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
在中國古代,想做聖賢,其中有壹項指標必須達標:口味淡。所謂淡泊明誌,可以說是口味淡,欲求不高,心中的理想才會無障礙地成長,才會培養外聖內王的氣質。
口味淡還不等於能吃苦,有些吃苦的人,是為了將來能吃香的喝辣的,這個不算聖賢,最多算勵誌者。聖賢和勵誌者不是壹個層次,聖賢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吃淡,無論窮達。口味淡具體有什麽表現,且讓老劉說說鄭板橋和曾國藩的“吃白飯”。
現象:聖賢和能人為何鐘情“吃白飯”記不起是在哪本雜誌上看過的壹則小故事,說有壹個級別不低的幹部,家中還有壹八十歲的老娘,出身農村。這位幹部工作很忙,應酬也多,但是,他老娘給他定下壹條規矩,壹條雷打不動的規矩:每天晚上必須到母親身邊,吃兩碗大白米飯,什麽菜都不能加,就這麽無條件無調料地吃下去,然後,做兒子的該幹嘛就幹嘛去。
家書中提倡“吃白飯”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可靠與否,筆者不能做判斷,但這位老大娘的做法倒還是有依據的,第壹個依據來自於曾國藩,且看曾國藩於同治十年(1871年)十月二十三日寫給弟弟的家書:
“吾見家中後輩,體皆虛弱,讀書不甚長進,曾以養生六事勖兒輩:壹曰飯後千步,壹曰將睡洗腳,壹曰胸無惱怒,壹曰 *** 有常,壹曰習射有常時(射足以習威儀強筋骨,子弟宜學習),壹曰黎明吃白飯不沾點菜。”
註意到沒有?“黎明吃白飯不沾點菜”,壹點菜都沒有,連調料都沒有,將壹大碗白花花的白米飯吃下去,強調的是“吃白飯”,沒有重口味的壹道早餐,曾哥說這個可以養生。
老大娘要幹部兒子“吃白飯”的第二個依據是乾隆時期的書畫大家鄭燮,即鄭板橋,且看鄭板橋當縣令期間寫給弟弟的家書:
“來書言吾兒體質虛弱,讀書不耐勞苦………則補救之法,唯有養生與力學進行,庶幾身軀可保強健,學問可期長進也,養生之道有五:壹,黎明即起,吃白粥壹碗,不用粥菜;二,飯後散步,以千步為率;三,默坐有定時,每日於散學後 *** 片刻;四,遇事勿惱怒;五,睡後勿思想。”
兩封書信何其相似,嚴重懷疑曾哥抄襲了鄭老前輩的文字,例如飯後走千步、遇事不生氣、學會 *** ,特別是每天早上不加菜吃壹碗白飯,而且都是集中在早上吃,只不過曾哥把稀飯偷換成了幹飯,這幾個要素都是重疊的。
當然,這裏開壹個玩笑,曾哥分明是借鑒了鄭老前輩的養生之道,而非抄襲,因為當年曾哥寫家書的時候,不是用來發表的,根本沒有想到後來成了暢銷書。
總結這兩個能人的修身之道,有壹個驚人的相似點:主張“吃白飯”,當然,不是白吃飯,而是吃飯的時候不加菜,這是為什麽呢?
分析:吃得淡中淡方能做聖賢有句很勵誌的俗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話既有正能量,也有負能量。
正的而言是鼓勵窮小子忍受艱苦,埋頭奮鬥,將來能提升人生的物質待遇和地位,今日吃苦,是為他日做人上人;負的而言,這個“為人上人”的理想,說明當年吃苦的動機就不太純正,說明人生的物質待遇和地位雖然提高了,但人生的境界卻下滑了,因此某些特能吃苦的人壹旦成為“人上人”,比誰都貪婪,瘋狂彌補當年吃苦的代價,中國古代這種例子不少。
中國儒家提倡的人生境界其實不是“人上人”,而是做聖賢。儒家的老祖宗孔子如果真的想做“人上人”,他就不會辭掉魯國代國相的職務,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到處找工作。道家的莊子就很瞧不起那種喪失尊嚴謀取權勢富貴的做法,稱其為“舔痔之術”。給秦王“舔痔”,可謂“吃得苦中苦”,然後換得榮華富貴的待遇,可謂“人上人”,然而,做這樣的“人上人”有意思嗎?
聖賢的人生使命不是做“人上人”,而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絲毫沒有半個字提到自己的待遇。在“達”與“窮”兩個極端狀態當中,保持壹種淡然狀態,也就是壹種口味淡的境界。對,聖賢的境界,就是淡的境界。
“吃白飯”是訓練因此,我們就要明白鄭板橋老師和曾哥為何主張下壹輩每壹天“吃白飯”了,它不僅僅停留在養生的層面,還延伸到做人的層面。有白花花的大米飯吃,不是糟糠和窩窩頭,也不是野菜,這個算不得吃苦;但是,沒有任何肉菜,沒有任何調料,不鹹不甜不辣不酸,妳得壹大碗壹大碗地吃下去,每天忍受那種淡,漸漸地妳習慣這種淡口味,漸漸地妳對人生的追求也會淡很多,從口味變為性格,然後變成人格。能吃淡,才能抵擋社會重口味的誘惑。
在吃白飯的過程中,也會明白壹個道理:維持壹個人生存下去的條件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壹碗白花花的大米飯而已,不吃燕窩,不喝名酒,妳照樣能長命百歲地活下去。能忍受淡,不刻意吃苦,妳的物欲就會淡泊很多,物欲壹淡泊,做事就會清醒很多,人格上的路障也會少很多。
所以,“吃白飯”是壹種人格訓練,其實就是從培養生活習慣發展到培養人格,所謂偉大的人格,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非也,是從生活小習慣上累積起來的。
可以這麽說,“吃白飯”成了鄭板橋曾國藩提升人生境界的秘密能源。
鄭板橋的人生壹直保持著“吃白飯”的境界,他不窮,靠寫字畫畫年入三千兩銀子,但他能淡,淡就不會貪,因此他離任時賦詩:“烏紗擲去不為官,囊橐蕭蕭兩袖寒。寫取壹枝清瘦竹,秋風江上作漁竿。”
曾國藩的政治立場是應該否定的,但個人生活確實很淡,做了兩江總督,太子太保,壹等侯,居然口味還那麽清淡,每天晚上的消夜就是肉湯泡青菜,後來連肉湯都撤掉,只喝青菜湯,還快活得神仙壹般,從物欲標準而言,這曾哥做人也確實太沒追求了。
提升:淡泊的人能成大業鄭板橋是個淡泊人,十年知縣下來,回家蓋房子的錢全是賣畫所得,正因為淡泊,沒有沈浸在物欲的糾纏當中,所以他能清醒,清醒地聽到縣衙門裏竹林的蕭蕭聲,是黎民百姓的聲音:“壹枝壹葉皆關情”,他所謂的“難得糊塗”,其實也是對於個人物欲的糊塗,是對個人待遇的拿得起放得下:“放壹著,退壹步,當下安心,非圖後來福報也”。求的是“當下安心”,“安心”就是“淡”。
嶽飛也是淡口味按照封建社會的觀點,曾國藩做了壹番大事業,正因為他口味的淡,所以壹直能勝不驕敗不餒,保持清醒的姿態。
“淡”能疏離心中的堵塞物,能開心眼,開智慧,又因為口味上追求不大,能 *** 聲色財寶等重口味的誘惑,因此能清醒做大事。從此二公縱觀中國史上那些成大業的賢達聖人,其人生境界都有壹個“淡”字做指導。最明顯的標誌就是“食不兼味”,也就是用餐的時候,只吃壹個菜,例如王安石能做大事,可是每次用餐,只吃眼前那道菜。用餐的清淡,發展到做人的淡泊,淡泊的人成大器,成大業,諸葛亮能成大事,他淡,死後“內無余帛,外無盈財”;曹操能成大事,他淡,家裏女人不能穿綾羅綢緞;範仲淹能成大事,他淡,薪水用來養窮人;嶽飛能成大事,他淡,他人生的追求是“不愛錢,不惜死”;張之洞能成大事,他淡,死後連入葬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