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紛紛揚揚,越下越大。
我胡亂地扒著碗裏的飯,桌上壹片歡聲笑語,熱鬧非凡,我卻只想盡快吃完,離開這裏,就算是壹個人去看雪也好。
“慕宸,大學都快畢業了吧?”小姨停止了和母親說笑,轉頭看著我。
“啊,是的,快了。”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朝她笑了笑。
“跟小姨說說,大學談過幾個女朋友了?什麽時候帶回來讓大家也都見見。”大家好像對這個話題都頗感興趣,桌上壹時靜了下來。
“這,我,我還沒談戀愛呢。”我低下頭,支吾著。
“這孩子,肯定是不好意思了。隔壁老張家的孩子高中就開始談戀愛了,當時被老師發現,通知了家長,老張和他兒子還吵了壹架,我們隔著墻都聽見了。”小姨笑著,壹談起別人家的孩子,她總有說不完的話。
“啊,哦,嗯。”我隨意地應和著,埋頭吃飯。
這個問題,這次回來不知道已被問了多少遍,每壹次,都以尷尬的局面收場。
我匆匆吃完飯,回到房裏,看晶瑩的雪花在窗前飛舞。
不知何時,越來越怕出去見人。在這個尷尬的年紀,依舊是孤身壹人,每次看到大家驚愕的眼神,我的心裏都很慌亂。
我又做錯了什麽嗎?為什麽我又和大多數人不壹樣了呢?我為什麽還不談戀愛呢?我問自己,也問屋外蒼茫的大地。
“慕宸,壹個人在幹什麽呢?”
我回頭,看到表姐笑著推門走了進來。
“沒,沒幹什麽。”我笑了笑,請她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怎麽,被問起情感問題,不好意思了?”她笑著仰頭看局促不安的我。
“姐,怎麽妳也來問這個問題。”我坐在壹旁,把玩著桌上的茶杯。
“看到剛才妳窘迫的樣子,我忽然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她側著頭,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聽她這麽說,我笑著,拉著她要她為我講她的往事。
聽母親說,小姨曾為表姐的感情問題苦惱了好久,那時我還小,對這些還不了解,只記得當時表姐很不悅,很無奈,連她答應過要送我的新年禮物都忘記了。
“那時候,我剛工作不久。”表姐嘆了口氣,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大學畢業後,表姐留在了廣州。
她很喜歡自己的工作,每天做得很用心,就算是加班,也從未抱怨過。
“姍姍,別每天總是忙著工作呀,自己的終身大事可不能耽擱了。”每次打電話,小姨都會提醒她。
“我知道,我知道。”表姐總是這樣說,卻沒有什麽實際行動。
表姐和她的前男友是在大學快畢業時分手的。原以為會攜手到白頭,沒想到終點卻是分手。
“妳這麽漂亮,當時追妳的人壹定不少吧?”我轉頭看她微笑的臉龐。
“當時和壹個同事交往過壹陣,後來覺得兩個人的想法差距太大,就沒有再繼續下去。”她笑了笑,放下杯子。
那時,表姐最怕的就是回家。
每次回來,總有七大姑八大姨拉著她問個不停。
“女孩子的青春也就那麽幾年,妳可得抓緊時間了。”
“現在三十多歲才結婚的女性多的是,我這不還早……?”
“早?不早了。我像妳這麽大的時候,孩子都會走路了。”小姨打斷了她,不住地搖頭。
表姐整天待在屋子裏,期望春節快點結束,自己就可以趕緊開溜。
“媽,今年過年我不想……”
“姍姍啊,妳什麽時候回來,我和妳爸去車站接妳。”
聽到小姨的笑聲,表姐的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來。
和父母壹年難得相見壹次,她實在不想看到他們失望的臉,和年夜飯時冷清的場面。
“姍姍啊,妳可回來了。妳看看這孩子,咋樣?”小姨拉著表姐的手,還沒出車站,就先遞給了她壹張照片。
“這,這誰呀?”看母親的神色,表姐就知道了她的意思,可還是明知故問。
“這是總和我壹起打牌的老李的外甥,妳看怎麽樣?”小姨眉開眼笑,和表姐談起了她這位牌友。
“我,光看照片能看出來啥呀?”表姐支吾著。
“過幾天還要見面呢,妳先看看他的樣子。”
表姐沒有多說,將照片隨意塞進了衣兜。
表姐坦然接受了小姨相親的建議。
就只有這十幾天時間,見不了幾個人的。就當是應付壹下,讓他們安心也好。表姐這樣想著,便去了。
壹連相了三四個,表姐總是能找出各種理由,讓大家覺得,他們在壹起真的不合適。
“姍姍,妳看看這個。”表姐正坐在房間裏發呆,小姨又走了進來。
“這個孩子是王嬸介紹的,不抽煙,不喝酒,不拈花惹草,工作也好,還是西安本地戶口呢。”小姨說得很是得意,表姐偏過頭,瞅了壹眼那照片。
“他看起來很年輕啊。”表姐低著頭,看似無意地說了壹句。
“是啊,比妳還小壹歲呢。”小姨笑著,像撿了寶似的。
“怎麽能比我還小呢,這我可接受不了。”表姐搖著頭,轉向壹邊。
“比妳大的男孩子,條件稍微好點的,都有對象了。”小姨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表姐靜靜地坐在床頭,看窗外光禿禿的枝丫在風中搖晃。
看來,我真的成了大齡剩女了?表姐自言自語著,好像自己被整個世界遺棄了壹般。
這是表姐的最後壹次相親,男生叫盧安。
這次見面,表姐沒有存心挑對方的刺,對方也的確沒有什麽可以挑剔的。
他有穩定的工作,待人接物彬彬有禮,長得算不上英俊,但看起來很精神,很體面。
雖然他壹切看起來都好,可表姐總覺得,和他在壹起沒有壹點感覺。
“這麽好的人,錯過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小姨拉著表姐說。
“是啊,結了婚,妳就回西安來,離家也近,多方便。”小姨夫也附和著說。
“也許是我太挑剔了?感情真的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嗎?”表姐不斷地問著自己,問著問著,耳畔又響起了母親的話語,再猶豫下去,可能真的難以找到更好的了。
表姐辭去了廣州的工作,回到了西安。兩人接觸越來越頻繁,可表姐總覺得,兩人之間始終是陌生的。
“今天晚上,我們去吃火鍋吧。”下班後,表姐挽著盧安的手,去往地鐵站。
“我已經預訂好了小寨的壹家西餐廳,聽說他們最近又引進了壹款新的西點。”
“呃,那,好吧。”
聽著西餐廳裏響起的音樂,表姐覺得很不舒服,可又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
“妳怎麽總是喜歡看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看著表姐翻著動漫畫冊,坐在沙發上嬉笑個不停,盧安呆呆地看著她,好久,才說道。
“啊,妳不覺得很有意思嗎?”表姐合上畫冊,依舊笑著。
盧安沒有做聲,默默走向壹旁,又打起了他的遊戲。
畫冊是表姐托朋友買來的,她想要盧安陪她壹起去看漫展,但盧安覺得漫展的存在實在不可思議,更別提去參觀了。
有時候,表姐覺得,兩個人說的是同壹件事情,說著說著,竟變成了兩件事。
“媽,我,我想和盧安分手。”表姐又壹次在小姨面前提起了這件事。
“孩子,他有那麽穩定的收入,體面的工作,還對妳那麽好,如果分開了,以後還去哪裏找這樣的好男人啊。”小姨無奈地搖著頭。
這已經不是表姐第壹次提起了,小姨也早就沒有了最初的震怒。
“我不會後悔的,這樣的生活實在令人難以忍受。”表姐笑著,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有人說,為了愛,壹個人可以變成另壹半喜歡的樣子,妳們為什麽不為對方改變壹下自己呢?”我看著表姐,壹臉疑惑。
“那都是因為愛,可是我們之間並沒有愛呀。”她笑了,繼續講述她的故事。
表姐依舊回到了廣州,那個她待了已經快十年的城市。
“姍姍呀,妳可不要後悔啊。”臨行前,小姨握著表姐的手,眼裏滿是擔憂。
“放心吧,大不了單身壹輩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表姐笑著向小姨揮手,小姨只是掩著面,不住地嘆息。
“唉,這個閨女……”每次和母親談到表姐,小姨都會滿面愁容,嘆息連連。
表姐趕在三十歲的尾巴上結了婚,對象是她工作中的壹個同伴。他們雖然壹見如故,可還是等了兩年才走在壹起。
“也許是我們都成熟了,比起以前所向往的浪漫,彼此知心,心心相印,相濡以沫顯得更加重要。”表姐笑著,看向了我。
“姐,妳的意思是……”我偏著頭,看她臉上的笑容。
“妳現在還在學校,自然還好些。等畢業之後,這樣的問題會越來越多。”她笑了笑,繼續說道:“不要因為別人的眼光而倉促地將就,壹輩子太長,最不能將就的就是愛情。”
“可總是有人問我這樣的問題,真的很讓人尷尬。”我低頭笑著。
“這有什麽?”表姐笑道:“當時有好多人問我: 這麽大的人了還單身,不著急嗎? 妳知道我是怎麽回答的?”
我笑著看向她。
“我每次都說: 我未來的對象都不著急,我著急幹嘛? ”
我笑了,她也笑了。
雪還在飄著,整個大地只剩下壹片潔白。
我也想擁有壹份真摯甜美的愛情,我也不希望在以後漫長的道路上,總是壹個人孤孤單單地前行。
宿舍裏有四個人,單身的只有我壹個。
每到晚上,總有人把頭埋在被窩裏,和女友壹聊就到大半夜。
經常會有人揚起手中的小禮物,向其他人炫耀:“這是女朋友剛寄給我的。”
每次聊天,聊著聊著總會聊到女生,聊自己和女友初見時的情景。
每當這時,我總會把耳機的聲音調到最大,可腦海裏,依舊是他們談笑的聲音。
我也想有壹個女朋友,那樣我也可以在他們面前吹噓,她是如何溫柔體貼,對我始於顏值,陷於才華, 忠於人品。
每當壹個人靜靜地走在圖書館的書架旁,或坐在靠窗的書桌上時,我也希望有壹個女朋友,和我壹起翻看喜歡的書本,和我壹起談論喜歡的故事。
每次座位旁邊,總會有情侶摟摟抱抱。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是那樣幸福,讓人艷羨不已。
我想,如果我的身邊也有壹個可以和我壹同歡笑的人,我也會笑得很開心。那時的圖書館很靜謐,靜得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看到心動的電影,我也會欣然前往,沒有人攜手,就壹個人坐在角落,壹個人笑,壹個人哭。
電影散場時,城市的夜風帶來陣陣涼意。
看著壹對對情人相挽著成雙成對,嬉笑著討論電影裏的場景,我只能壹個人默默地走著,回味著電影裏那壹幕幕逝去的畫面,看自己孤獨的身影在夜燈下被拉得好長好長。
此時,我也想有壹個人和我壹起分享電影裏的悲與樂,和我壹起***賞這華燈初上的夜色。
每壹次經過必勝客,看到第二杯半價的時候,我總會感到壹絲悵然。
我也想有人和我分享這第二杯,我們壹起牽手走在街頭,吃著甜筒,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我知道,這個人終究會來的,只是現在還沒到時候。
壹生很短,短到我只能愛壹個人。
和初戀從高中走到了大學,走著走著,就散了。當初懵懂年少,還不知什麽是愛情。
曾經以為,愛情就是壹起牽著手,在校園裏看天上忽閃忽閃的星星;就是壹起擠好幾個小時的火車,去想去的地方旅行;就是塞到她手中壹盒巧克力,告訴她要和她天長地久。
看著她從自己身邊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視野盡頭,我無法挽留,也知道,想留已留不住。
因為愛情來之不易,所以要倍加珍惜。
因為愛情很美麗,所以寧願孤獨終老,也不愛得將就。
張愛玲說, 這個世界上有壹個人會永遠的等著妳,無論在什麽時候,無論妳在什麽地方,反正妳知道,總會有這樣壹個人。
我知道,在這個世界的某壹個地方,壹定有壹個人在等著我,只是她還沒有出現。
只要最後是妳,晚壹點都沒關系。
人生,寧可孤獨,也不違心;寧可抱憾,也不將就。
我依舊是單身。因為我還沒有等到那個人。
我願將就所有,唯獨不能將就愛情。
無戒365極限挑戰日更營第1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