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記者:真藝術網 馬巍
陳丹青的鼓勵:堅持下去,必有大為!
巍:這次上海美術館的展覽是近年來您個人畫展中最集中的壹次展示,都包括了哪些作品?
何:這次展覽是我這壹生當中規模比較大的壹個展覽,部分作品是從80年代至90年代間創作的工筆作品,也有後來的壹些小寫意作品,與以往的個展不同的是這次增加了素描作品,包括創作底稿,可以更全面的反映我的工筆畫的形成過程,還有部分是壹些平常畫的速寫。運來了74幅作品,許多畫都是從收藏家那兒借出來的,這些收藏家很支持我,非常感謝他們。
巍:除了借來的,其他作品都是您自己保管嗎?
何:工筆畫大多還是在我自己手裏,都沒有賣。這些作品都是年輕的時候、寂寞的時刻、不被人重視的情況下完成的,我不舍得賣。
巍:那是什麽時候?
何:80年代初,我的作品沒有被重視,《十九秋》、《山地》參加青年美展都沒有獲獎。參展後《美術》雜誌發表《十九秋》,雜誌在美國也有發行,陳丹青就看到了,給我寫了封信加以贊賞,熱情洋溢,鼓勵我“堅持下去,必有大為”!這對我的鼓勵非常大,讓我壹下子振奮起來。所以他的這封信在我的人生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巍:當時的創作狀態是怎麽樣的?
何:就是專心致誌的畫畫,不像今天事情太多了,又要參加展覽、研討會等等,人都枯燥了,也沒時間去畫畫了。所以在那個階段,20多歲到40歲以前,是我的黃金時代,盡管是在不被人重視的、寂寞的、不被人認知的壹個環境下,恰恰是這個時候最考驗人。85思潮後,許多藝術家都在追求新潮,我卻堅定地按我的方向畫著,許多人都不理解,創作環境也比較辛苦。記得有壹次,學校來了批美國人要看我的畫,學校沒辦法安排地方,我就在學院裏的墻上打開,這麽壹比劃,就算給人看了。想想真是丟人,盡管那些人看了作品後很驚訝,可是這種展示方式就是對藝術的不尊重。
巍:在藝術創作中,誰給您的影響最大?
何:我的老師白庚延,山水畫家,作品非常大氣。我們經常在壹起創作,他畫的畫我可以提出看法,我畫的他為我指出問題,跟老師學了很多的畫理。他是畫山水的,我是畫工筆人物的,有時也畫些小寫意人物,但他不是直接教我怎麽畫工筆,而是教我道理,包括做人的道路。他常給我講的壹句話叫“逐鹿者不路兔”,意思是狩獵的時候,我們抓的是鹿,追鹿的時候突然間竄出只兔子,我們不能被他吸引。也就是說要追求大方向,不要被瑣事幹擾。我沒上過研究生,但跟著這位老師畫畫,就等於是修了研究生的課程,學習到許多知識,舉壹反三,用在畫畫中。
我這個形象說好了就是秀氣,說不好就是文弱,所以往往比較容易掉進拘泥細節與面面俱到的圈子裏,但在這位老師的影響下,知道了如何調整方向。他作畫時,下筆肯定,果斷、磊落,所以我想畫工筆也應該磊落,大大方方的畫。加之之前我的功底是學黃胄的速寫,也使我的作品大方壹些。,沒有延續明清的纖弱風走下去,而是有了自己的道路。
巍:就是大家都稱之為的“何家樣”?
何:呵呵,其實我的東西談不上自身有什麽強烈風格,也談不上有多大的特色,畫畫是我的愛好,我覺得在這條道路我還沒有走完。
我對印象派的作品是非常迷戀的
巍:您對西方印象派的作品有深入研究,它帶給您什麽樣的啟發?您又是如何運用到作品中去的?
何:帶來的影響很大,這是世界文化裏非常優秀的成分。印象派使得歐洲的繪畫達到了最高峰,相當於我們元代文人畫達到了中國繪畫的最高峰。咱們的最高階段,融入的精神層面的東西比較多,而印象派融入更多的是比較感性的東西---真誠的、真實的、感性的。它不是觀念,它就是對自然的關註、理解、表達---縱情的表達對生活的熱愛與美好,也表現了他們的壹種藝術才華。
實際上印象派裏面的創作手段有中國畫的壹種成分。中國畫的繪畫語言,是要講究呈示語言,要有種呈示手段,不是簡單的把對象描摹下來。中國畫是發自於內心的對自然的理解,還要創造出壹種語言形式,比如各種皴法,線條的各種形式感,特別有規律性,能總結歸納。印象派也是這樣,似乎我們都認為印象派是客觀的,其實不然,印象派是在這種客觀的、高度的反映下,又是種高度的概括和提煉出來的呈示語言,它講究筆觸的韻律、排列,看上去顏色很豐富,其實是幾種顏色反復的應用產生出的壹種韻律,很像音樂,簡單的音符形成主旋律。
我曾經去法國時正好趕上法國印象大展,排隊兩個小時才進去,可見它是多麽受我們人民的喜歡---尤其是有知識的這麽壹個群體。我們常這樣提:藝術為誰?藝術是為人民為大眾的,今天我們談到大眾人民更多指的是知識階層。和諧的、美好的世界,也真實的反映了畫家本人的內心世界。印象派對美的鐘愛,對美的挖掘,完全打破了古典主義那樣的呈示。
巍:那麽您對古典油畫是怎麽看待的?
何:古典油畫要是看時間長了會受不了,尤其是中世紀以前,跟咱們四王那類的畫壹樣,沒有那麽多真正的生活感悟,都是畫故事,人物圓圓的、細細的,調子沈沈的,我們精神上得不到解放。但妳看印象派,精神壹下子就得到了解放,更加適合人們的性情。它帶來的是陽光的、人們的喜愛。所以我對印象派是非常迷戀的,它畫的不是故事、它畫的總是情境,美好的感情。我如果不畫工筆,繼續畫寫意畫,可能會吸收很多印象派的東西,但工筆與印象派之間的語言差距是非常大的,印象派是色素的並置、翻來覆去色彩的變化,可工筆畫尤其是傳統的工筆畫是單純的,色彩不能有這麽多變化,變了就不是中國畫了,所以我更多的是從它本質上去吸收壹些東西。
比如我用自己的視覺去發現美好事物、造型,可學的東西多了,包括那種微妙的關系。,我的油畫老師給我講馬奈的《酒吧女》說“妳看它的下巴,就這麽壹點交界線,但下巴的體積就全都出來了。”可是我們上學的時候,還按照俄羅斯素描,光線照過來,下巴下面壹定是陰影,這樣就把頭和脖子給脫離開了。後來我在畫《酸葡萄》的時候,在塑造裏面人物時,我把下巴的線畫的很幹,很虛,這樣就特別整體,這些都是在印象派裏學來的。
巍:日本現代人物畫對您有沒有影響?
何:我們說的日本畫更多的是說浮世繪後的日本美人畫。當然浮世繪對印象派是有影響的,對後來美人畫的形成也有影響。日本畫的形成更多的是接受了西方的壹些東西,更註重對生活的感受,而不是壹些空洞的呈式,它有發現與創造,畫的很有意境,很美。把我們民國時期的工筆畫去與之比較,就會發現我們的是僵死的,而他們的是鮮活的。這種東西恰恰為我們提供了借鑒的方向。畫畫時免不了有人說妳這像日本畫,同樣是工筆畫,它還是中國工筆畫的壹種手段,但是因為註重對生活的感受,形成了它自己的藝術風格,妳也註重生活的感受,自然會像它,但總是有不同。比如日本畫畫背景比較全,有浮世繪和風俗畫的壹面,不是經過高度提煉的。
我在創造《米脂的婆姨》的時候,就有看日本畫時得到的啟示,那幅畫畫的是壹輛車,切掉了壹塊後,構圖更穩定,完整。這種構圖的靈感使我的那個素材能夠表達出來。《米脂的婆姨》中女子很完美,但坐在那不穩定,擱不住,所以切掉壹塊後就穩定了。開始的時候我是想把米脂那地方的特色,如窯洞,窯洞前的柱子都畫下了,但給的太全,這樣畫肯定就像日本畫了。所以後來我幹脆把這些都刪去,用長拔代替,非常單純的土黃色調子,讓人感覺是黃土高原的景象。中國畫就是這樣,留三分反而更美。
巍:您力求 “衡中西以相融”,在工筆畫創作中,您把西方寫實運用其中,並有了很好的融合;但寫意畫在寫實價值上是不可能徹底的,您在寫意畫中又是如何將兩者結合?
何:在寫意當中的寫實不是我的獨創,像徐悲鴻、蔣兆和、黃胄先生以及他們的學生在這些方向早就做出貢獻了。大寫意也是可以非常寫實的,像蔣兆和先生的作品。從傳統上講我們中國就有過非常寫實的作品,特別是肖像畫,像清代的肖像畫、永樂宮都相對的寫實。我不是創造性的,我只是在他們的基礎上去認識更多的東西。人們都希望把對象表達的真實,其實寫實是人們心理存在的壹個願望,因此我沒把中西方分開。而且,在今天來看,中國畫與西方的對比當中,還有許多東西需要我們去學習。西方繪畫更多的容納了深厚的思想和深切的感受。這方面,西洋的人物畫給我們提供了非常好的借鑒,我是從工筆畫上容納壹些更加寫實的東西,在不跳出中國畫體系的情況下,盡可能的容納它。
純潔加憂傷是最感人的
巍:之前看過您的壹篇訪談,您說“純潔加憂傷是最感人的”,所以您的作品中也帶有這種氣質,而如今人的精神面貌與審美都隨著物質生活的提高而改變,或許現代人更提倡“健康的美”“知性的美”,甚至“中性的美”,那您的創作中會發生變化嗎?
何:現代人也有不同層次的人,藝術表現形式追求到當代裏面去了,看世界看社會醜惡,人也醜惡,自然畫出來的形象也是醜惡的。因為要表達這個就自然用這些形象去表現世界。我們是挖掘善良的,內心追求美好的事物,自然的去看我心中理想的東西。哪怕我在生活中看到的是不那麽漂亮的事物,我也會去給它重新編輯。比如人體畫,別人拍的照片或素材不壹定就是那麽純潔的,但最後妳去創造,仍然能夠創造出妳所理想的壹種單純的境界。
巍:您許多工筆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都是氣質高雅、單純、略帶憂傷,這些模特是您去刻意去尋找的,還是您把模特按照您的要求在作品中塑造成這種氣質?
何:壹方面是資料積累,比如說這個人很入畫,就拍拍照片畫畫速寫,收集下來,還有偶然遇到的壹種緣分。其實我畫的模特中很少是純漂亮的,太漂亮了,就沒有個性了。我遇到的反而是不夠漂亮,但是很美。美是需要去發現與感受的。比如畫《孤雁》時,我需要壹個模特,正好上課模特擺好給學生畫,我沒得選擇,就畫她了。這個模特骨感結構都很好,這就達到了壹個最起碼的要求,她是名下崗女工,氣質也並沒有表現出當代人的睿智,我畫她時,她也挺無聊的,就呆呆的,恰是這種呆呆的,靜靜的、沒有表情的壹種狀態,是在許多女孩子中常見的發呆的樣子,也正是我所要的,就撲捉到了。所以借用她的外表,表現我的需要,映照了我的追求。
當時在素描稿上就已經把這種意境表現出來了,這次展出也有這張素描作品。所以它帶有藝術家主觀造境的壹種成分。
巍:您的作品中有沒有不是您寫生來的繪畫對象?
何:比如《四大美人》圖,基本上就是我編出來的,免不了有些概念化。又想有傳統美人的味道,又不想讓他有現代人的感覺,又要有個性,這是人的理想狀態,就是妳理想當中的形象假想是有限制的,所以編造出來的東西有它的缺陷。
我不是記憶很好的人,連環畫都畫不下來,因為我記不住。恰恰是這個缺陷把我救了,因為我的創作只能依賴寫生。通過寫生也正好彌補了畫中國畫的概念化,在寫生過程中,我就能夠觀察入微,古代有句話叫“神儀在心,手稱其目”,基本上我看到了,感受到了就能表達出來,通過寫生彌補了我的缺陷,升華了長處。確實我在寫生當中,能比別人更深入,看的更真切些。這也是我作品的特點吧,也因此使得我的工筆畫借鑒了西洋畫的表達方式,回到工筆畫本身的品質,深入表達,從外在形式外在語言來反映出內在的精神世界,實際上也容納了我的審美理想。
巍:《魂系馬嵬坡》是您唯壹的歷史題材作品嗎?這幅作品是在什麽時間創作的?
何:不是,我還有其他的歷史題材的作品。這張是89年時畫的。
巍:您當時的壹些作品都是立足於生活的具有時代氣息的作品,怎麽會有了這張歷史題材的創作?
何:那是要準備第七屆青年美展的畫,壹直在思考畫什麽?壹次偶然的機會和南京的高雲(現江蘇文化廳廳長)有了壹面之緣,他的連環畫畫的特別好,許多作品得了全國美展的金獎,作品線條組織很美,舒展大氣,對於大場面的描寫,特別是氣勢恢宏的軍隊等都很有把握,我內心裏佩服他的。所以那時想如果全國美展我倆合作壹下,可能會有好的作品出現。我創作是需要寫生的,而且我不適合畫歷史題材,沒有真切感受。他能把大場面支撐起來,我能把人物畫的更深入,後來我們壹拍即和,選擇壹個剛柔相濟的題材,即粗狂,又細膩,又哀婉,最後選擇了楊貴妃這段,軍隊與美人,特別有意思。基本的構圖是他定的,他畫個方塊然後切切切,壹會就出來了,而我每個人都要找模特對應,找形象,包括楊貴妃是位學生,唐明皇是我們學校壹位油畫老師。整個畫面借鑒了李重潤墓壁畫的壹個效果,把綠林軍全畫成紅衣服,有壹個紅色主色調,人物壓的比較低。高雲比較主張中國畫,空間要壹層層推出去,我西畫的概念比較重,我可能會以少勝多,不畫這麽多人,但要感覺比這些人還要多,比如像委拉斯貴支畫的《受降》,其實前面就那麽幾個人,可是後面有不斷的紅纓槍,妳就感覺有人山人海。後來按照他的畫了,但是最後我還是感覺不過癮,不滿足。這張畫最後畫完是我壹個人完成的。
素描的學習對藝術創作是必要的
巍:壹直以來,中國畫的教學都是以臨摹古畫與寫生創作相結合的方法教學,您多年來都在美院從教,在美術教育上您有什麽心得?
何:美術學院的教育我們基本上沿用了徐悲鴻的教育體系,當前許多人認為這是西畫的壹個教育方式,不適合中國畫的表達,我是不這麽看的。在今天的情況下,我們不可能回到古人的狀態,因為我們所有生活文化都是中西融合的。因此在學習繪畫的方式上我們是齊頭並進的,既要繼承優良的傳統,又要借鑒西方的手段。比如西方的寫生手段,就有它的優勢,談到這不可避免的要談到素描,這是繪畫的基礎,在素描上不解決問題,存在誤解,我們就很難把中西方的繪畫融合好。提起素描,大家馬上就想到有明暗的黑白畫,這就是素描,完全是西方的,在這個觀念上,我跟學生就要澄清這個觀念。首先講明白素描是什麽?素描是種黑白意義上的繪畫基礎性手段,它裏面主要解決的是觀察方法,從西畫學習素描的方法上,它教妳如何整體的觀察,很多的問題就是通過整體觀察來得到的認識。第二解決黑白灰、主次、虛實關系等等的問題,還有解決結構問題及造型透視問題,所以素描基本上囊括了繪畫裏面最基本最本質的因素。但是如果我們停留在明暗的概念上認識素描,妳就無法和中國畫溝通,素描的本質不是明暗,明暗素描卻是我們認識事物的壹種方式,而且有明暗的素描也是我們眼睛能觀察到的客觀現實,對於我們能客觀的真誠的認識對象極有好處,包括對虛實的認識。
我們線的表達是素描嗎?比如我們古代人畫壁畫起的那些稿子,仍然是素描。所以素描是繪畫的基礎性手段,這種基礎性手段表現在兩方面,第壹是學習繪畫的壹種基礎,另壹方面是創作需要的壹種基礎。比如我們畫的素材,起的底稿,都是素描。不要那麽狹隘,壹提到素描就想到明暗,速寫也是素描的中的壹個門類,是比較快素描。如果這樣分的話中國有素描,中國古代有素描,所以我們應該不分中西,我們應該研究在素描當中應該解決什麽問題。繪畫是要解決空間、節奏、感覺等問題的,在學習素描中,這些問題都能得到非常有效地解決。所以,素描在美術學院的學習是非常重要的。
巍:在初學藝術時,我們會進行壹些石膏像繪畫的訓練,有這個必要嗎,直接進行真人的寫生不是更好嗎?
何:我不否定也不排斥石膏像訓練,有的人說畫石膏像,沒有生命的,畫出來的東西也僵硬。並不是這樣的,對於初學的人,真實人像是有顏色的,比如皮膚的深淺變化,很難判斷出色彩微妙的差別,這需要壹定的經驗才能判斷,但是石膏像就是素的白的,沒有顏色區別,所以妳就能感覺出它在壹種空間壹種光線下所反映出來的虛實狀態、黑白狀態與層次,妳就從更本質的角度認識到了這種空間結構的表達是壹種什麽狀態,進壹步才能畫好人像。我就是從素描上感受到了對象的微妙變化,才能把工筆畫的如此微妙。
曾經葉淺予講過中國畫不用學素描,只學白描就夠了,這句話我不贊同。我們剛才不是說了素描的定義是基礎性手段,白描是什麽呢,如果說妳在畫白描當中起的那個稿,是用線表達的、用鉛筆或炭筆畫的,我承認它還是素描,因為它是基礎性手段,如果說我們用毛筆勾出來的、最後那才叫白描,那是定稿、不是基礎性的。葉先生講不用畫素描要畫白描,仍然把素描看作明暗的代言詞。
工筆畫也要有寫意精神
巍:在今年的全國美展中,美術評論家、《書與畫》雜誌學術編審舒士俊說:“全國美展已大致形成了壹種風格模式,幾乎是工筆大畫壹統天下,寫意畫明顯衰退。” 但其實在美展上看到大多的工筆作品是細磨細描,只註重場景結構描畫的“吃功夫”之作,您這麽樣看這樣現象。
何:他說的也是大家***同都認可的,現在寫意畫很難有真正令人滿意的作品,特別是人物寫意畫。今天的人不滿足於建國後的傳統,就是蔣兆和,徐悲鴻、周思聰、石齊等人的傳統,不滿足從傳統的古代的筆墨中汲取營養,都在創造壹種新語言新形式,放著寬廣的道路不走,結果都塞到壹條路上。要麽搞變形,破衣爛衫的筆墨;要麽就是寫意畫“做”出來,與版畫似的描出來,都沒有真正的筆墨韻味可言,現在看到的作品大多是這兩種形勢,第壹種形勢往往進入不到美展評選範圍內,第二種是進來了,但得不到認可,真正畫的有感覺、靈氣、韻味、功夫、和諧又有氣魄的作品見不到,所以大家特別遺憾。
工筆畫就能夠非常深入的描繪,這種功夫往往能夠打動評委,但工筆畫在這種風氣下,也會有些品格不高的問題,只是面面俱到,卻難以創造意境,不輕松、這是工筆畫的弊病、通病!我的白老師在我畫工筆的過程中壹再告誡我,“不要畫到妳覺得夠了,裝上框壹進展覽廳就夠;畫到妳覺得夠了裝上框壹進展覽準畫過了!”我們還是壹直在強調工筆畫的寫意精神,它的寫意不光是筆墨的粗細問題,也不是說用寫意的筆法去畫。它的意在於精神的意、構思的意,在於作品的立意,在意境上的表達等等。這是工筆畫存在的問題,但是,工筆畫能夠占據這麽多獲獎的位置,壹方面說明工筆畫的進步,大家都熱衷於工筆畫,另外也確實說明我們寫意畫的薄弱。
巍:對於現在的壹些年輕的工筆畫家,您有沒有特別關註的?
何:很多。比如像張見,上海出來的年輕藝術家,是我的學生,但他之前就已經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他所運用的色彩和手段影響了壹大批人,色彩很洋氣,整個畫面也是這種感覺,但他畫出了品味,畫出了意境,這格調也就高了,所以他是我最關註的。還有福建的陳子,她是不寫生的,畫幻想中的人,但是她的變形非常有意思,色彩也漂亮,非常的詩意,也是新工筆。還有位更年輕些,這次在現在工筆畫的新秀孫震生,之前是學我的手法。完全像別人沒有太大的出路,所以我就讓他臨摹壁畫,他很有悟性與創造力,用壁畫的方式畫了壹批東西很不錯。還有我身邊的陳治,他的作品題材樣式有自己的感受,也很努力。
巍:聽說您喜歡南唐後主的詩詞,為什麽會喜歡他的詞?
何:我的油畫老師劉天呈對我的影響挺大的,是他教給我如何正確認識素描,還常常給我吃小竈,給我看畫冊,去圖書館翻書,南唐後主是我老師喜歡的,他就教我,整天給我念,而且正好詞中的那種憂郁傷感對應了我那個時期的心態,所以那個時期的作品創作也會受到感染。
巍:您身兼數職,即是藝術家,又是教授、同時又擔任中國美協副主席等職務,對於您的創作來說是否會有影響?
何:是挺忙的,工筆畫是沒時間畫了。所以我有兩句話:出名是個災難,寂寞是寶貴的財富。我們都應當珍惜人生中寂寞的那段時光。
巍:您接下來還有什麽展覽計劃?
何:暫時不搞了,太累了。我是個順其自然的人,也不想刻意去做些什麽。順其自然就好。
巍:非常感謝您接受真藝術網的采訪,也祝您的畫展成功!
何: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