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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讀:說說鬼神

儒家與鬼神

? 大拙

《論語·述而》有雲: “子不語怪力亂神。”壹般都理解為“孔子不談論怪異、勇力、叛亂和鬼神。”據此,清代中期文學家袁枚還撰寫了壹部筆記小品,集子命名為《子不語》,二十四卷全記述奇聞異事、奇人鬼怪,表明所記正是孔子所“不語”者。

那麽,儒家真的就否認鬼神之事,甚至是無神論嗎?我看未必。對“子不語怪力亂神”的理解,恐怕還要看看原文,不能斷章取義。

(原文: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雲爾。”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子不語,怪力亂神。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譯文應是:葉公向子路問孔子的為人,子路沒有回答出來。孔子知道後說:“妳為什麽不說:他的為人,是用功學習時便忘記吃飯,以至於快樂得忘記了憂愁,不知道衰老即將到來。”夫子又說:“其實,我並不是生來就有知識的人,而是愛好古代文化,勤奮敏捷去求取知識的人。”說到這裏,夫子停止不說了,好像是生怕分心用力影響了凝神思考。過了壹會兒,夫子才說:“如果壹行人中只有三個人,那麽,其中必定有壹個人可以做我的老師。我選擇他的長處加以學習,我看到他的缺點也是我也有的,就加以改正。”

從原文的前後看,“子不語怪力亂神”七字,應該是“子不語,怪力亂神。”亦即“孔子不說話了,惟恐用力分散影響集中精神。”如此解釋,文通字順,語意連貫,符合孔子之為人,也頗符合其時的語境。)

在《論語·先進》中孔子旗幟鮮明的說“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這可以算是儒家生死觀、鬼神觀的綱領。進壹步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 (《中庸》)的秩序要求。

到《中庸》第十六章,對鬼神之事有了較為系統性的論述: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

譯文:

孔子說:“鬼神的德行可真是大得很啊!”

“看它也看不見,聽它也聽不到,但它卻體現在萬物之中使人無法離開它。”

“天下的人都齋戒凈心,穿著莊重整齊的服裝去祭祀它,無所不在啊!好像就在妳的頭上,好像就在妳左右。”

“《詩經》說:‘神的降臨,不可揣測,怎麽能夠怠慢不敬呢?’”“從隱微到顯著,真實的東西就是這樣不可掩蓋!”

在這裏,孔子用形象的比喻,說鬼神就像空氣壹樣,看不見,聽不到,但卻無處不在,無時不在,任何人也離不開。

孔子究竟是壹個怎麽樣的鬼神觀?正如我們所知的,人們的思想無非是社會生活的投影,那麽,說鬼神不外乎說人。

孔子生活的時代,周天子的權威沒落,同時周人所尊崇的至上神——天的權勢也沒落了。壹些精英分子在考慮施政方針和個人行動的時候,只看現實的需要和可能,而不再顧忌上天的意旨了。

孔子當然不能例外,雖然他極為推崇天子或者說倫常秩序,但在他看來壹個人有沒有道德修養,壹個國家政治是不是清明等等都是由人決定的,跟天沒有關系。他說:“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述而》)這是說壹個人是否能達到仁的境界,不依賴外部因素,就看他有沒有“欲仁”的堅強信念,如果有,壹定會成為仁人。孔子又主張“為政在人”(《禮記·中庸》),也就是說不在神。以衛國為例,衛靈公昏庸無道,但衛沒有亡國,是不是神佑的結果?孔子認為不是,原因在衛國有幾位賢大夫分管幾個重要部門,就把衛國政局給支撐下來了。

墨子這樣批評儒家:“儒以天為不明,以鬼為不神。”(《墨子·公孟》)這就從另外壹個方面說明,孔子否認天和鬼神對社會生活的支配作用。

 但是孔子並不否認鬼神的存在,基本態度是“敬而遠之”。 ? 弟子樊遲問什麽是智?孔子答道:“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雍也》)聰明人集中力量做與民生有關的事,而不是去諂媚鬼神,對它們要敬而遠之。這就是說,他對鬼神持懷疑和疏遠的立場,既要擺脫舊宗教觀念的束縛,又不肯與它決裂。所以凡是遇到這類問題,孔子都把它擱置起來。子路問如何事奉鬼神,他答道:“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問人死後是怎麽壹回事,他答道:“未知生焉知死?”(《先進》)教導子路努力了解人生,學會事奉人,把鬼神等問題放在壹邊。子貢問死人是有知還是無知?孔子說,說有知,我怕孝子厚葬父母,損害活人;說無知,我怕不孝子孫不葬父母,棄屍荒野。所以不能說。妳如果真想知道答案,等妳死時慢慢體會去吧。(見《說苑·辨物》)

那麽,孔子認為的鬼神是什麽樣子的,或者說是什麽樣的存在?“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要理解孔子的思想,歷代大儒家的解讀應該更加精微;儒家所說鬼神,可分為三類。《朱子語類》說:鬼神,其別有三:在天之鬼神,陰陽造化是也;在人之鬼神,人死為鬼是也;祭祀之鬼神,神示、祖考是也。”儒家視鬼神為“造化之跡”。朱熹《集註》引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跡也。”意謂鬼神是天地的壹種功能和作用,宇宙創造演化產生的壹種跡象。造化即創造演化,跡即現象。換言之,鬼神也是壹種被造物。

朱熹解釋“造化之跡”說:“若論正理,則似樹上忽生出花葉,此便是造化之跡。又如空中忽然有雷霆風雨皆是也,但人所常見,故不之怪;忽聞鬼嘯鬼火之屬,則便以為怪,不知此亦造化之跡,但不是正理,故為怪異……皆是氣之雜揉乖戾所生,亦非理之所無也。”(《朱子語類》)

對於中國人來說,聖人就是神,孟子說“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謂神。”聖境是人生最高境界,有不為人所能知曉和理解的壹面。《中庸》說“至誠如神”,聖人至誠,故謂之神。不過,儒家對於聖人則是至高崇拜和信仰,天道信仰可以落腳於聖人信仰,對於鬼神則是敬重而不信仰。

說了這麽多,我如何理解鬼神?目前我認為對於鬼神的認識和態度,儒家有壹定道理,體現出了原始返終,知生知死;存順沒寧,死而不滅(精神)的豁達理念;以及修身俟命,敬始慎終的人生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