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香陣陣農家喜,割拉碾打收麥忙。
俗話說:“芒種忙,麥上場。”芒種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九個節氣,這個節氣前後,是家鄉的小麥收獲的時節。
昨晚,母親打來電話說,家裏麥子黃了,讓我回家割麥。剛好第二天是雙休日,我和妻子、兒子壹大早就趕回老家,稍做休息後便直奔地頭。說是割麥,其實也不用自己動手,就是在地頭等聯合收割機而已。村裏老王的收割機正在麥田裏挨家挨戶的收割著,“蹦蹦車”忙碌的來回奔跑著,為大家把收割的麥子拉回家。等了有壹個小時,就到了我家的地界,在收割機的轟鳴聲中,不到二十分鐘,三畝麥子就收割完了。也不用裝袋子,直接裝到“蹦蹦車”裏拉回了家,倒在門前的水泥路上,攤開攪勻晾曬,只要天氣好,兩天就可以入倉存放了。坐在門前的大樹下,看著收回來的麥子,我不禁又想起了許多年前那些難忘的收麥情景。
小麥收割季,兒童拾麥時。小時候,農村還沒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還處於“農業社”的時代。那個時代,是壹個缺吃少穿的時代,辛苦了壹年的人們盼望著在小麥收獲後能吃上白面,吃上飽飯。所以,收麥是期盼,也是解決溫飽問題的關鍵。小麥成熟後,收麥便是各項工作中的重中之重,也是壹年中最重要事,社員們分工明確,有專門割麥的,有專門趕大車拉麥的,也有專門碾打的等等,總之,“麥收無大小”,各人都有各人的工作和任務。割麥全部都是靠人工,壹人壹把鐮刀,麥子在鐮刀的揮舞中壹片片倒下。而我們這些少年兒童則是跟在割麥子的大人後面拾麥子,以確保顆粒歸倉。拾的麥子也不歸自己所有,而是回去後上交生產隊,稱重登記後,根據數量給予壹定的物質獎勵,壹般都是鉛筆、本子、文具盒之類的。隊裏有壹個很大的麥場,用來碾打晾曬,麥場周圍是壹棵棵核桃樹,是人們工作之余休息乘涼的地方,也是我們這些兒童常去玩耍的地方。
收麥心歡喜,提早作準備。黨的十壹屆三中全會後,農村普遍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農業社”解體,我家分到了十畝責任田和壹些生產工具。每到收麥時節,割、拉、碾、揚、曬、藏都是以家庭為單元完成。改革開放初,雖然農村生產力還不發達,收麥還是用傳統的生產方式進行,但大家幹勁實足。麥子收割前,首先要“光場”, 也就是收拾碾麥場,用於堆放收割回來的麥子和碾打晾曬。碾麥場壹般有兩三分地大,位於門前或屋後的通風開闊地帶,以便於晾曬和揚場。光場前先用耙子將土地梳理平整,然後趁初天晴土壤潮濕之際,兩個人拉著光面碌碡來回碾壓,壹個人在後面撣草木灰,直到平整、瓷實了為止。同時,要去集市上添置些農具,諸如“杈把掃帚牛籠嘴”之類的,為夏收做好準備。
農時不等人,麥黃催人急。收麥的日子,是農村最忙的時間,但天氣變化無常,稍有不慎就會因天氣因素造成減產甚至絕收,直接影響人們的溫飽問題的解決,因此,人們習慣的將收麥稱為“龍口奪食”,其緊張程度和重要性可想而知。麥子開割後,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齊動員,外出的人們會回家,學校會放“忙假”,總之,壹切為了收麥,壹切服務收麥。收麥天壹家人要早早起床,奶奶做飯,其他人收拾割麥的行當,父親則壹遍又壹遍地磨著刃鐮片,要將它們磨的特別鋒利,正所謂“磨刀不誤割麥功”。吃過早飯後,大家戴上草帽,拿上鐮刀,提上水壺,拉著架子車就上地了。麥田裏,烈日高照,熱浪襲人;人頭攢動,鐮刀飛舞,大家幹得熱火朝天,壹派熱鬧而又繁忙的景象。“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漿。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崗。足蒸暑士氣,背灼炎天光。力盡不知熱,借惜日月長……”白居易的這首《觀刈麥》就是人們收麥時的真實寫照。由於是人工收割,所以進度不是很快,壹般需要四五天時間才能收割完畢。家裏麥子多的,勞力少的,還要請麥客幫忙。那時我還不會割麥,只能拾麥,幫忙推架子車,送水送飯,順便也逮幾只螞蚱。
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也上了中學,每年學校放“忙假”,拾麥捉螞蚱不再是我的主要工作,拉麥學割麥才是我的主要任務。剛到地裏,父母和我都割,由於我是開始學,所以父親便教我割麥口訣:“提把割,攥把放,壹捆壹個猴娃樣”,我雖然割不了多少,但總算是壹種進步。等割的麥捆有壹架子車了,我就開始拉麥。拉麥是我的強項,將割好的麥捆壹捆壹捆的裝上架子車,裝車也要掌握好要領,否則路上會散落,既浪費工夫也會造成損失。裝完後,用繩攬好,我拉車,妹妹的`後面推,壹畝地要拉好幾架子車,壹天要跑十幾趟。麥子拉回家後,將麥捆栽在麥場裏,休息之余,打幾個杏解解饞,喝碗漿水解解渴,再拉上架子車上地。等父母將麥子割完,我們也要快拉完了。壹天下來,衣服會被汗水浸透,臉會被曬的通紅,而腳被麥茬戳破、手被麥芒紮傷也是常有的事,但誰也不會叫苦叫累。
麥子收割回來後,要摞麥。由於不能及時碾打,為了防止天氣變化,也為了節省碾麥場地方,需要將麥捆摞起來。所以,到了晚上,我們又開始摞麥摞,壹捆捆的麥子被摞成壹個個大摞子,然後用麥草苫起來,防止雨淋。
麥子收割完後,就要碾打了。碾打也要持續四五天。碾打前,先要“攤場”,就是將麥捆解開,整齊有序的壹層壹層地鋪在麥場裏,然後讓太陽曬,這期間還要翻幾次,以保證曬透,等曬到快中午時就開始碾打了。碾打用的是牛拉碌碡,父親趕著牛,在麥場裏來回轉圈碾壓。等碾完頭遍後,要將麥場裏的麥子翻壹遍,曬壹曬再碾。後來生產力有了提高,碾打已很少用牛拉碌碡,而是用打麥機和拖拉機了。不餵牲口的都用打麥機脫粒,為的是加快進度;餵牲口的用拖拉機碾,為的是麥草柔軟牲口愛吃。
碾過兩遍後,就開始“起場”。“起場”時要用木杈將麥草挑起,抖壹抖,使麥粒和麥草分離,並將麥草挑到空閑的地方,堆成麥草垛,麥粒和麥衣的混合物則用刮板推起來,堆放在麥場中央。
起完場後,就要“揚場”。“揚場”首先要有風,而且風向要正,必須是純東南西北風,“亂刮風”就不行。如果實在沒風還要用風扇。“揚場”是個技術活,不是人人都能幹的,“會揚場的壹條線,不會揚的壹大片”。“揚場”需要兩個人,壹個人用木掀揚,壹個人用掃帚掃。“揚場”結束後,麥子會和麥衣徹底分離,麥粒裝袋子,麥衣拉回家當柴燒。等麥子裝進袋子後,大家才會喘壹口氣,坐在麥場邊有說有笑,享受豐收的喜悅。
幹麥熱上樓,麥草摞成堆。碾打結束後,就是曬麥和摞麥草摞了。曬麥相對簡單,在麥場裏鋪上曬布,邊曬邊攪動,等曬得用牙咬起來“嘣嘣”響的時候就可以趁熱“上樓”(那時農村壹般將麥子存放在麥包裏,而麥包壹般在房子裏用木板搭的樓上,因而管糧食入倉叫“上樓”)了。摞麥草摞算是收麥的最後壹道工序了。碾好的麥草要餵牛和燒柴,所以必須摞起來。摞麥草摞時,左鄰右舍都會互相幫忙,因為摞麥草摞需要好幾個人。摞底打好後,壹個人站在上面踩摞子,壹至兩個人用杈往上遞麥草,其余的人向跟前推麥草,隨著麥草壹層層堆放上去,摞子也漸漸升高。麥草快用完時,踩摞子的就開始收摞頂,收好摞頂,可以保證雨水不滲透,麥草不腐爛。麥草摞摞好後,夏收就可以宣告壹段落了。
麥子年年收,場景大不同。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我到外地去上學,家裏的夏收就由家人代勞了。參加工作後,每到收麥時,我都要請假回家幫忙,不過那時家裏的責任田減少,用聯合收割機割麥成為主要的收割方式,收麥不再經過割拉碾等環節,農業的現代化在提高了生產效率的同時也使人們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放了出來。如今,生產力水平大幅提高,農業的生產和經營模式發生變化,收麥子由“主業”變“副業”,人們全面奔小康,收麥時外出打工的人們不再回家,學校也不再放假,麥場不復存在,鐮刀束之高閣,碌碡沈睡路旁,收麥不再緊張和繁忙,而是變得簡單而輕松。
雖然以前那熱火朝天的收麥場景已見不到了,但這幾十年的收麥經歷,卻象幻燈片壹樣在我的腦海中不時閃現,令人難以忘懷。這其中有“汗滴禾下土”的艱苦耕耘,也有“糧滿倉谷滿囤”的喜悅心情,更有“壹粥壹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的深切感悟!這麽多年來,難離的依然家鄉這片希望的土地,難舍的依舊是濃濃的鄉音鄉情,難忘的還是那收麥的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