢給她讓她去大阪找她的日本女友。
她也會攢錢給他買去旅行的機票,期待著他在路上壹路開心,哪怕前面骯臟泥濘,她都祝他。
但這些事只能做成記憶的相冊,上了鎖,很久不打開,再次打開時還是會哈哈大笑,還是會淚流滿面。
我們永遠不知道下壹秒會發生什麽,有些人見壹面就會少壹面,也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是最後壹面。
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在每壹次分別時都有好好說再見。
後來,兩件事參雜在壹起,把江辰希再壹次拉進抑郁癥的深淵。那種生不如死使他痛不欲生卻又無可奈何。
他曾無數次想過了結,自殘,自殺。從六樓滾到壹樓,發現只是蹭破了皮。他從四樓壹躍而下,肌肉記憶讓他再次毫發無損。
再後來,他收到了郭小姐父母寄來的郭小姐的遺書,他不想死了,就開始治療,也開始吃安眠藥和抗抑郁藥。盡管如此,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該死的情緒,刀傷在胳膊上留下了顯而易見的疤痕。
“他媽的,老子當時犯什麽神經。”
“妳不要騙我叫妳老公,然後又不娶我。”
“妳不要騙我叫妳老公,然後又不娶我。”
葉琳曾在深夜跟江辰希這樣講。
他會回答:“不會的,妳放心。”
這些話就像魔咒般,在他腦海裏消散不去,以至於在夢裏都會聽見這句話。醒來時,發現淚沾濕了枕頭。
這原本只是在小說裏才會存在的情景。
他去了紋身店在左鎖骨下方紋了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1999.07.28。
他讓她不要有心理負擔,這些行為只是出於自願。
她以為他說紋身只是說說。
“確定要紋了嗎?”紋身師問江辰希。
“當然。”
“如果想要洗掉就來找我們,我們這邊可以洗紋身。”
他從來沒想過洗紋身,他堅定,他不會洗掉這個紋身。
這是約定,是信念,也是虧欠。
在感情裏,虧欠壹詞挺搞笑,只有壹廂情願。
兩廂情願也好,壹廂情願也罷,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曾路過彼此的全世界,也都在彼此的心裏留下深深淺淺的痕。
時光如水,把這些痕沖洗得幹凈,我們偶爾回到原來的地方在水中用回憶探尋曾經存在彼此世界裏的痕。
我們在回憶裏步步回頭,步步驚心,卻只能向前。
“我們可以做朋友。”
“我不想誒,我做不到和喜歡的人做朋友。”
他依舊愛她。
他也曾真心的憧憬過他們的未來。哪怕到現在,他也還是會憧憬。
我想,葉琳也曾憧憬和江辰希的未來。
未來遙不可及,我們都要心存希望,如同黃昏時憧憬傍晚時的滿天繁星閃爍。
即使傍晚沒有星河璀璨,妳也依舊是我的理想。
“我們是朋友,朋友,對吧?”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