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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莊子的3個故事(短小)

莊周夢蝶從前有壹天,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壹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自己非常快樂,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莊周。壹會兒夢醒了,卻是僵臥在床的莊周。不知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呢,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呢?這則寓言是表現莊子齊物思想的名篇。莊子認為人們如果能打破生死、物我的界限,則無往而不快樂。它寫得輕靈飄渺,常為哲學家和文學家所引用。《莊子·蝶夢》中有壹段妙語:“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清人張潮寫的《幽夢影》,可稱得上是壹副供燥熱的現代人服用的清涼散。禪不可說,清言不可譯。《幽夢影》中有這麽壹句妙語,可謂是點出了莊子哲學的精髓:“莊周夢為蝴蝶,莊周之幸也;蝴蝶夢為莊周,蝴蝶之不幸也。”不是嗎?莊周化為蝴蝶,從喧囂的人生走向逍遙之境,是莊周的大幸;而蝴蝶夢為莊周,從逍遙之境步入喧囂的人生,恐怕就是蝴蝶的悲哀了。

壹、魏王召見莊子莊子貧困,靠編草鞋過日,向監河侯借過米。按理,他為了解決無米之炊,應當象孔子困於陳蔡壹樣,茍且就食,而在魯哀公國宴上才講究“肉不正不食”。但他沒有這樣做。魏王召見莊子,見他壹身補丁,問道:“先生這麽有學問,為什麽這麽狼狽呢?”他是壹針見血地回答:“活在這種世道,怎麽能夠不狼狽呢?”言下之意,世道上昏下亂,衣錦玉食的人統統都是生瘡流膿的家夥。

二、楚王聘莊子為相楚王聽說莊子很有學問,特意派了兩個大夫(官名)去聘請他為相。兩大夫在談水找到正在釣魚的莊子,說明來意。莊子聽了,頭也不回,答道:“我聽說楚國有個神龜,死了三千年,枯骨龜甲還被楚王珍藏著,妳們說這個畜性多幸運呵!”兩大夫還不太懂這個意思,還以為人說的是楚王敬賢之意。不料莊子冷笑道:“我呢,卻寧可拖著尾巴在泥水中爬行,因為至少還活著,活得自由自在,我可不願意讓楚王供奉珍藏。”兩個大夫這才又羞又愧的退去了。

三、莊子論天地初,不信神鬼在莊子的時候,上天神明是許多人都承認的事,特別是貴族,自認為他們的富貴命運都是他們親愛的上帝所賦予他們的特權。老子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恍兮惚兮”,就已不承認天地神造論,老子還說“道象帝之先。”到莊子進壹步從邏輯上解釋了這句話,他說“有先天地生者,物耶?物物者非物。”能夠生出物質的原始的東西壹定是超越物質形式的更高級的東西,它不是物,所以不能認識,無法說他如何存在。所以他根本不使神鬼。他說“夫大塊(天地)載我以開,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活著就是活著,管他死後,他老婆死了,他敲著裝的盆子,邊敲邊跳邊歌邊舞。朋友也是哲學家的惠施批評他不通人情,不會惋惜傷心。莊子說:“人本無生死,形氣相變,是正常現象,妳懂什麽!”真的,我們身上每時每分都在不斷的生死代致,到壹定時候,壹個過程自然結束,有什麽好悲喜的呢?實際上,這是在挑戰神鬼論的同時,揭示的極為高深的哲理呵。

四、與惠施論魚莊子與惠施在濠上觀魚。莊子說:“魚遊來遊去,多麽快樂呵”惠施是邏輯論辯的專家,馬上抓住壹點:“妳不是魚,妳怎麽知道魚的快樂呢?”莊子壹笑,以同樣的邏輯回答:“妳也不是我,妳怎麽知道我不懂魚的快樂呢?”在邏輯學上,這是著名的壹例。有人說在邏輯上莊子有些詭辯。但實際上這說的是另壹回事:莊子告訴惠施,不要把妳的學說強加於人,因為妳不能代替別人。惠施古稱博學,出行時隨帶五車之書跟在後邊,靠雄辯博學博取功名,所以莊子有此壹說。

五、莊子論美女不美莊子說,世界上的事沒有絕對的真理。妳說左傳毛嬙、驪姬是大美女,那只是壹些人的看法,至多是人的看法。如果普天下的萬物唯其後最美的話,那麽,魚見了美女為什麽根本不欣賞,反而掉頭就跑呢?他又進壹步說,人睡濕地會得病,而泥鰍卻以濕地為天堂。再進壹步,泰山比秋毫之未大,但是泰山比之天地也不過是秋毫之米,則秋毫也可以為山……說這些幹什麽了?原來他的話中有話,他是說:妳說某人美,我看不壹定美;妳說某人是聖賢,我看不壹事實上是聖賢;妳說他高貴,我偏說他在另壹方面看是極其卑劣下賤……

視權貴如腐鼠

《莊子·秋水》載:惠施在梁國作了宰相,莊子想去見見這位好朋友。有人急忙報告惠子,道:“莊子來,是想取代您的相位哩。”惠子很慌恐,想阻止莊子,派人在國都中搜了三日三夜。哪料莊子從容而來拜見他道:“南方有只鳥,其名為鹓雛,您可聽說過?這鹓雛展翅而起。從南海飛向北海,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這時,有只貓頭鷹正津津有味地吃著壹只腐爛的老鼠,恰好鹓雛從頭頂飛過。貓頭鷹急忙護住腐鼠,仰頭視之道:‘嚇!’現在您也想用您的梁國來嚇我嗎?”

寧做自由之龜

壹天,莊子正在渦水垂釣。楚王委派的二位大夫前來聘請他道:“吾王久聞先生賢名,欲以國事相累。深望先生欣然出山,上以為君王分憂,下以為黎民謀福。”莊子持竿不顧,淡然說道;“我聽說楚國有只神龜,被殺死時已三千歲了。楚王珍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錦緞,供奉在廟堂之上。請問二大夫,此龜是寧願死後留骨而貴,還是寧願生時在泥水中潛行曳尾呢?”二大夫道:“自然是願活著在泥水中搖尾而行啦。”莊子說:“二位大夫請回去吧!我也願在泥水中曳尾而行哩。”

知魚之樂

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莊子曰;“儵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 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知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

是貧窮,不是潦倒

《莊子·山木》載:壹次,莊子身穿粗布補丁衣服,腳著草繩系住的破鞋,去拜訪魏王。魏王見了他,說:“先生怎如此潦倒啊?”莊子糾正道:“是貧窮,不是潦倒。士有道德而不能體現,才是潦倒;衣破鞋爛,是貧窮,不是潦倒,此所謂生不逢時也!大王您難道沒見過那騰躍的猿猴嗎?如在高大的楠木、樟樹上,它們則攀緣其枝而往來其上,逍遙自在,即使善射的後羿、蓬蒙再世,也無可奈何。可要是在荊棘叢中,它們則只能危行側視,怵懼而過了,這並非其筋骨變得僵硬不柔靈了,乃是處勢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現在我處在昏君亂相之間而欲不潦倒,怎麽可能呢?’”

巧論三劍,壹言興邦

戰國時代,趙國的趙文王特別喜歡劍術。投其所好的劍士們紛紛前來獻技,以至宮門左右的劍士達三千人之多。他們日夜在趙文王面前相互拚殺。每年為此而死傷的人數以百計,但趙文王仍興趣不減、好之不厭。於是,民間尚劍之風大盛,俠客蜂起,遊手好閑之徒日眾,耕田之人日益減少,田園荒蕪,國力漸衰。其他諸侯國意欲乘此機會攻打趙國。

太子趙悝為此憂慮不已,召集左右大臣商量道:“如此下去,必將國破家亡,為別國所制。諸位大臣中,如有既能悅大王之意,又能止劍士相鬥者?吾將賞賜千金。”左右異口同聲說:”莊子可擔此任。”太子問:“莊子是什麽人?”壹大臣答:“莊子是個隱士。其才足可經邦,其能足可緯國,其辯可以起死回生,其說可以驚天動地。如能請他前來,定能順大王之意,又能救民於水火。”於是,太子便派使者帶上千金去請莊子。

莊子見了使者,聽明來意,說道:“此事何難,竟值千金之賞?”堅辭不收千金,而偕使者壹道去見太子,問太子道:“太子賜我莊周千金大禮,不知有何指教?”太子道:“聞先生神明,特奉上千金作為您的學生們壹路上來的開銷。先生不收下,我趙悝還敢說什麽呢?”莊子說:“聽說太子想要用我莊子的地方,是欲絕棄大王的癖好。倘若臣上勸大王而逆大王之意。則下有負太子,我也會受刑而死,要千金何用?假使臣既能上討大王之歡心,下又使太子稱心,我在趙國何求而不得呢?”

三天後,莊子身穿儒服來見太子。太子便帶他去見趙文王。文王長劍出鞘,白刃相待。莊子氣宇軒昂,神色蕭然。入殿門不趨,見大王不拜。大王道:“太子介紹您來,欲以什麽教給寡人?”莊子道:“臣聞大王好劍,故特以劍術拜見大王。”王說:“您的劍術有何特長?”莊子說:“臣之利劍鋒利無比,臣之劍技天下無雙,十步殺壹人,千裏不留行。”文王聽了,大為欣賞,贊道:“天下無敵矣!”道:“夫善舞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願大王給機會,讓我得以壹試。”文王道:“先生且休息幾天,在館舍待命,等我安排好後,再請先生獻技比劍。”於是,趙文王以比劍選擇高手,連賽七天,死傷者六十余人,得五、六位佼佼者。便讓他們持劍恭候於殿下,請莊子來壹決雌雄。莊子欣然前來,趙文王下令:“此六人都是高手,望您大顯身手,壹試鋒芒。”莊子答道:“盼望好久了!”

趙文王問:“不知先生要持什麽樣的劍?長短何如?”莊子答:“臣持什麽劍都可以。不過臣有三劍,專為大王所用。請允許我先言後試。”大王點頭,道:“願聞三劍究竟何樣?”莊子道:“此三劍分別是:天子劍、諸侯劍、庶人劍。”大王好奇相問:“天子之劍何樣?”莊子道:“天子之劍,以燕溪、石城為鋒,齊國、泰山為愕,以晉、衛兩國為背,以周、宋兩國為首,以韓、魏兩國為把,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勃海,系以恒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按之無下,揮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維。此刻壹出,匡正諸侯,威加四海,德服天下。此即我所謂天子劍也。”

文王聽後,茫然若失。又問:“諸侯之劍何如?”莊子道:“諸侯之劍,以智勇之士為鋒,以清廉之士為愕,以賢良之士為背,以忠聖之士為首,以豪傑之士為把。此劍直之亦不見前,舉之亦不見上,按之亦不見下,揮之亦不見旁。上效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效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此劍壹用,如雷霆之震動,四海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此乃諸侯劍也。”文王聽了,頻頻點頭。

文王接著問:“庶人之劍又如何?”莊子道:“庶人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濃眉長須者所持也。他們衣服前長後短,雙目怒光閃閃,出語粗俗不堪,相擊於大王之前,上斬脖頸,下刺肝肺。此庶人之比劍,無異於鬥雞,—旦不慎,命喪黃泉,於國事無補。今大王坐天子之位卻好庶人之劍,臣竊為大王深感遺憾!”趙文王聽了,馬上起身牽莊子雙手上殿。命廚師殺雞宰羊,好酒好菜款待莊子。趙文王繞桌三圈。莊子見了,道:“大王且請安坐定氣,臣劍事已奏完畢了。”文王坐下,沈思良久。

趙文王自聽莊子暢論三劍後,三月未出宮門。自此戒絕好劍之痛,壹心治理國家。那些劍土自覺再無出頭之日,個個心懷憂懼,不久都紛紛逃散或自殺了。

人生本如是迷茫嗎

壹天,莊子靠椅而坐,仰天而嘆,沮喪得如失魂落魄壹樣。弟子侍立在旁,說:“先生為何噓嘆?人之形體真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嗎?今之靠椅而坐者,不是昔之靠椅而坐者嗎?”莊子道:“問得好。而今我喪失了自我,妳可明白?”弟子道:“自我是什麽?弟子愚鈍,實不明白。”莊子道:“天下萬物,都是彼此相對。故沒有彼就沒有此,沒有妳就沒有我,這就是相反相成,可不知是誰使成這樣的?是冥冥之中的道嗎?道又是什麽樣子?骨骼、五腑六臟,遍存於壹身,自我究是什麽?我與誰親近些呢?都喜歡它們,還是有所偏愛?如此,則百骨九竅、五腑六臟彼此有臣妾關系嗎?如果皆是臣妾,這些臣妾之間到底是相互制約呢?或是輪流為君臣呢?難道其中真有主宰者嗎?唉,人生壹旦接受精氣,成就形體,不知不覺中精力就耗盡了。天天與外物爭鬥摩擦,精神耗盡象馬飛奔壹樣,而自己卻不能制止,不亦太可悲了?終身忙碌而不見成功,頹然疲役而不知歸宿,可不哀邪!雖說身體不死,有何益處?心神也隨身體消亡,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時,本來就這樣茫然嗎?亦或只我獨覺迷茫而別人都不迷茫嗎?”

齊壹萬物,莫強分別

弟子問:“人與天地相比,誰大誰小,誰貴誰賤?”莊子道:“人成形於天地,受氣於陰陽,立於天地之間,猶如小石小木之在大山壹般,實在太渺小了,又憑什麽自尊自大?計四海之位於天地之間,不似蟻穴之在大漠中乎?計中國之在海裏,不似小米粒之在大倉庫中嗎?天地萬物無數,人不過是其中之壹;人與萬物相比,不似毫毛之在馬體乎?”

弟子似有所悟,道:“先生的意思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吧?”莊子說:“有這方面的意思。”弟子問:“那麽我以天地為大、以毫末為小,可以嗎?”

莊子道:“不可!任何物體,從度量上講無法窮盡,從存在的時間上講又無休無止;可以無限地分割下去,來無始,去無終。因此,大智大慧的人對待遠近的看法是:小而不以為少,大而不以為多,知量上各無窮也。他博通古今:遠古雖遙不可及,但不感困惑;近雖伸手可及,亦不踮腳去取,知時間上各無起止也。他知天道有盈虛消長、得失存亡,故得而不喜,失而不憂。他明白天道坦蕩,故生而不悅,死而無憾,知終始之變化也。計人之所知的東西,遠不如其所不知的東西多;其生之時,不如其未生之時長久。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如此則迷亂而無所獲世。由此觀之,又怎能知道毫末就足以定為至小至細的界限呢?又怎能知道天地就足以窮盡至大之域呢?”

弟子道:“我明白了。先生您是說:大中有小,不要以大為大;小中有大,不要以小為小。”莊子道:“似不確切。不如說:大上有大,小下有小。大無窮,小亦無窮。”

弟子問:“那物裏物外,怎樣來分別貴賤,怎樣去區別小大?”莊子道:“站在道的立場去看,萬物無貴無賤;站在物的立場來看,自貴而相賤;以世俗的觀點來看,貴賤不在自己本身,都以外在的榮辱毀譽作標準。以外在的差別去看,因其所大而大之,則萬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則萬物莫不小。如果懂得天地如同株米,毫末如同丘山,則無所謂大小之別也。古時候診堯、舜相禪讓而稱帝,但子之與燕王哈相禪讓而亡國;商湯王、周武王相爭而稱帝,但白公爭奪王位卻自取滅亡。由此觀之,爭讓之禮、堯梁之行,貴賤有時,不壹定常貴常賤。大柱可以撞破城門卻不能塞住洞口,用途不同也;騏驥壹日奔馳千裏,捕鼠不如貍貓,技能有別也;貓頭鷹夜能抓蚤,明察毫末,但白天即使雙目圓睜卻不見丘山,性能有限也。帝王禪接有不同的方式,或同姓相傳,或傳給他姓;三代間繼承的方式也不同,或父子相繼,或興兵討伐。但如不合時宜,有背世俗。則稱之為篡夫。如合其時,順其俗,則稱之為義士。可見貴賤有時,不由自主也。我說弟子,妳怎能了解貴賤之門、小大之家?”

真人行世,入火不熱,沈水不溺

弟子問:“怎樣才算了解大道的人呢?”莊子道:“了解道的人必定通達於理,通達於理的人必定明白權變,‘明白權變的人才不會因外物而害累自己。有至德的人,入火不覺熱,沈水不能溺,寒暑不能害,禽獸不能傷。這是因為他能明察安危,安於禍福,謹於去就,故沒有什麽東西能損害他。”

弟子問:“世士真有至德之人嗎?”莊子說:“孔子即是。”弟子問:“何以見得?”莊子道:“孔子周遊列國,推行仁義,雖到處碰壁,仍堅持不懈。其憂國憂民之心,可敬可佩、可歌可泣也。壹次,孔子遊說到匡地,被衛國人層層包圍時,仍彈琴高歌,滿不在乎。路人見孔子,問道:‘老師您有什麽可樂的呢?’孔子說:‘過來!我告訴妳吧:我早就忌諱貧窮。仍難免潦倒,命運所制也;我也早就向往騰達,仍未得富貴,時運所限也。當堯舜之時而天下無窮人,非智得也;當繼紂之時而天下無通達者,亦非智失也。時勢使然也。行於水中不避蚊龍,此是漁夫之勇;行於陸上不避獅虎,此乃獵人之勇;白刃交於前,視死若生,此乃烈士之勇;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聖人之勇也!仲由,妳且坐下。我的命運自有老天安排!’不壹會兒,有身披銷甲的人走過來,向孔子道歉:‘很對不起先生!我們以為是陽虎,故包圍起來。現在才明白誤認先生了,我們馬上撤退!’孔子可謂通達權變的至德之人啊!”

利害唯己,誰貴誰賤

弟子又問:“先生說,以道觀之。無貴無賤,無大無小。那麽有沒有壹定的是非標準呢?也就是說,先生您知道萬物有壹個***同認可的真理嗎?”莊子說:“我怎麽知道?”“那您知道您所不知道的原因嗎?”莊子說:“我怎麽知道?”“那麽萬物就不可知了嗎?”莊子說;“我怎麽知道?即使如此,我不妨嘗試著說說。怎麽知道我所謂知不是不知呢?又怎麽知道我所說的不知不是知呢?我且試著問妳幾個問題:人睡在濕地上則會腰痛,泥鰍會這樣嗎?人在樹上則心驚膽戰,猿猴會這樣嗎?這三者誰知真處?人喜歡吃蔬菜肉食,廖鹿吃草,蜈蚣愛吃蛇,貓頭鷹嗜鼠,人、獸、蟲、鳥這四者誰知真味?狙愛雌猿,麋愛與鹿交,鰍愛同魚遊。毛嬙、麗姬,人認為美;可魚見之則深入於水,鳥見之則高飛於天,麋鹿見之則遠逃於野,這四者誰知真正的美色?在我看來,仁義之端,是非之途,或對我有利,或對彼有害,利害各有其標準,我怎能搞清其中的區別?”

弟子問:“您不知利害,那至人也不知利害嗎?”莊子說:“至人可神了!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凍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飄風振海而不能。象這樣的人,乘雲氣,騎日月,而遊乎四海之外,對待生死尚且無動於衷,何況利害之端呢?”

逞能辯論,終於徒勞

弟子問:“辯論可否確定是非?”莊子答道:“假使我與妳辯論,妳勝了我,妳就果真是,我就壹定非嗎?我勝了妳,我就壹定是,妳就壹定非嗎?我倆有壹個是,有壹個非嗎?亦或都是,亦或都非嗎?我與妳無法判斷,則人各執己見,有所不明也。那我們請誰來訂正呢?請意見與妳相同的人來裁判,既與妳相同了,怎能判定呢?請意見與我相同的人來裁決,既與我相同了,怎能判決呢?請意見與我妳都不同的人來裁決,既與妳我都不同,又怎能斷定妳我究竟誰是誰非呢?請意見與妳我都相同的人來裁決,既與妳我都相同了,又怎能裁定?那麽我與妳與人都不能確定誰是誰非,再又靠誰來判定呢?”

弟子深感困惑苦惱,問:“那怎麽對待是非問題呢?”莊子道:“事物皆有兩面。從彼方面看,無不是彼,從此方面看,無不是此。自彼方看問題看不清楚,自此方看問題則很明白。故彼出於此,因彼而有此,彼此並生也。既然這樣,那麽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因此聖人不拘泥於是非之途,而明照於天道。此亦彼也,彼亦此也。彼亦有壹是非,此亦有壹是非,果真有彼此嗎?果真無彼此嗎?如彼此俱空,是非兩幻,彼此不對立而互為偶,則道存於其中了。這就叫道樞。執道樞而立於環中,以應無窮。是亦壹無窮,非亦壹無窮。以道言之,是無定是,非無定非。照之以自然之明,而不固執我見,則無是非之說也。天地壹指也,萬物壹馬也。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路,物稱之而有名。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因此,粗與細,醜與美,正與斜,道通為壹。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毀也。凡物無成與毀,復通為壹。唯有曠達者知通為壹!”

方今之時,僅免刑焉

壹天,莊子偕弟子穿行在崇山峻嶺之中。時值秋冬之際,萬木雕零,枯草遍野,黃葉漫卷,烏鴉哀號。莊子破帽遮頭,舊衣裹身,腳穿爛麻草鞋,踩著崎嶇的山路,迎著蕭瑟的秋風,望著慘淡的夕陽,不禁仰天長嘯、放聲高歌道:

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

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天下有道,聖人成焉;

天下無道;聖人生焉!

方今之時,僅免刑焉!

福輕幹羽,莫之知載;

禍重於地,莫之知避。

已乎,已乎!臨人以德。

殆乎,殆乎!畫地而趨。

迷陽迷陽,無傷吾行。

吾行卻曲、無傷吾足。

至樂無樂,至譽無譽

弟子不解,問道:“先生壹向樂觀大度,今日為何悲歌哀嘆?”莊子道:“天下有至樂的國土嗎?有可以養生全身的訣竅沒有?身處當今亂世,幹什麽正當,不幹什麽無兇?住在哪兒為安,逃向哪兒無險?依就什麽可靠,舍棄什麽無憂?喜歡什麽合理,厭惡什麽無禍?”。弟子道:“天下人所尊崇的,是富貴、長壽、美麗;所喜好的,是身安、厚味、美色、美服、音樂;所鄙棄的,是貧賤、病夭、醜陋;所苦惱的,是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昧、身不得美服、眼不得好色,耳不得好音樂。以上不就是常人的好惡避就、養生全身的道理嗎?先生還有何高見?”

莊子道:“倘若不能如願,則大憂而懼,其對待生命的態度,豈不是很愚蠢?想那貪富者,辛苦勞作,積財很多而木能用盡,其養身之法是知外而不知內;想那求責者,夜以繼日,思慮好壞,其養身之法是知疏而不知密。人之生也,與憂俱生,壽者昏昏,久憂不死,何苦呢?其養生之法是知遠而不知近。”弟子道:“先生之意,是說富貴、長壽等都是外在的東西,都不足以真正地養生。對吧?”

莊子點點頭,又道:“烈士是為天下所稱贊的人,未足以保全己身。妳說烈士是該稱善還是不該稱善?若以為善,不能保全自己;若不以為善,卻能保全他人。古人道:忠諫不聽,則閉口莫爭。伍子胥忠諫強爭,結果被吳王害了性命;如不爭,伍子胥又難成忠臣之名。妳說怎樣作才算善行?”

弟子似有所悟:“先生是說:名可害生,追求美名並非養生之道?”

莊子未置可否,繼續說:“今世俗之所作與所樂者,我也不知其樂果真是樂,果真不樂?我看世俗之所樂,不過是舉世群起追趕時髦,蜂湧向前如被鞭之羊,洋洋自得而不知何求,都自以為樂,我也不知是否真樂。不過,我視無為恬淡方是真樂,而世俗卻不以為然,以為是大苦。”

弟子道:“我明白了。先生認為:至樂無樂,至譽無譽。”

莊子道:“對,對!無樂方為至樂,無為方可保命。天下是非果未定也,不過,無為可以定是非。至樂活身,唯有無為可以保命。為何這麽說呢?妳想:天無為而自清,地無為而自運。此兩無為相合,萬物皆化生。恍恍炮炮,不知所由;恍恍惚惚,不知所出;萬物紛紜,皆從無為而生。因此,天地無為而無不為,人誰能體會到無為的益處呢?”

無用之用,方是大用

莊子與弟子,走到壹座山腳下,見壹株大樹,枝繁葉茂,聳立在大溪旁,特別顯眼。但見這樹:其粗百尺,其高數千丈,直指雲霄;其樹冠寬如巨傘,能遮蔽十幾畝地。莊子忍不住問伐木者:“請問師傅,如此好大木材,怎壹直無人砍伐?以至獨獨長了幾千年?”伐木者似對此樹不屑壹顧,道:“這何足為奇?此樹是壹種不中用的木材。用來作舟船,則沈於水;用來作棺材,則很快腐爛;用來作器具,則容易毀壞;用來作門窗,則脂液不幹;用來作柱子,則易受蟲蝕,此乃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無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壽。”

聽了此話,莊子對弟子說:“此樹因不材而得以終其天年,豈不是無用之用,無為而於己有為?”弟子恍然大悟,點頭不已。莊子又說:“樹無用,不求有為而免遭斤斧;白額之牛,亢曼之豬,痔瘡之人,巫師認為是不祥之物,故祭河神才不會把它們投進河裏;殘廢之人,征兵不會征到他,故能終其天年。形體殘廢,尚且可以養身保命,何況德才殘廢者呢?樹不成材,方可免禍;人不成才,亦可保身也。”莊子愈說愈興奮,總結性地說,“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卻不知無用之用也。”

壹龍壹蛇,與時俱化

師徒二人出了山,留宿於莊子故友之家。主人很高興,命兒子殺贗款待。兒子問:“壹贗能鳴,壹贗不能鳴,請問殺哪只?”主人道:“當然殺不能鳴的。”第二天,出了朋友之家,沒走多遠,弟子便忍不住問道:“昨日山中之木,因不材得終其天年;今主人之贗,因不材被殺。弟子糊塗,請問:先生將何處?”莊子笑道:“我莊子將處於材與木材之間。材與木材之間,似是而非,仍難免於累……”莊子欲言又止,弟子急待下文:“那又怎處世呢?有材不行,無材也不行,材與木材間也不行,究竟如何是好?”

莊子沈思片刻,仰頭道:“如乘道德而浮遊則不然:無譽無毀,壹龍壹蛇,與時俱化,而不肯專為。壹下壹上,以和為量,浮遊於萬物之初,物物而不物於物,則還有什麽可累的呢?此神農、黃帝之法則也。至於物之性、人倫之情則不然:成則毀,銳則挫,尊則議,有為則虧,賢則厚,不肖則欺。怎能免累呢?弟子記住,唯道德之鄉才逍遙啊!”

弟子道:“道德之鄉,人只能神遊其中;當今亂世,人究竟怎樣安息?”莊子道:“妳知道鵪鶉、鳥是怎樣飲食起居的嗎?”

弟子道:“先生的意思是說:人應象鵪鶴壹樣起居、以四海為家,居無常居,隨遇而安;象鳥壹樣飲食:不擇精粗,不挑肥瘦,隨吃而飽;象飛鳥壹樣行走:自在逍遙,不留痕跡?”莊子微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