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記得我和夥伴壹起到田裏、到河邊,找些諸如面葉菜、薺菜、灰灰菜、馬齒莧、豬毛菜、野掃帚苗之類的野菜。
春天,麥田裏到處是面葉菜、薺菜,薅回家去,擇下嫩的準備吃,剩下的就餵豬、雞了。洗幹凈了,奶奶就會將面葉菜放進玉米糊裏壹起煮。黃燦燦的玉米糊裏漂著綠瑩瑩的細長的面葉菜,很是美麗。不僅美麗,甜甜的玉米糊混雜著面葉菜清淡的香味,很是開胃。不用別的菜,隨手放壹點鹽巴在碗裏,我就能夠吃兩碗。
薺菜也是飯桌上的美味。洗幹凈的薺菜放到開水裏煮熟,撈出來拌上鹽巴、蒜泥,就是美味的菜了。
春天的野菜少,當榆樹上掛滿壹嘟嚕壹嘟嚕的榆錢時,我會像猴子似的爬到樹梢,折下很多的榆錢枝,扔下來。夥伴們便歡快的將榆錢擼下來,放進籃筐裏。榆錢是最好的野菜,或者下進玉米糊裏壹起煮,玉米糊就更甜了,還滑膩膩的,帶著清香。或者蒸蒸菜,將榆錢洗幹凈,晾幹,拌上面粉,上籠裏蒸,蒸好的蒸菜綠綠的,抓壹把就可以吃,甜津津的。倘若放進蒜泥拌勻,那就更加美味了。
夏天的野菜多,屋後、路邊、河岸,到處是。灰灰菜樣子不起眼,味道也帶著苦,但做成菜很可口。豬毛菜的樣子像豬毛,其實現在看來更像松針,壹場雨下來,岸邊到處是。采些嫩尖回家做菜,風味很別致的。
今年春天回老家,想吃點面葉菜。但母親不允許,說田裏打藥了,面葉菜都沒有了,即使有,也不能夠吃的,於是很遺憾。好在田野裏有幾株柳樹,就擼了柳絮回家,做了美味的柳絮菜。柳絮菜有點苦,但是苦過了,就有甜甜的味道留在唇齒間,令人回味。
離我家約莫百米遠的地方是沁河老堤,但懶惰的原因,我很少去。放假了,我和孩子到堤上玩。幹旱使堤邊新栽的柳樹枯死了很多,堤畔野草的綠色尚且不能夠掩蓋冬日的枯黃。突然發現灰灰菜的身影,卷縮著葉子,在野草中頑強地直立著。再仔細搜尋,豬毛菜細細的,連叉也不分,就那樣直楞楞地生長著。還有野出的掃帚苗,身量明顯矮小,葉子也薄薄的,細小得很。我很失落,想品嘗久違的野菜的我真的渴望壹場大雨的來臨。
連續下了幾日雨,憑窗望見堤畔綠草茵茵,很是喜人,便和孩子冒著微雨,來到堤邊。空氣清新地讓人心醉,大腦在此時仿佛也被雨水洗過了似的,格外清醒、活躍。
回想到很多往事,但多是小時候和夥伴在雨中田野裏找野菜的歡悅——雨中,泥猴似的我和夥伴在田埂上跑著,從不穿鞋的我們很愛看軟泥從腳趾縫裏“噗嘰——噗嘰——”地冒出,樂得大家在泥地裏比賽。玩夠了,還要記得外出的任務——薅野菜,給人吃的,還有給家裏的豬、雞吃的,於是大家冒雨找野菜。大約薅野菜的人多吧,找到人吃的野菜還真的不易,常常找到壹點而已。但給豬、雞吃的'就好找,隨便什麽草大都可以的。
此時堤畔的草兒喝夠了雨水,憋足了勁往上竄。前些日子掩不住的枯黃此時全無蹤跡了。灰灰菜的葉片張開著,顯然肥實了很多;豬毛菜也胖了,居然分出很多叉,嫩嫩的,茂盛得很;野掃帚苗也仰起了臉,笑嘻嘻地迎接著雨露地滋潤。
“今天,咱們吃野菜好麽?”我問孩子。
“好啊!”孩子很興奮。“媽媽,什麽能吃?是這些草麽?”
“看,這叫灰灰菜,這叫豬毛菜……”
“豬毛菜?呵呵,怪像哩!”孩子高興地伸手去薅。
“別薅!只需掐點頂尖就行了,越掐它的尖,它分叉就越多。再說,頂尖最嫩,吃著好吃。”我說著,和孩子壹起掐起來。
壹會的功夫,小袋子就滿了。孩子顧不得再閑遊,催我回家。
按照記憶裏奶奶的做法,先洗幹凈野菜,在放進開水裏煮熟,然後潷去水,把搗好的蒜泥放進去,加上鹽巴、雞精、香油,攪拌均勻。
“哇!好香!”孩子只是聞到香味就叫起來。
“好吃!好吃!”才吃壹口,孩子就大聲說。
我也夾了壹口,哦!往日的味道剎那間彌漫了唇齒,但比往日的味道更加香,更加美。
“媽媽,妳小時候老吃這個,可真好。”孩子壹臉的羨慕。
“以後,咱天天吃!可以省錢吶。”
“幹脆種野菜得了,真好吃!”
孩子說著,我笑了,“那是妳冷不丁吃壹回,讓妳天天吃,妳會煩的。”
“不煩,不煩!好吃著吶。”孩子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昨日又采了些,晚飯時,孩子還是很興奮地吃野菜。可是,幾口之後,就說:“媽媽,今天的不好吃,妳是不是忘了放調料?”
“還是和上次的壹樣做的!口刁!”我說著,也吃了起來。
的確,昨日的清香此時已經找尋不到了似的,苦澀的味道厚重了起來,真的不大好吃啊!
野菜,就是野菜!假如真的好吃,人壹定會將其改造為蔬菜的。之所以感覺好吃,於我,是因為記憶,沒有吃過美味的幼時的我,野菜比鹽巴要好吃得多;於孩子,那是因為偶爾吃壹次罷了。
茵茵綠堤,在雨中更加美麗,各種的野草、野菜瘋狂地生長著,撩撥著我的思緒,飛回到光著腳丫,漫地裏搜尋野菜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