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李鎮西當班主任如何組織學生制定班規

李鎮西訂班規 上午最後壹節是班會課。昨天我就給學生們說過，這堂班會課的內容是制定班規。說實話，如果要弄個班規是很容易的，但如果這個班規不是來自學生而僅僅是來自教師，這樣的班規是不會真正起到應有的作用的；而且我還認為，制定班規過程應該成為民主啟蒙的過程。因此，壹上課我便說：“昨天我說了，我們班壹直缺個東西，就是班規。今天我們就來討論壹下這個問題。我有三個問題要問大家。請大家壹定要實話實說！第壹個問題：同學們是不是真的想我們班以後成為壹個優秀的班集體？” 我話音未落，同學們已經紛紛點頭並說：“當然想！” 這個問題潛在著壹個答案：制定班規正是達到這壹理想的必經之路。但我沒有壹步到位地說出來，而是壹步壹步地引導著學生：“好！我也和妳們壹樣，希望我們班成為優秀的班集體！但是，我們在建設班集體的過程中，肯定會遇到許多困難，包括我們會犯各種各樣的錯誤，這些都妨礙著我們實現我們自己的目標，怎麽辦呢？所以李老師想問的第二個問題是：妳們是不是真的覺得應該制定班規？――這個問題不要急於回答，壹定要想想再回答，不要揣摩李老師的意願為了讓李老師高興而說違心的話。” 同學們真的還想了想，然後紛紛說：“應該制定！” 我說：“究竟有多少人同意呢？這樣吧，凡是覺得有制定班規的必要性的同學，請把手舉起來！” 壹只只手臂舉了起來，我又說：“有沒有不同意的，也請把手舉起來！――反對的同學不要有什麽顧慮，我最願意看到同學們能夠勇敢地真實表達自己的意願！” 張帆同學和魏岷江同學把手舉起來了。 “好！不同意就不違心地同意。我非常贊賞妳們的獨立精神！”我表揚了張帆和魏岷江，“不過，妳們能夠說說妳們為什麽不同意制定班規嗎？” 張帆說：“制定班規讓我們受到束縛，不自由，這會影響我們班的和諧氣氛。” 魏岷江說：“我覺得沒有必要制定班規，同學們犯了錯誤，老師教育就可以了。而且班規是對大家的不信任。我以前看到過壹個故事，說壹個校長堅持在學校不安裝鐵門而安裝玻璃門，因為他信任學生們不會把門撞破，結果幾年後玻璃門壹點都沒有破。所以我覺得應該相信我們同學！” 我問：“剛才舉手同意制定班規的同學中，有沒有聽了這兩位同學的觀點認為他們說得有道理而改變了主意，覺得還是不制定班規的好？” 有四個同學舉起了手。我又問：“同意制定班規的同學，妳們怎麽看待張帆和魏岷江的意見的呢？” 這是許多同學紛紛發言―― 鄭毓秀：“肯定應該有班規，不然壹個班沒有規矩怎麽行？魏岷江說的那個玻璃門的故事不能說明問題，如果玻璃門被撞壞了，還是的賠償，這不就是壹種規矩壹種懲罰嗎？” 張長春：“不能說制定班規就不自由，班規是對不守紀律的同學的制約。” 文躍海：“班規不是束縛我們，而是引導我們怎樣做才最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嘛！”何思靜：“當然應該制定班規。壹個集體必須要有統壹的行為規範，不然會亂套。” （註：昨天發言的學生很多，爭論非常精彩，遺憾的是我不能壹壹記得，我壹驚叫昨天發了言的同學把自己的發言寫成紙條明天交給我，我再補充在這則隨筆裏。）當文躍海說到“家有家規”時，我插了壹句：“妳把我們班比作家，非常好。但我要問：這個家誰是家長？” 學生齊聲說：“李老師！”也有學生補充：“還有王老師！” 我笑了，但斬釘截鐵地說：“大錯特錯！” 學生壹楞，我接著說：“我們班集體的每壹個成員都是平等，包括李老師和王老師都是這個集體平等的壹員！我和妳們不是父子關系，而是朋友關系。我們壹起建設班集體，***同追求我們的理想。在中國傳統的概念裏，家長是壹家之主，他的話是至高無上的，如果我是家長，那這個班的壹切都由我說了算，我豈不成了皇帝！對了，在封建社會裏，皇帝把整個天下都當成他的家，所謂‘家天下’嘛！他成了這個家的家長，因此專制便是很自然的了。而在我們班，不允許有‘皇帝’存在！” 稍停頓了壹下，我接著說：“妳們說我是家長，這裏面隱藏著壹個觀念，認為這個班都靠李老師了。不，我要說，總統是靠不住的，李老師也靠不住。同學們千萬不要把這個班的興衰都寄托於壹個人的身上，無論這個人是李老師還是王老師。我們要把希望寄托於制度，也就是我們即將制定的班規。如果壹定要說這個班有家長的話，那麽這個家長應該是體現我們集體意誌的制度，就是班規。我們不服從於任何人，只服從班規；班規制約著每壹個人，包括李老師！” 學生們顯然很驚訝於我的觀點，沒有壹個人說話，教室裏很安靜。但從他們的認真聆聽的神態中，我知道至少絕大多數學生理解了我的觀點。我又對張帆和魏岷江說：“制定班規就是不信任同學們嗎？我認為不是。尊重和信任同學們，和嚴格要求同學們是不矛盾的。這裏的嚴格要求，就包括合理的規章制度。要知道，人的天性裏有懶惰的因子，有自我放縱的潛意識，因此，需要外在的約束，這個約束就包括制度的約束。我多次給同學們說過‘戰勝自己’，還說過‘真正的教育是自我教育’，這和我們今天所說的外在的約束是不矛盾的。既有自我教育，又有外在的教育，他律和自律的統壹，這才是完整的教育。或者說，通過‘他律’最後達到‘自律’――也就是自我教育自我約束 的最高境界。其實，我們的班規也是同學們作為壹個集體自我教育和自我約束的壹種形式，因為班規是大家制定的呀！教育，還包括行為的養成，而這‘養成’就包含了行為的訓練，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都要有規矩。其實，好的制度應該是讓遵守制度的人感覺不到制度的存在，而同時，不守規矩的人又處處感到制度的約束。比如，李老師就感覺不是《刑法》的存在，我壹點不覺得受了到約束：怎麽連人都不可殺呢？太不自由了！（學生大笑）但是我卻處處感到《交通法規》的制約，因為我現在開車上班，早晨很早的時候，最初幾天，為了趕在妳們出操之前到學校和大家壹起跑步，我偶爾還闖紅燈，（學生再次大笑，同時說“好呀，李老師敢闖紅燈”）每當這時，我就老擔心警察，老想著如果闖了紅燈我要被扣分還要罰款。所以我現在就不敢闖紅燈了。無論我們多麽信任人，要知道，從理論上說，人人都會犯錯誤的，那麽，根據這壹點，我們制定出規章制度就是為了防止大家犯錯誤或少犯錯誤。中國13億人，犯罪分子只占極少數極少數，但為了這極少數人，我們不得不制定出面對全體中國人的法律。這能說是對所有中國人的不信任嗎？因此，我認為，制度是必需的，班規也是必需的。” 說了這些，我問張帆：“聽了剛才同學們的發言和李老師的話，妳對制定班規想通了嗎？妳原來的想法有沒有改變？” 張帆說：“快了！” 同學們善意地笑了。我又問魏岷江：“妳呢？同學們和李老師把妳說服沒有？” 魏岷江說：“沒有，我還是不同意制定班規。” 我說：“不要緊，沒有被說服就保留妳的看法。但是，”我轉身問大家，“這個班規還制定不制定呢？” 同學們都說：“要制定，要制定！” 我說：“我們只能少數服從多數，制定！”但我同時補充了壹句，“我們也尊重魏岷江同學的意見。”我特別大聲強調：“就制度而言，民主有兩個原則：行動上，少數服從多數；精神上，多數尊重少數。”我又說：“其實民主制度也不是萬能的，民主也有不足，最大的不足之壹便是效率不如專制高――皇帝壹個人說了算，壹分鐘就可以作出壹項關系國家命運的決定，這效率多高，民主就辦不到。呵呵！另外，民主也會犯錯誤，比如希特勒就是民選上去的。但是，民主同樣可以糾正錯誤。當然，壹個班不是壹個國家，但有些精神是相同的。” 我看絕大多數同學都同意制定班規了，便提出了第三個問題：“李老師的第三個問題是，這個班規由誰制定？” 這次學生們的回答讓我滿意：“由我們自己制定！” “非常好！”我贊嘆道，“班規是應該由同學們制定，而且是每壹個人參與制定，註意是‘每壹個人’，而不僅僅是班幹部！李老師當然也要參與制定，但我主要是和大家討論班規制定的原則。” 我繼續引導大家：“我們的班規制定應該遵循怎樣的原則呢？” 學生們面面相覷，顯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只好說：“我先談談我的想法，供同學們參考。我想，班規制定是不是應該遵循這樣三個原則，第壹，廣泛性。” 學生們對我的說法好像不太理解，眼睛裏充滿了迷惑。我展開解釋說：“就是說，這個班規應該盡可能窮盡我們同學們和李老師今後可能發生的任何違紀現象。打個比方，如果《刑罰》裏沒有規定不能盜竊，那我盜竊就不算犯法；如果沒有規定殺人，那我天天殺人都是可以的！” 學生們笑了，同時說：“不可能！” 我說：“是呀，之所以我不可能，是因為法律規定，殺人要償命呀！同樣的道理，如果我們的班規沒有對遲到作出限制，那麽，同學們天天遲到，李老師也不能批評妳，因為妳並沒有違反班規呀！我們是‘依法治班’嘛！當然，這裏‘法’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法’，壹個班是沒有立法權的。我這裏只是從精神實質上打個比方。我要說的是，今後我們的班規就相當於我們班的法律！而法律應該在制定的時候盡量不要有漏洞。” 學生們點頭表示同意。我接著說：“第二個原則是，可行性。就是說我們的班規制定出來後，要能夠落實而不能是壹紙空文。要做到可行性，我想是不是有這些要求，首先是班規的條文應該是對行為的約束，而不是思想道德的提倡。也就是說，班規只管行為，也只有行為我們才能約束。比如，過去我看過壹些班規是這樣制定的：‘愛祖國愛人民’……請問，妳怎樣知道別人愛不愛祖國愛不愛人民？妳敢說誰不愛祖國不愛人民？像這樣的條文毫無可行性！又如我們不能這樣制定：‘勤奮學習’，這也不可監督，如果寫成‘課堂認真聽講，按時完成作業’之類，就具備可行性了。另外，班規的可行性還體現在所作出的規定要有彈性，不能太絕對，如果沒有壹點彈性最後是很難實行的。舉個例子，我們可以規定按時交作業，但總有壹些時候因為特殊原因――生病呀，或者忘記帶作業本呀，有同學可能不能按時交，那麽，我們可以這樣制定：‘每期缺作業或不按時交作業不得超過壹次’也可以規定‘兩次’，但同時要寫明，‘缺作業必須要向老師作出說明’，這樣富有彈性並不是降低要求或遷就不交作業的同學，而是讓班規更加符合實際，從而真正能夠實施。” 同學們紛紛點頭，覺得我說得有道理。我繼續說：“但這樣還不能算有可行性，因為有壹點沒有作出規定：違反班規了怎麽辦？也就是說需不需要懲罰？” 同學們齊聲說：“需要！” 我緊接著問：“怎樣懲罰？” 有同學說：“罰做清潔！”有同學說：“罰抄作業！”有的同學說：“罰款！” 我說：“勞動是光榮的，怎麽成了懲罰呢？罰抄作業我也不同意，學習應該是愉快的。至於罰款我更反對，又不是妳們的錢，是家長的錢，怎麽妳犯了錯誤居然要罰家長的款呢？” 學生們沒轍了，他們望著我，似乎在問：“那您說怎麽辦？” 我說：“和同學們壹樣，我也主張應該有懲罰。我寫過壹篇文章，說沒有懲罰的教育是不完整的教育。但我要說的是，懲罰不等於體罰！我想，我們的懲罰措施能不能既有精神的，也有行動的。前者比如如果誰犯了錯誤，就讓他給大家表演壹個節目，給大家帶來壹些愉快，以表達他的歉意；後者比如如果誰做清潔衛生不認真，可以規定他必須做重新做！妳沒有做好，讓妳重做壹遍，這是理所應當的呀！前幾天我看有的小組做衛生就不太認真，但沒有叫他們重做，因為還沒有班規嘛！現在我們就要作出這樣的規定。這就是我理解的懲罰。” 學生們紛紛說：“可以。”“應該這樣。” 我繼續引導：“但是這樣還不具備徹底的可行性，因為有誰來監督執行沒有明確。我們國家的法律，專門由司法部門執行。但班規的每壹條有誰執行？” 同學們說：“班幹部！”這次大家沒有說“有李老師執行”我覺得是他們觀念上的壹個進步，但我對他們說“班幹部”也不滿意，我說：“班幹部當然應該起到執行班規的作用，但請問，比如壹個同學做清潔不認真，按班規應該重做，這壹條由生活委員鐘雪飛――呵呵，我隨便假設的壹個例子呀――執行，但完全有可能，這個不認真做清潔的同學在當天晚上便請鐘雪飛吃了壹頓火鍋！（學生們爆笑）妳們別笑，制度必須把壹切可能出現的情況考慮到。於是，鐘雪飛便不再要求那個同學重做清潔了！怎麽辦？” 學生們不笑了，他們壹下字被我這個問題難住了。我說：“因此，班規上出了規定哪壹條有哪壹個執行之外，還得寫上由誰監督！” 同學們馬上便問我：“那個監督同學不負責任怎麽辦？” 我說：“我們定期――比如壹周或壹個月或半學期舉行民主評議，評議每壹條班規的執行情況，特別是平易執行者和監督者的表現。我們的制度要把每壹個人――包括李老師――都置於監督之中！” “這就是我說的可行性。這壹條非常重要！其實，妳們原來小學或初中壹定也有過班規的，但不少班規都只不過是貼在墻上的裝飾，為什麽？因為缺乏可行性。我們還有校規，國家還有中學生日常行為規範，但恕我直言，這些都還不具備徹底的、嚴格意義上可行性，因此我們必須考慮班規的可行性。特別要說明的是，具有可行性的班規也是對中學生日常行為規範和校規的補充，或者具體化！” 我開始給學生說最後壹條原則：“我們制定班規，除了盡量做到廣泛性和可行性，還有第三條原則：制約性，即同學之間和師生之間的互相制約。也就是說，這個班規不只是班幹部和老師那來管同學的，而應該約束每壹個人！我特別要強調的是，這個班規必須有對班主任的制約。” 同學們又壹次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我耐心地解釋道：“對於壹個國家來說，任何公民――包括總統都必須守法，這是常識。對於壹個班集體來說，任何壹個成員包括老師都必須遵守***同制定的班規，這也應該是常識。因為李老師也會犯錯誤，如果妳們不通過班規制約我，我會肆無忌憚地犯許多錯誤呢！比如，過去李老師做班主任是從不拖堂的，從來都按時下課。但開學以來，我已經拖堂好幾次了，為什麽？我們還沒有班規嘛！同學們還沒有從制度上對我提出規定嘛！因此我拖堂也不算違規。但如果以後班規作出了不許拖堂的規定，我就不會，不！是“不敢”拖堂！再說了，班規對老師的制約並不是為難老師，而是幫老師改進工作。我問妳們：妳們覺得李老師脾氣好不好？” 大家都說：“好！” “可是，妳們知道嗎？李老師以前的脾氣可暴躁啦！”我說，“但現在為什麽變得越來越溫柔，越來越有耐心了呢？這就是我以前的學生對我的幫助。怎麽幫助的？通過班規對李老師作出規定，如果對同學們發了火必須接受懲罰！這樣壹來，我的脾氣便慢慢變好了，我的教育也慢慢走向成功了！妳們看，班規對老師的制約多麽重要！” 最後我說：“關於制定班規的原則，我就說這麽多，同學們不同意也不要緊，妳們也可以談談妳們的想法。” 同學們說：“我們同意李老師說的幾條原則！” 我說：“那好！那我今天的最後壹個問題是：這個班規誰來制定？” “我們制定！”同學們大聲說。 “對的，是妳們！但是，”我說，“所謂‘妳們’應該是指妳們每壹個人！而不僅僅是班幹部。這幾天同學們可以根據三個原則思考思考班規內容，下周四開始軍訓，妳們軍訓期間可以繼續思考或著打草稿，然後均訓結束緊接著是國慶七天大假，妳們就開始制定班規。國慶後回到學校，請每壹個同學交壹份班規！” 同學們很驚訝，認為制定班規怎麽會花這麽長的時間。我說：“制定班規是壹件非常嚴肅的事。如果老師匆匆拋出壹分班規讓大家照著做，效率是很高，但這樣的班規多半不能兌現。我們還是多花壹些時間好。過了國慶，我們請班幹部將每壹個同學制定的班規進行整理綜合，提出壹份草案，大家再來修改。最後，我們將以無記名投票的方式對班規進行表決。如果通過了，就執行；如果沒有通過，我們重新制定！總是，這是大家的事，壹定要嚴肅認真。” 同學們都表示同意。下課的音樂聲響了，我簡單總結道：“這份班規將是我們班的‘法律’，而法律面前，人人是平等的。李老師多次說過，總統是靠不住的，班主任也是靠不住的，唯有集體的智慧和意誌，以及體現這智慧和意誌的制度，也就是班規，才能保證我們班逐步成為壹個優秀的班集體！這是我們***同的理想！而在這過程中，同學們在成長，李老師也將和妳們壹起成長！” 下課後，不少同學都對我說，原以為班規就是壹開學老師給大家提幾條規定，或者最多象征性地讓同學們討論討論，然後叫大家照著做――以前初中就是這樣的；沒有想到，制定班規還有這麽多講究。他們覺得這班規真正是同學們自己制定的。不僅僅出臺壹紙班規，而更著眼於學生自我教育和自我管理意識的喚醒與能力的培養；不僅僅讓學生遵規守紀，更著眼於我和學生的***同成長；不僅僅達到民主管理的結果，而更著眼於民主教育――把班規制定的過程同時變成對學生進行民主精神啟蒙和民主實踐訓練的過程…… 這就是我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