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不有始,鮮克為終。人生的每段歷程,不管是黑暗的,還是輝煌的;也不管愉悅的,還是頹廢的……總之都是由“第壹次”開始,由“第n”次結束。所以,對於特殊的“第壹次”都有著特別的記憶、特別的感受。
時光如行雲流水,我拔動記憶的雙槳,在兩岸青山碧水之間搖曳出壹艘記憶的船帆——第壹次穿針。
時值深秋氣節,天氣變得有些陰冷了,母親正在客廳裏忙活著縫訂冬被,我躺在鎖滿了陽光寶寶的被面上玩手機,萊克〈我家的狗〉在壹旁搖著尾巴……
母親突然對我說:“琨琨,妳眼力好,來幫我穿穿針。”此時我玩得很投入,甚至連每壹根發梢、汗毛在為之凝神;因此,母親的話雖然有如雷貫耳之勢,卻絲毫沒能分散我的註意力。她老人家又把嗓子眼兒提高了100分貝……強勁的“超聲波”轟擊著我的耳膜,我強悍的註意力不攻自破,從聚神的遊戲中分離而出。“哦,您是要穿針麽?”我支支吾吾地問。“是的。”母親冷冰冰地回答。似乎對我剛才過分的專註表示不滿。“那您幹嗎不找我姐?我壹個粗陋的大男孩,怎能勝任如此細致的活兒?”我用最充分的理由和最委婉的方式來拒絕媽媽。“妳姐睡了。妳難道沒有聽說過張飛將軍穿針的故事嗎?”母親唇槍舌劍,居然在很短的時間裏拿出了最有說服力的證據,立即將我所謂的充分理由給秒殺掉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不得不無條件接受母親交給我的使命。但當我看到小得可憐針眼和粗如指頭的線條時,仿若天與地、白與黑、真理與謬論……瞬間壹齊顛覆。壞脾氣從暈眩中擡起頭來:“您老人家怎麽不把家裏的麻繩拿來縫合被子呢?這樣縫合起來的被子興許壹個世紀也不會自動斷開呢!”我沒好氣裏對母親說。“不要矯情地否認線條有問題,我剛從針上拔下來的線條跟線團上的線是壹模壹樣的。磨礪妳耐力的好機會來了。趕緊行動吧!”母親義正詞嚴。
母親的話像定型針,將我搖擺不定的意誌剛剛固定好。於是乎,我學著母親平時穿針的動作:壹手拿針,壹手拿線;時而用嘴抿抿線頭,時而又把針頭對準最光亮的地方……埋頭苦幹起來。因為是第壹次嘗試,所有的動作都顯得那麽僵硬、笨拙。針壹次次從我的指縫間滑落,連同我的意誌;我又壹次次地重新拾起來,連同我的意誌。生怕被媽瞧見罵我個笨蛋,但終究還是被她發現了。她只是表情簡單地笑笑說:“沒關系,多練練就好了。”
“多練練就好了!"它如壹炬勝利的火苗,在我眼前歡快地跳動著,仿佛觸手可及。我的眼珠瞪得更大更圓了。古為今用,希望能利用張將軍‘大眼瞪小眼’穿針的招述來速戰速決。可是鐵面無私針孔絲毫沒有被我的苦心所打動,它儼然壹位剛正不阿的法官。面對鐵面無私的針孔,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去抱怨,唯有敬崇。而粗短的線頭卻又死活不願伸長了脖子從針孔的另壹端探也頭來。針,再壹次滑落於地,連同我的意誌……
我的精神有些沮喪了,覺得母親並非是在磨練兒子的意誌,而是在檢驗兒子的“縮骨功”。“縮骨功”對我來說,簡直是陌路。因此我的意誌被無數次的失敗擊得瘦弱了許多,將從別針的狹隙中完完全全掙脫出來。母親沒有說話,她在壹旁偷偷地觀察著我的動靜。從她那無聲的視線中和肅然的表情裏,我讀懂了母親的憤恨與憂慮,於是後悔剛才的措舉。作為壹個有擔待的男人,應該學會從哪裏跌倒,不必從哪裏爬起來,但壹定要適時地爬起來。而人的意誌是不會用任何別的別針或枷鎖來栓靠的,唯有用自己的信念去支撐。
我再壹次將針拾起,連同我的意誌,還有母親的心願。人的靈感源於心情的沈淪或興奮至極。憂慮躊躇過後,“削足適履”便躍入腦際。“削足適履”的褒貶在此不必去說說,撣是挪來用用,用用其適法,同時禁令任何歹毒之意萌生。於是,我將粗壯的線頭放入嘴中,咬牙刮刮,削去粗俗與迂回的部分,再用指頭撚撚,此時線頭變得纖細苗條了。“苦心人,天不負。”經過半小時不懈努力,粗壯的線頭像壹條快活的泥鰍從鐵面無私的針孔中滑了過去……
穿針是生活壹件極其細小的事情,但通過第壹次穿針,它讓我明白了人生中的大道理——任何事情要起得成功,必須具備三個條件;自信、堅持、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