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方面對鼓勵自己不要落入庸常而懶惰的思維,因為堅信遠方總有自己可以抵達的彼岸,所以即使處在此刻的愁緒生活之中,也要保持那份期待。
可是另壹方面,我又無比清醒地意識到,其實生活並不會絕對以及完全地好起來,即使我在消極的時候會安撫自己會有苦盡甘來,可是我並不會很堅信這壹點——因為越發的明白,活著本身就是壹份受苦,甚至是受難。
從前會因為這份矛盾心理的對抗,前壹刻積累起來的勇敢,下壹秒立刻就煙消雲散。
後來的某壹天,不記得在某處看到壹句話,因為這壹生已經無從選擇,所以要找人訴說苦與樂。
可是在尋找他人訴說的路上,大部分時候並不順利。當我開始意識到這壹點的時候,很幸運的是,我已經開始有了跟自己對話對話的意識,以及持續形成習慣,以及有了壹套系統的自我安撫機制。
我是那種從小就把心事放在心裏的人,並且藏得很深。這種習慣壹直延續至今,所以每當生活裏遇上難題的時候,總會難免被朋友責怪壹句:那麽大的事情,為什麽就不跟我說壹聲呢?
我壹開始是抱歉,繼而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於不夠在乎朋友了?可是我很快就扭轉過來——這是適合我自己的處理方式。
我是個解決問題在前,情緒釋放在後的人。這個處世邏輯,決定了我也只能先把事情掌控在自己的手裏,等到我有了對應的辦法,甚至是等到事情告壹段落很久以後,我才願意坦然地說出這壹段。
其實壹開始是因為自私,壹種處於自卑的自私——萬壹這份工作我沒有得到,萬壹這個任務我沒完成,萬壹這個難題我沒有解決......那麽就讓這些失敗落入我自己的承受力,終究不再需要承受額外之人的失望。
另壹方面,則是在於,想要被真正理解,是很難的壹件事情。每壹次遇上難題,在我身邊的同齡人裏,能夠在精神層面為我做疏導的人並不多。
大部分時候如果我告知對方壹個決定,那壹定是我已經得以確認的答案,而並非是請求別人的壹句建議——這樣想來,我更不會在半途告知別人進展,因為需要向別人解釋“我為何要這樣做”,是壹件非常耗費心力的事情。
當然我也會向需要之人求助,並且是集中於壹個具體話題的理性梳理——並不是為了壹個答案,而是為了從局外人眼裏,看看有沒有更多的選擇切入角度。
這種狀況壹般是向長輩請教的居多。
我總是在心裏默念著,提著壹口氣,羅列個壹二三四五,再向他們要來個六七八的回應。剩下的情緒部分,抓狂也好,抑郁也罷,甚至是無理取鬧的發泄,通通留個關上門之後的自己。
我不知道具體的哪壹天開始,就明白了壹點:只有學會跟自己對話,才可以帶領自己繼續往前走。
在日常接受到的信息裏,都是在教導我們,如何在在各種人際關系中學會溝通。所謂提高情商的輔導班,告訴妳如何說話可以提高薪水。更有無數的情感專家支招,如何說更動聽的情話。
可是唯獨從來沒有壹門課程,是教我們如何學會跟自己對話。
我至今都記得,第壹次看到電影《愛在黎明破曉前》、《愛在日落黃昏時》、《愛在午夜降臨前》這三部曲時候的心情。
這是壹個很詭異的愛情故事打開方式。
從第壹部開始,美國青年傑西在火車上偶遇了法國女學生塞琳娜,兩人相處壹夜之後分開。因為種種錯過,九年後倆人才有第二次見面。然後是再壹個九年,他們成為了夫妻。
這個系列的愛情故事,沒有海誓山盟,沒有第三者或備胎,沒有婆媳撕逼,沒有曲折回轉,它只是壹場場對話臺詞支撐起來——他們只是在不停地對話,或者說叫做談論。
第壹次看到這個系列的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麽它有資格被影迷奉為愛情圭臬。甚至差點陷入好些人的同種抱怨中——這部電影幹脆叫做“叨比叨”算了,從頭到尾都在扯,有什麽意思?
再後來重新翻看,自己已經是有過感情經歷的姑娘。這壹次我的體驗是,此生可以找到壹個可以相互訴說的人,已經是難得的壹份幸福。
我從來沒看過壹部電影,除了壹些基本的場景切換,剩下的,全都是男女主角的臺詞——那些妳所能想到,以及不能想到的生活細節——體驗、感知、火花,好與不好的感受,相互的埋怨,爭吵後的痛心疾首,都訴說在這壹場場的對話裏。
甚至有壹種“即使我不快樂,可是我也要說出來”,都成為了我想要而不可得的壹份奢望。
而最近壹次重看,又是新的壹輪感受——我突然發現,故事中的男女主角,表面上是通過闡述向對方介紹自己,表達自己,甚至是純粹的宣泄,可是這其中,也只不過是在跟自己來壹場對話而已。
我突然開始理解了從前的壹絲迷茫,那就是我從來不認為孤獨是所有人的特權。它可能是每壹個人都會經歷的感受,可是卻並非每壹個人都會駕馭它——更多時候,只是陷入壹場不得不孤獨的荒涼中。
這樣的孤獨,是我們對於生活產生消極的入口。
孤獨如同樂觀,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擁有。就連劉震雲都說,“壹個人的孤獨不是孤獨,壹個人找另壹個人,壹句話找另壹句話,才是真正的孤獨。”
這便是我所要表達的,此生尋找那個說得來的人並不容易,可是對於生活而言,我們始終要進行下去,所以務必要尋找壹種釋懷方式——自說自話。
我所理解的自說自話,有時候是無意識的自言自語——那些在外人眼裏的詭異舉動,可能是妳自己腦海裏的思緒通過嘴裏說給自己聽。
有時候也是壹場習慣性地冥想——雖然它並未發出聲音,可是在形式上,本就是跟內在世界的自己深入交流壹場。
我所采用的自說自話,大部分是記錄下來,無論是否有邏輯,首要確定的是,思緒是即時的,情緒是真實的,所以那壹刻才願意卸下偽裝,表達當下的那份表裏如壹。
會有人說,長期自己壹個人獨處,壹個人自言自語,會不會變得不會交際,以及無法融入其他正常的生活?
我反而覺得,在這個信息爆炸過多的時代裏,我們更需要學會維系獨立和辯證的思考,而不至於落入五花八門的信息垃圾沖擊中。
大部分人之所以情緒躁動,戾氣重重,心生怨念,究其原因,不過是不願意赤裸裸地面對自己。我總覺得,如果連在自己面前都需要偽裝,或者刻意逃避某個話題不讓自己去觸及,時間積累久了,我們就會落入失去自我的悲愁中。
我的不快樂,並不在於我失去自我,而是因為太清楚自己的得與失,加上生活裏躲不開的雞毛蒜皮,所以會時常心生厭倦——可是在根基層面來說,我卻是個樂觀之人,就是因為我學會了跟自己對話壹場——它讓我在心裏得以放過自己。
看《黑鏡》裏其中壹集主題是“馬上回來”。壹個已經死去的男生Ash,他的女友Martha可以根據其之前在社交網絡上發布過的照片、視頻、語言習慣,構造出壹個高度還原的“假人”——他可以繼續陪妳聊天,給妳做家務,甚至是做愛——就如同他壹直都還在。
Martha壹開始很驚喜,繼而漸漸對這個虛擬男友產生依賴,以至於手機摔在地上了驚慌發作,害怕“男友Ash”會消失。
可是她終究還是認清了真相,甚至產生憤怒——因為當她命令“Ash”跳崖的時候,他居然點頭答應了。
“但妳不是妳啊,妳只是妳的漣漪,妳沒有過去,妳只是表演了他未經思考做的壹些事情,這是不夠的。”
Martha在悲憤中說出這清醒的壹段的時候,屏幕之外的我突然理解了這部美劇主創所說的,“黑鏡的反派從來都不是科技本身,它講的從來都是人性的失敗和困境。”
現實生活中,總有讓我們不願意面對的種種,它讓我們或者痛苦,或者憤怒,或者羞愧,甚至害怕。
可是妳知道自己無法永遠停留在原處,這裏並不存在壹鍵切換模式,可以讓妳跳到另壹個世界,並且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
焦慮可以讓人成長,前提是妳要先自己走出來。
於我們自己而言,可能此生都在尋找靈魂伴侶,等待那個值得讓自己深入表達壹場的人——遇上了總是幸運的,可是,萬壹沒有呢?
既然那是我們無法把握的部分,所以只能從自己身上開始演練——壹場可以讓自己如何面對,如何告別,如何接受,如何鼓起勇氣的自說自話。
這是我唯壹想到的,可以對抗我壹開始所提到的那份矛盾擔憂——如果此生走到盡頭,都沒有辦法抵達我所期待的彼岸,也不至於心生絕望。因為這壹路為自己解答分憂的思考旅程中,已經收獲了走在路上的意義。
這份意義,是為了讓自己不對人生絕望,不對過往有所遺憾,以至於抓著不願放手。
更重要的是,我想要那份念念不忘該得的回響——即使遇上靜如死水的絕望壹場,那壹刻投出去的石子,也有真實的漣漪在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