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三個畫面:西北有壹位老鄉在墻根底下曬太陽,成都的茶園裏有人在打麻將,上海街頭上是匆匆的腳步。有人問我,這三個畫面對照,哪個更幸福?我說,我如果是上海匆匆忙忙的那個人,如果我不僅是為自己的衣食謀,我很多努力或者我信仰的壹部分,是與西北的那個曬太陽但很貧窮的人有關的話,雖然我的腳步匆匆但我不會覺得太累。
但是我如果只為自己忙,那就會有很多讓我擔心的地方。成都是壹種態度,它富裕的和不富裕的都會找到自己的幸福方式,值得我們借鑒,但是我覺得更多忙碌的人的心裏,要想著西北那些不富裕的人,他們會讓妳再忙碌也會幸福壹點。有的時候當妳出生在貧窮落後地區,壹出生就落後幾十年了,個人是很難彌補的,這需要社會去彌補。妳不能跟在那個地方出生的人說“妳要勤奮,妳要努力”,有時越勤奮越糟糕,越勤奮對水土的破壞越大,越可能荒漠化。
這三個畫面總的來說會形成另壹種平衡。但是我不太贊同壹個曬太陽的乞丐嘲笑壹個曬太陽的財富擁有者,說妳不也在曬太陽嗎?不壹樣。我們這個社會還沒到可以站在乞丐的壹列去嘲笑財富擁有者曬太陽的時候。我估計短期也到不了。
雖然我是外行,但我覺得中國的GDP是不能低於預期的,否則就業等會壹塌糊塗。我壹直形容中國是輛自行車,只有騎它才不倒,壹旦哪天不動了自行車準倒。
龍永圖先生說,要平衡,就跟踢球壹樣,快慢有節奏。我們現在提慢是我們快得到了離譜的地步,甚至冒進,因此要重新返回來明白“慢”中的含義。我經常提到壹個墨西哥的諺語,說壹群人在快速地走,突然壹個人停下來,他說,我得等等,我靈魂扔在後面了。
我們以前的壹個制片人叫陳虻,他已經去世了,但他有壹句話我總在念著,“不要因為走得太遠而忘記當初為什麽出發”。因此,成都值得借鑒,但是在沒達到某種程度之前大家不能都開始曬太陽打麻將,肯定不行,這是壹個平衡的問題,不是哪個最好的問題。
有壹年4月初我去西班牙,我們看到西班牙滿大街都是曬太陽的。那天晚上跟西班牙壹個非常棒的記者壹塊吃飯,我們說真羨慕西班牙陽光這麽好,到處都是曬太陽的人。
沒想到這個記者拍桌子跟我們急了。西班牙人其實很隨意不會很嚴肅的,但是他真的急了,他說:“妳們都在說曬太陽,曬太陽,曬太陽,妳們知道西班牙的失業率是多少嗎?”他說西班牙的總體失業率是24%,青年人超過40%,這就是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曬太陽,他說“我們現在都在等待妳們中國”。因為西班牙總理正好要來中國訪問,中國要買西班牙的國債,從那壹刻起我再也不去談論這個,但是我們還會去羨慕曬太陽,因為現在我們完全沒機會曬太陽,所以這需要壹種平衡。(摘自《龍永圖 白巖松:中國,再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