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多往事壹下子齊齊湧到眼前,叫我從何說起呢?
為難之際,耳邊響起壹句脆生生的童音,就是這句: “咱們別理二姐,她就是個瘋子!”
那是三十多年前,比我小十歲的小妹,坐在比我大三歲的大姐自行車後座,氣哼哼地嚷嚷。
小氣!不就是幹完壹天的農活,我們順便來了壹次騎行大賽,她選擇錯誤,坐上大姐的自行車後座,結果輸給我了嘛!騎上自行車,我就是跨上戰馬的女騎手,想贏我?我的戰馬也不同意啊。可是,我帶著她贏了大姐的時候,她還不是喜笑顏開,大呼小叫,壹串加油之聲,撒了壹路嗎?這個小沒良心渣的!妳就根本沒道理跟她可講。
沒辦法,誰讓她是我們家的老疙瘩呢,全家都恨不得把她寵上天。她用實際行動顛覆了作為我家女孩的好多標準和要求。
比如說,不挑食。我和大姐從小就是給啥吃啥,挑食在我們的認知領域裏是女孩子的大忌。但是,她挑,而且是跳著腳打著滾地挑。農村的家,曾經壹度生活非常困難,雞蛋對於我們來說,那就是平時換錢或者送人情的物品,除了逢年過節幾乎跟吃沒有半毛錢關系。但是,自打她出生,我們壹天壹個雞蛋“供”著她。(她最愛幹的家務活,也是每天跑去雞窩前掏雞蛋,像個小財迷。)可是,她卻毫不領情,每天“耍瘋”,“我不吃我不吃,都是雞屎味!”站在壹旁暗吞口水的我,可真想給她壹巴掌,多香啊,知道我在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想把它壹口吞下去的沖動嗎?她居然還不珍惜。末了,還得是連哄再騙,額外許給壹些其他的好處,比如“吃完帶我去踢毽”,才算勉強吃掉。
再比如說,不偷懶。我和大姐被教育女孩子要勤快,要有和家人同甘***苦的自覺。我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幫家裏挑菜、餵豬、拾柴、做飯、收拾屋。每壹個周末和假期,只要不下雨下雪,幾乎都是在農田裏度過。甚至,大姐上了大學,把男朋友帶回家,也要陪著全家壹起下地幹活。但是, 小妹呢,從,不,幹,活! 即使把她帶到了地頭,她也是藏在樹蔭底下,只怕把自己曬黑(打小就是個臭美精)。等到我們中午回到樹下休息時才發現, 她早把我們帶去的幹糧壹點壹點的摳碎,全部餵了螞蟻! 我們全家只好默默地打道回府。
妳問為啥不打她?誰舍得?這麽小的壹個三五歲的小丫頭,我們放在心尖上嬌慣著還嫌不夠呢!打?我看妳是想找我們兩大姐的打!有時候,老媽被她真氣著了,拎著笤帚疙瘩要打。她吱哇亂叫地讓我們救她,我和大姐壹個慌忙迎上去攔著暴怒的老媽,嘴裏勸著“媽,媽!別生氣別生氣!”壹個趕緊二話不說拉起她就往外跑。
有好多好笑的事情,我們壹直替她記著。比如,大姐初三那年,把才三兩歲的她帶去教室補課。歡天喜地去的,結果沒用多長時間在大姐懷裏哭著送回來。原來,大姐的同學們壹看來了個說話奶聲奶氣的小不點,都稀罕地跑過去圍觀。但是,其中壹個男生長得實在太醜了,竟然活活把我家小丫頭嚇哭!
還有,壹個冬天,我正蹲在水坑邊刷鞋,她悄悄從身後靠近,然後緊跑幾步發動背後偷襲。等我聽見腳步聲,已經來不及阻止了。她歡叫著,使出吃奶的勁壹下撲到我的後背上,只聽“撲通”壹聲,我倆齊齊掉進足有2米來深的冰水坑裏。萬幸的是,我提前張開了胳膊,壹只手把她緊緊箍在後背,壹只手拼命劃拉,終於上岸,背著她濕噠噠地逃回家。她放聲大哭!就好像我欺負了她壹樣。
但是,就是這麽壹個被我們無條件嬌寵的小不點,在6歲的時候,卻經受了壹場大的磨難。在跟隨我和媽媽坐著驢車下地幹活的途中出了車禍,媽媽和小妹同時被壹輛迎面開來的拖拉機撞成重傷,送到市二院搶救。我因為及時跳車,才幸免於難。妹妹壹只腿骨折,並且尿道嚴重挫傷,粗心的大夫給她強行插尿管的時候,她疼的渾身哆嗦。
我壹直負責照顧她,看她受罪壹直陪著哭,深恨自己車禍當時為啥不知道帶她壹起跳車。等到那麽小的她被推進手術室,卻異常堅強,和哄著她說話的大夫說:“阿姨,我不哭,要不我二姐會更難受的。”
是的,她壹直不哭!打針不哭,輸液不哭,自己進手術室不哭,我照顧得不好生了褥瘡換藥不哭……
後來,我和大姐相繼離開家去外邊上學工作之後,她在家裏陪著爸媽,孝順得很。學會了做飯,收拾屋,老媽生氣了,也肯默默受氣。乖巧得讓人心疼。
現在呢,她已經躋身女強人之列啦,和老公帶著孩子在離家很遠的城市獨立打拼。今年,老公更是被她派回到大姐身邊幫忙,自己壹個人帶著孩子努力支撐。
隨著年齡越大,她天性中溫柔的底色越發明顯了,經常在微信裏面指導粗枝大葉的我們,如何養生,如何食補,分享出來的美食照片也讓不擅廚藝的我們垂涎欲滴。因為離家遠,我們壹年最多能見上壹兩次面,她總是無奈地笑著說:“最不想離開家的,結果離家最遠。”
我的小妹,我們全家的寶貝疙瘩!
大姐絕對是我家的女神!
從小,大姐就具有極強的獨立自主能力。每次出去玩,有她在我都極其灑脫,啥也不用操心。她經常帶我去很遠的外村,看戲、趕集、拾柴禾,不管有多遠,她都能把我們安全地帶回家。並且心靈手巧,玩各種遊戲,她都要自創花樣,把大家贏得屁滾尿流!
大概在她四五歲的時候吧,壹次,家附近的供銷社有處理的梨在賣,媽媽需要在家裏帶我,就派大姐去搶。當時,好多大人都在排隊,梨也不多了,她壹個小屁孩兒怎麽能搶得過這些人呢?可是她又不想放棄這個寶貴的能吃到梨的機會,所以,幹脆從供銷社櫃臺下鉆了進去,舉著手裏的毛票說:“大姨,我想買梨!”售貨員壹看就樂了,朝櫃臺外的人們揮揮手:“行啦,大夥都散了吧,最後這幾個賣給這小丫頭了!”
長大後的她壹直很優秀,不對,是越來越優秀!先是成為村裏第壹代女大學生,然後成為讓人羨慕嫉妒恨的大學老師。但是,這只是開始。從90年代初,大姐應聘到某家具公司,以大學講師的身份做起了兼職。大姐憑著她深厚純正的文學底蘊、精打細算的天賦異稟、端莊秀美內外兼修的氣質(大眼珠、167cm高挑身材、膚白)、以及鍥而不舍吃苦耐勞的優秀品德,迅速脫穎而出成為文秘中的佼佼者。處理壹切事務,她都能做到花最少的錢、辦最漂亮的事。吳儀到公司視察了,她負責接待的照片被公司放大掛在墻上。
十幾年間,她壹步壹步從文秘、到銷售、成經理,壹直做到銷售總裁,策劃、培訓、展銷、談判……天南海北,東亞北歐,像壹只展翅高飛的大鵬,恣意翺翔。
可同時,她骨子裏又是那樣的壹個小女人:細心珍藏著老公寫給她的每壹張字條,壹遇到兒子的問題就變得嘮嘮叨叨,喜歡各種各樣別致的小物件,第壹次來到海南居然不顧白領身份在沙灘上大翻跟頭(是典型的側翻,就是《從妳的全世界路過》中幺雞在樓頂做的那種打把式)。
我最喜歡她每次大笑都要流出眼淚的樣子,因為只有這個時候才會顯得她傻傻的。小時候,我們在壹起學《朝陽溝》裏銀環媽的經典臺詞:“老李?老外我也不怕!”都能笑的捂著肚子打滾;長大了,我會背著老媽給她悄悄講壹些辦公室流傳的黃色小笑話,她表示從來沒聽過,壹邊大笑壹邊捶我。
2007年,她急流勇退,在家人的全票支持下,離開公司,重回校園。重做講師的她不再教古漢語,而是銷售學(哈哈),豐富的實戰經驗,讓她的課壹躍成為全校最受歡迎的,堂堂人滿為患,並且壹考即中圓了多年的研究生的夢。同時,與老公壹起自己辦工廠,夫婦攜手,***譜新的華章。
她最愛說的話是: 咱們姐妹就是不怕千難萬險的荊棘花啊!
身為長女,她的家庭責任感最強,最值得表揚!老媽老爸住院治病、搬家,我和小妹買房、買車,她都全力支持。不要?她瞪著兩只大眼跟妳急,“我是大姐!知不知道?”
知道,大姐,我們知道!妳是我們最貼心的長姐如母,特別因為妳對父母在各方面的支持,我和小妹才能瀟瀟灑灑,沒有後顧之憂。
終於輪到我了吧!嘿嘿~
我呢,做為老二,更像是家裏的壹個男孩子。不修邊幅,不拘小節,常常穿著新衣服爬樹而不自知。可以去掏廁所,去耪地,長大了還能喝啤酒吃烤串,但是,總是不能很自如地收拾好壹個屋子。不過,妳不能因此就否定我的優點!三毛都說,每個家裏的老二,都是夾心餅幹的那壹層糖心,最甜,但又最內斂。這不就是妥妥的我的畫像嗎?(此處可以有幾下掌聲)
其實,我最可憐。打小就喜歡舞文弄墨的我,先被老爸強制安排念理科、學機械,畢業又被打去小學當老師,最後折騰幾遭,終於如願離開,成為文字工作者,哈哈。閑暇時間,會寫壹些小文章自娛自樂。也會給她倆寫信(電子郵件),落款就是“我是老二我怕誰”!當然也少不了對過去艱難時光的回憶,對她們艱苦奮鬥的吹捧。她倆可開心啦,積極閱讀,然後竭盡所能地捧我臭腳!
三個女人壹臺戲!
我家的三姐妹,可以出本書了吧?那麽,妳倆踏實地等著吧,等老二我水平到了,就寫壹本《三大朵姐妹花》。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