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是壹個人行走天地間扯不斷的根。無論是在曉風殘月的異鄉,還是月黑風高的夜晚,不覺然就有種種熟悉的味道悄然潛入心底,那是故鄉特有的味道,幽幽的,悠悠的。是玉米那“甜桿桿”的味道,愈嚼愈甜;是黃豆炒熟了的味道,愈嚼愈油;是白瓜子炒調料的味道,愈嚼愈香……
故鄉的味道,是早春麥辣辣的味道。冰雪還沒有完全消融,麥苗還沒有返青,心急的麥辣辣菜便頂起枯葉窺伺這個世界,不幾天,就將自己漂亮的綠衣衫抖了出來,飽受冬天煎熬的人們欣喜若狂,哪會不接受大自然的恩賜,老人小孩捉鏟提籃,奔向麥田。與其說是撿拾麥辣辣菜,實是放飛心情。麥辣辣菜那辣辣的甜絲絲的鮮嫩油香滋味,沁脾入肺。在這春寒料峭的早春,帶給人們的是春意、是喜氣、是溫情、是生機、更是希望。
故鄉的味道,是杏花桃花的味道。三月的鄉村,遠遠望去,被壹抹或白或紅的雲霧繚繞著,近前始知,那是家家戶戶房前屋後的杏樹桃樹正逢花事,風過村莊,落英繽紛,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杏花桃花的香氣,漫步樹間,愜意無比,吸壹口清爽新鮮的空氣,所有的不快和疲勞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故鄉的味道,是洋槐花的味道。當桃花殘紅退盡,布谷聲裏,村莊的溝溝坎坎,院落路邊,洋槐花獨領風騷。那壹嘟嚕壹嘟嚕的如雪的花絮,忙壞了蜜蜂,醉了鄉親。大人小孩都格外興奮,提竿挎藍,樹上樹下,忙的不亦樂乎。槐花糕那是地地道道的家鄉菜,甜甜的、麻麻的、爽爽的清香可口,回味綿長,在哪饑荒的年代,可救過不少鄉親的命。
故鄉的味道,是黃花菜的味道。麥收之後,壹行行壹排排壹片片待采的黃花,如將出閣的黃花閨女,是家鄉壹道亮麗的風景。清晨,穿著高筒雨靴,提筐挽籃,摘壹籃黃花,打落的是露珠,灑濕的是心情。壹包包壹把把黃花菜,將家鄉的愛和溫暖帶向山南海北,翻山越嶺,趟河過江,把友情傳遞,把鄉情相系。
家鄉的味道,是嫩玉米棒子的味道。秋天的鄉村,被綠色包圍著。綠油油的玉米,郁郁蔥蔥,微風吹過,似萬頃碧濤湧動。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好使舟行波濤蕩漾的海面上。藍天、白雲、麗日、綠色,妳會深深地被這壹派田園風光陶醉。最誘人的,是那或燒或蒸或煮熟的嫩玉米,那嫩嫩的、甜甜的、油油的味道,透骨爽心,余味無窮。
家鄉的味道,是地軟軟的味道。冬春之時,草枯葉落。田野空曠冷清,村莊蕭瑟荒涼。在這少見生機的季節,地軟軟就是老天對伺弄黃土地人的最大恩賜。無風而溫暖的日子,小孩們呼朋引伴,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壹路歡歌,壹路笑語,走到地軟軟多的地方,便散開,貓腰蹲身,壹手挽籃,壹手在枯草間不停翻撿。撿拾地軟軟是個細心活,心急不得,得用拇指和食指輕輕夾起,用勁稍大,幹燥的就會捏碎。地面潮濕的時候最好撿,地軟軟膨脹發軟,但夾雜著羊糞、草屑和泥土,每撿壹片,都得抖抖。拿回家先用水灑濕,抖落草屑泥土,壹遍壹遍地清洗,出水後的地軟軟,黧黑發亮,泛著幽幽的紫綠光澤,讓人饞涎欲滴。用地軟軟做包子或是做湯,其味俱佳,那滑滑的膩膩的軟軟的溜溜的味道,直叫人滿口生津,余香不絕。
咀嚼故鄉,那清幽幽的泉水,是聖水,喝壹口滋肝潤肺,心靈也為之洗滌;那泥泥的黃土,是凈土,聞壹聞開竅通絡,靈魂也隨之有了皈依;那濃濃的鄉音,是天籟,無論天涯海角,都會魂歸故裏。
日暮黃昏,家家屋裏煙熏火燎,溫暖升騰。戶戶屋外青煙裊裊,愛意綿綿。村莊便彌漫在淡淡的芬芳中。那是溫馨的味道、情愛的味道、家鄉的味道。嗅著她,不會迷失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