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婧
對於白洋澱的印象,壹直停留在孫犁先生筆下的《荷花澱》,語文課本中壹知半解的文字,兒時書聲朗朗的記憶。常常聽祖輩講起關於白洋澱的往事,村前流淌的河水,挽起褲腿下河摸魚的孩子,還有那壹口濃重的河北安新鄉音,何時聽來,都有壹種揮之不去的思念。外祖父至今也不吃魚,即使逢年過節,家裏買來再鮮嫩的海貨,也不見他動上壹口。只因小時候吃白洋澱的河魚長大,每當河水泛濫的時候,遍地都是河裏泛上來的魚蝦,農家人便以此充饑果腹,對於他們,那是壹段艱辛而貧苦的歲月,不思量,自難忘,五味俱全。
在我的腦海中,白洋澱的水面不過是壹道道窄而淺的溝渠,笨重的小木船費力地穿梭在蘆葦叢林的水蕩子中,伸手便可以夠得到兩邊的葦葉。若許年後的今天,當我以故鄉人的身份再次來到白洋澱,置身於這水天壹色的浩渺煙波之中,感受著蘆葦搖曳、殘荷聽雨的詩意,聽機動船鳴鏑的喇叭由遠而近,與搖櫓劃破水面的聲音交相輝映,過往船上的遊客喊著當地漁民特有的口頭語“撒了吧”相互問好……才不得不嘆服地承認,這富饒、安逸的北國水鄉真的已是今非昔比。
黃昏時分的白洋澱,淡遠、空闊,靜謐的醉人。落日的余輝倒映在河面上,粼粼的水紋中閃爍著溫暖的橙黃色。秋風中的蘆葦垂下穗子,低語著壹天的倦意,壹池殘荷,三兩漁船,稀疏人家。木板鋪成的小橋壹直延伸向遠處的涼亭,老人渡著清秀的漁家姑娘,船頭悠閑地立著幾只鸕鶿,收拾魚網的夫妻笑談著壹日辛勞的收獲……壹切都是那樣的寧靜,讓人渾然忘記了,這裏也曾是上演過革命遊擊戰的硝煙之地,那壹望無垠的蘆葦蕩裏,穿行過多少“雁翔隊”,隱藏著多少智勇雙全的“噶子哥”,而這些,都是我們不該忘卻的紀念。
休閑島的水上閣樓是我們住宿的地方,推窗便是大片荷花池,沈靜的夜色下,聽池塘裏蛙聲成陣,伴著幽幽的荷葉馨香入睡,夢裏,或許還可以看到盛開過的荷花;清晨,水上的霧氣很重,只能依稀看到近處殘荷的輪廓,藹藹霧嵐中,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澱,壹片朦朧的乳白色,仿佛昨夜微醺的夢,未醒。
荷紅葦碧,蘆葦與荷花是白洋澱文化苑的主色調。蘆葦不僅是當地別致的風景,也是用來編葦席、包棕葉、紮掃帚的“三件寶”。蘆根、蒲棒更是上好的藥材。遺憾的是,秋天的荷花已經殘了大半,只有隱約可見的睡蓮浮出水面,還有,岸邊小販吆喝叫賣的蓮子、菱角。留得殘荷聽雨聲,這句詩固然新奇,只是清冷了些。不然,三千畝荷園映襯著滿目蘆葦,蓮葉田田下,采回幾朵帶露的荷花插瓶,該是多麽雅致的事情。
“自古白洋九河連,千裏堤岸柳含煙。風動浩波怡倦目,蕩舟偷閑學少年。”吟著古人留下的詩句作別白洋澱,心有不舍,期許來年再到故鄉的時節,荷花正紅,蘆葦正綠,柳色正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