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呵呵呵!您好!
甲:家裏都好?
乙:承問!承問!
甲:家裏都誰好?
乙:您問誰誰好!
甲:我知道妳們家還有人沒人呢?
乙:有人!沒死絕嘍!
甲:哦!那我問問,我問問......您的父親好?
乙:哦!怹倒好。
甲:我也好!
乙:妳幹嘛呢?
甲:我也問怹好啊,怹也問我好。
乙:誰問妳了?
甲:那麽妳父親今年幾門大幾了?
乙:什麽?
甲:......那個,大門大幾了?不是......妳爸爸禮拜幾了?
乙:這什麽亂七八糟的?這個?
甲:我問他幾歲口了?
乙:唉!這什麽話這是?
甲:我是說啊......我就說他怎麽長的?
乙:妳爸爸怎麽長的?
甲:不是......咳!別提了!
乙:這種人真是的!
甲:這個話怎麽說來著?就說他活多少日子了吧?
乙:行了!行了!行了!甭費這勁了!啊!這麽大人連句話都不會說!我明白妳那意思,想問我父親今年多大歲數了,對麽?
甲:對對對對!
乙:告訴妳記住了,妳問爸爸年歲,得說“高壽”。
甲:什麽?
乙:“高壽”。
甲:“高瘦”?
乙:唉!
甲:又高又瘦?
乙:又高又瘦那是妳爸爸!
甲:妳說的麽,高瘦,妳說的!
乙:什麽“高壽”啊?這是文詞,就是問多大歲數了。
甲:噢!問多大歲數就問“高壽”了。
乙:對了!
甲:那真格的,妳們老爺子今年高壽了?
乙:還小著呢!
甲:還沒滿月呢?
乙:沒滿月象話麽?
甲:妳說的,“還小著呢”,我可不往小處問麽?
乙:往小處問也不能太小了啊!還沒滿月?
甲:那滿月了沒有?
乙:滿月了啊?——嗨!
甲:奶還行哈?
乙:什麽呀?這都是?
甲:那到是怎麽著?是滿月是沒滿月啊?
乙:我說妳老跟這“滿月”鰾什麽啊?
甲:我這不問他歲數麽?
乙:行行行......不是問他歲數麽?告訴妳,我爸爸六十。
甲:溜食?
乙:唉!
甲:好!
乙:好啊?
甲:好好好!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吃飽了,溜溜食,助消化啊!
乙:不不不!哪的事?怎麽吃飽了“溜食”啊?
甲:妳不說妳爸爸溜食去了麽?
乙:咳!沒那事......六十歲!
甲:六十歲?
乙:啊!
甲:哦!成家了麽?
乙:還沒呢?咳!這沒成家我打哪兒來的啊?
甲:妳從妳們家裏來的呀!
乙:廢話!我這麽大個子,我爸爸沒成家?有那事麽?真是!
甲:哦!早就成家了。
乙:那可不?
甲:唉!那妳母親好?
乙:哦!我媽倒挺好的。
甲:她今年多大歲數?
乙:跟我爸爸同庚。
甲:“同更”?
乙:唉!
甲:壹塊兒打更?壹梆子壹鑼,噠!噠!嘡!嘡!“少年當奮勇,老來兩耳聾”。《盜禦馬》,這段我聽過。
乙:行了!行了!行了!好嘛!這是看夜的,合著!哪的事兒啊?這是?
甲:“同更”麽?打更麽?
乙:“同庚”都不懂?他們倆呀,壹邊大,同歲。
甲:雙胞胎?
乙:啊?!
甲:這雙棒結婚不好,這不好啊!知道麽?
乙:妳爸跟妳媽都挨家是嗎?
甲:妳不說壹邊大麽?
乙:咳......壹邊大......同庚麽......我媽也六十歲。
甲:噢!妳媽也六十歲?
乙:啊!
甲:出門子了麽?
乙:還沒呢!咳!......我媽沒出門子能有我麽?這話還用問是怎麽著?
甲:噢!對對對!......這合算妳爸爸也成家了?
乙:這不廢話麽?
甲:妳媽呢,也結婚了?
乙:啊!
甲:好——好好好,好!我對妳有意見!
乙:怎麽對我有意見啊?
甲:對妳有意見啊!
乙:不!我招妳了?
甲:妳太不對了妳!沒有啊,這樣的!
乙:我怎麽不對了?啊?!
甲:要說咱倆這關系,妳自己說怎麽樣?
乙:咱是好朋友啊!
甲:好朋友?虧妳說得出口!還好朋友?真是的?妳說說!
乙:怎麽了?這是?
甲:妳說得出,真是!
乙:怎麽意思?這是?
甲:妳爸爸成家,妳媽出嫁,妳們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請我?不給我送個信?妳瞧不起人啊!幾塊錢的份子,我隨不起是怎麽著?妳呀!離我遠點兒啊!別理我了!打這兒我不
認識妳!這可不對!沒有!
乙:唉——!我說,這個?這您挑得可沒有!
甲:怎麽的?
乙:您得原諒啊!合算我爸爸成家,我媽出門子這事兒啊,辦得太倉促。喜事正日子那天,我壹瞧您沒來,得請您去啊!
甲:對啊!
乙:我爸爸是新郎又不能出去,我那天忙得不可開交,後來呀,我打算給您送個信去......我上哪兒找妳去啊?
甲:我還那住啊!
乙:妳還在哪兒住啊?那陣有我麽?
甲:噢......那,那陣妳幹嘛去了?
乙:我出門了!咳!出門幹嘛呀?
甲:沒趕回來。
乙:我知道我在哪兒啊?那時候還沒生我呢!
甲:噢!那會兒還沒生妳呢?
乙:那可不!
甲:那後來怎麽就生出妳來了呢?
乙:您聽著啊!咱這麽說吧!
甲:噢!
乙:想當初我爸爸......
甲:啊!
乙:唉!妳就別答應了!
甲:這不隨口答音麽?
乙:不不不!用不著答音!啊!我爸爸在東莊住。
甲:噢!住在東莊。
乙:對!那時候,我父親呢,是個大學生。
甲:噢!是個大和尚。
乙:大和尚象話麽?
甲:還俗了,還俗了!
乙:學生!
甲:噢,學生,學生!沒聽清楚。
乙:唉!我媽呢,在西莊住。
甲:住在西莊。
乙:是個姑娘。
甲:噢!是個姑子。
乙:什麽叫姑子呀?是姑娘!
甲:算姑娘!
乙:對了......幹嘛“算”姑娘啊?就是姑娘!
甲:姑娘,姑娘!
乙:真是的!那時候他們老倆口子誰還不認識誰呢。
甲:那後來怎麽湊合壹塊兒去了呢?
乙:什麽叫湊合壹塊兒去了啊?
甲:不是!他們怎麽就認識了呢?
乙:這不當中啊,有個來人,是媒人。
甲:噢!妳是媒人。
乙:對!咳!不是我!
甲:那是妳兄弟。
乙:唉!我兄弟!我兄弟跟我妹妹啊,他們哥倆,到我媽這頭來了,見了我母親,說“媽呀!這事,咱可別錯了主意!聽說那邊條件可好了......”走!全讓妳給攪合亂了!
甲:不!這怎麽了這是?
乙:沒有我就能有我兄弟了?
甲:那......那麽這個媒人,媒人是誰?妳說說。
乙:是個老街坊,楊奶奶,楊媒婆。
甲:噢!楊梅果!楊梅果不如鮮荔枝......
乙:我說妳成心搗亂是怎麽著?
甲:不不不!妳說,妳說!這就快有妳了吧?
乙:妳別忙啊!咱先說這個媒人婆,媒婆,媒婆,兩頭說合嘛!不為掙錢,就圖吃喝。東家走走啊,西家串串,這楊奶奶誰家她都串。
甲:傳老婆舌頭。
乙:傳老婆舌頭幹嘛呀?說媒拉纖,當紅娘,月下佬兒。
甲:介紹人。
乙:唉!對了!這媒人呢到了我爸爸家啊,就誇我媽好;到了我媽家呢,就誇我爸爸好。唉,雙方認為挺合適,門當戶對啊!就同意了!
甲:噢!
乙:唉!得相親,要見見本人。
甲:那這下老兩口子見面了?
乙:見不著!那時候相親啊,不能本人相,得家裏人代替去相親。
甲:那妳去吧!
乙:妳老往裏摻合我幹嘛呀?沒有我!
甲:還沒妳?
乙:妳聽著啊!相親以後啊,放小定,天津叫落叉子,合八字,過龍鳳大貼。等這門親事壹訂下來......
甲:就把妳生出來了。
乙:沒聽說過!這剛訂親,還沒結婚呢!轉過年來,我爸爸辦喜事,用花轎把我媽娶過來,到了我們家......
甲:壹進門就生妳了。
乙:沒這麽快!我說妳怎麽回事啊?我媽過門啊,二年以後這才有的我。
甲:這麽些日子?
乙:那可不!
甲:二年以後?
乙:啊!
甲:那麽妳把這二年當中的過程給我仔細說說。
乙:我不說了!妳愛明白不明白吧!啊!
甲:不說了?
乙:不說了!
甲:呵呵!不說我也知道怎麽回事?知道!
乙:妳知道?
甲:知道!
乙:嗯?
甲:這麽說吧,想當初妳父親啊,是二十來歲壹小夥子。
乙:對!
甲:對不對呢?妳母親呢,是二十來歲壹大姑娘。
乙:沒錯!
甲:妳母親的娘家呢,壹沒要彩禮,二沒置嫁妝,沒有任何條件的,把妳母親就租給妳父親了。
乙:對了!唉!不不不......“租”這象話麽?那是許配。
甲:噢!許配給妳父親了。
乙:唉!對了!
甲:那會兒妳爸爸的情況,那條件,跟我現在差不多,生活不怎麽富裕。
乙:不不不!打住,打住,打住!就甭提妳!
甲:當時就按簡單的,省錢的,辦這喜事。獨立成家麽!全靠自己啊!妳爸爸先到杠房,沒敢要四十八杠,就要了壹個......
乙:不不不不不!出來!出來!出來!上杠房幹嘛去啊?上花轎鋪!
甲:這花轎鋪它代杠房,紅白喜事它都應著。
乙:咳!這叫什麽買賣這是?
甲:要的什麽呀?二十四人的小擡,壹丈二的明旌,三十對雪柳,壹堂獅子經......
乙:好麽!出早殯的這是!
甲:不要這個麽?
乙:象話麽?
甲:要什麽啊?
乙:要的是八擡星星官轎,滿漢執事,宮燈、串燈、子孫燈。
甲:噢!對對對!到棚鋪,請師傅搭棚。
乙:搭棚?
甲:搭的是起脊天棚,鐘鼓二樓,過街牌樓,門口立三根白沙篙......
乙:還是出殯的,合著!
甲:起脊大棚麽!
乙:沒那事!搭平棚,托檐扇,四犄角滿帶花活,彩墩子,彩架子,迎門桌,攔門桌。
甲:迎門桌?
乙:唉!
甲:迎門桌上不能空著,
乙:那當然了!
甲:得擺上點東西。
乙:擺!
甲:擺的是悶燈五供,香燭蠟釬,蘋果福喜字,白縵帳,壹碗倒頭飯,仨打狗棒,壹打狗餅。
乙:好麽!這又停上壹個!合著妳們家辦白事辦慣了是怎麽的?
甲:不擺這個?
乙:那桌上擺的是天地碼,鬥米五供,紅彩綢,壹張弓,還有三支箭。
甲:對對對!說本家都齊了麽?人都齊了麽?到時辰,準備發引了。
乙:發引......不不不!發引這象話麽?發轎!
甲:這時候來了九個和尚。
乙:幹嘛?接三來了,是吧?
甲:不是,不是!道喜,道喜來了。
乙:怎麽和尚來道喜啊?
甲:都是妳爸爸的老朋友啊!
乙:妳瞧!我爸爸單交和尚。
甲:和尚剛走啊,和尚剛走,又來十仨......
乙:老道?
甲:不是,吹鼓手!
乙:那是響器行。
甲:在妳爸爸屋裏是吹打壹通。
乙:這叫響房的。
甲:噠啦啼噠的啦噠,噠的啦啼噠的啦噠......(評劇的曲牌)
乙:好麽!《老媽開嗙》!打住!停!怎麽單吹這牌子啊?
甲:臨時打評劇團請來的。
乙:咳!我說的呢!
甲:娶新娘子,發轎!
乙:發轎!
甲:花轎到妳姥姥家,妳媽不上轎。
乙:喲!這是舍不得離開娘家。
甲:妳姥姥壹瞧,“喲!這怎麽說呢?這不上轎啊!妳看!別誤了時辰,幹脆,我去吧!”
乙:不不不不!不象話!我姥姥幹嘛去啊?讓我媽上轎!
甲:妳姥姥勸妳媽上轎!
乙:唉!對了!
甲:“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妳離不開媽,媽也舍不得妳啊!我可不能留妳壹輩子,對吧!趕緊別誤了時辰,上轎吧!到了那頭啊,要曉三從,知四德。多幹活,話少說。勤燒香,多拜佛。孝順公婆妯娌們和,有吃有喝就算得!”
乙:嘿!我姥姥還會溜口輒!
甲:妳媽壹聽,當時就哭了!
乙:這是離娘淚。
甲:哭了!哇——哇——哇(學嬰兒啼哭)
乙:怎麽了?生孩子了?
甲:不是。院裏街坊那孩子哭了。
乙:咳!妳管那幹嘛呀?不是說我媽哭了麽?
甲:妳媽哭了,啊——啊——啊(學傻子哭)
乙:好麽!我媽是傻子!
甲:我說傻子了麽?
乙:這還用說麽?二十來歲大姑娘有這麽哭的麽?咧著大嘴,啊——啊——啊(學傻子哭),象話麽?這個?
甲:沒出聲,掉了壹串眼淚。人們是連推帶架,妳媽上轎。花轎出門走了。
乙:走了。
甲:剛壹出胡同,就聽轎子裏頭,“庫嚓——噗”!
乙:怎麽了?拉屎了?
甲:不是!轎子底掉下來了。
乙:咳!這怎麽辦呢?這個?
甲:擡轎子的合適了,輕省啊!妳媽在裏頭走著就來了。
乙:好麽!變小車會了。
甲:花轎到門,妳爸爸抻著她來得晚,抻著來晚了,關上大門,不要了!
乙:唉!不是不要。花轎到門以後,關上門,這叫避避性。
甲:哪那麽大“杏”啊?
乙:咳!急性之性。
甲:跟著唉,挑出壹掛鞭炮來,劈哩啪啦,劈哩啪啦,放鞭炮。
乙:對!放鞭炮那是崩崩剎神。然後是花轎落地,新人下轎。
甲:花轎落地,別落地!別落地!
乙:幹嘛?
甲:往上起,高起,高起,走,起......
乙:怎麽還起?
甲:妳媽打底下鉆出來了。
乙:怎麽打底下鉆出來了?
甲:它不是沒底麽?
乙:這叫什麽花轎啊?
甲:新人下轎,腳不沾塵,鋪紅氈、倒紅氈,壹倒倒在喜桌前。邁馬鞍子,咬壹口蘋果。
乙:這叫平安吉慶。
甲:緊跟著讓妳媽邁火盆,鉆火圈!走!鉆!
乙:唉!停!打住了!打住了!打住!哪來的鉆火圈啊?
甲:有吧?我記著有。
乙:有什麽呀?鉆火圈那是耍馬戲的。光邁火盆。
甲:邁火盆必須有人往那個火盆裏潑壹點酒,嗚!
乙:火苗壹漲啊就為這日子越過越旺。
甲:這時候妳爸爸趕緊跑到喜房,把渾身的衣服壹脫......
乙:唉!——————怎麽回事這是?
甲:換新的啊?
乙:好麽!嚇我壹跳。
甲:穿戴好了袍套靴帽,手拿壹張弓,三支箭。妳爸爸出了喜房,大夥壹瞧是哈哈大笑。妳爸爸低頭壹看,轉身就跑。
乙:有點害臊。
甲:沒穿褲子。
乙:去妳的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