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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傭姐妹花

麗莉和麗莎是菲傭公司介紹來我家的,兩個人是姐妹。

姐姐麗莉二十五歲,個子不高,四肢修長,秀發飄逸。她皮膚黑,黑得不沈不暗,光滑自然。瓜子臉,杏仁眼,小巧玲瓏的五官,壹舉手壹投足帶著壹股與生俱來的風流。妹妹麗莎也好看,長臉,五官端正。

有壹次我穿過車庫回家,經過我們停車位,碰到麗莉正在洗車。

她上身穿著壹件鵝黃色吊帶緊身背心,突顯出她直長的脖頸和突凸的鎖骨;下身穿著壹件淺藍色的牛仔短褲,露出均勻纖細的長腿;腳上穿著壹雙人字拖鞋,深棕膚色淡化了玫瑰紅色的指甲油的妖艷,使得那雙小腳顯得格外的輕盈。

她從家裏拿了個手提音響放在車旁,音響中放著輕快的菲律賓歌曲,她自己壹邊跟著音樂唱歌,壹邊爬高爬低地洗車,播到她喜歡的節奏,腰和臀來回扭上幾下。周邊圍著幾個男的菲律賓司機,有的和她說笑,有的給她幫忙,好不熱鬧。

每個人都有優點和不足。麗莉的問題是常常晚上請假,周日晚上十二點多才回來。

我問她請假的理由。她直言不諱地說,要去原來的雇主家照顧兩個孩子。我問,原來的雇主為什麽沒有再找人?

她說不清楚,想想又補充道,“他家大女兒生下來不久後,我就到了他們家,兩個孩子是我親手帶大的。我離開了他們家後,兩個孩子老是給我打電話,找我。” 我從那雙漆黑的鳳眼裏似乎捕捉到些許的悲傷和淚光。

幾個星期後的壹個周日早上,我正準備起床,麗莉敲我的臥室門,“夫人,對不起,我能和妳說兩句話嗎?” 平時周日,麗莉六點多就出門了,現在都快八點了,不知為什麽還在家。

我走出臥室,麗莉臉上流露出焦急不安,馬上迎了上來,迫不及待地說,“夫人,我想問壹下,妳能不能允許我今天把前雇主家的小姑娘帶到家裏來幾個小時?”

“出什麽事了嗎?” 我問。

“她昨晚上又哭又鬧地找我,不好好睡覺。今天壹大早偷偷打電話給我,被她媽媽發現了,扇了她兩個耳光。她爸爸媽媽為此吵起來,她自己跑了出來。這麽冷的天……” 麗莉忽然哽噎住,說不下去了。

我說沒問題,可以帶來我們家。聽起來小姑娘和我小兒子年紀相仿,中午可以在家和我小兒子壹起吃飯。

小姑娘六歲左右,白凈清秀,很害羞,來到了家裏,壹直摟著麗莉不肯放手。麗莉照顧小姑娘吃飯,和她說話的時候滿臉都是耐心和關愛,展現出她從未示人的溫柔的壹面,讓我挺意外。

晚上麗莉送小姑娘回家,恰好麗莎回來。我隨口說了壹句,“好乖的小姑娘,難怪麗莉喜歡她。”

麗莎不以為然,撇撇嘴,小聲嘟囔,“放著自己的女兒不管,把別人的孩子當女兒。” 我怔住了,困惑地問,“這是什麽意思?麗莉不是單身嗎?”意識到說漏嘴了,她立即說,“夫人,請妳千萬別告訴麗莉或任何人。”

在我的催促下,麗莎娓娓道出實情:原來麗莉上高中的時候和同學相愛,十八歲那年懷了身孕,男生的家裏不同意娶她,嫌她家境貧寒,盡管男生家也不是多富裕。菲律賓是天主教國家,既不興避孕也不能打胎,麗莉只好把孩子生下來。女兒不滿周歲,麗莉把她留給了她母親,自己來香港打工。沒想到香港的雇主家有壹個和麗莉女兒同歲的女孩子,麗莉特別喜歡和憐愛這個小姑娘。

“麗莉不是把工資都寄回家嗎?妳為什麽說她不管女兒?”我追問。

麗莎不服辯解,“麗莉是寄錢回家,可是她對外只說是家裏添了個妹妹,孩子也只準叫她姐姐。麗莉說是為了孩子好。”

麗莎猶豫了片刻,接著道,“麗莉回家探親的時候,她女兒總是悄悄地和麗莉說多麽愛她,問麗莉為什麽不能管她叫媽媽?”

聽到這兒,我的雙眼已經被淚水模糊了,多麽辛酸、無奈的人生啊。

我們小區裏有十幢樓,住著不少家住戶,也有好多菲傭,其中有個菲傭叫貝拉。貝拉在我們小區不同的家庭幫了幾十年工,院子裏沒有她不認識的人。

有個周日傍晚,我在電梯裏碰到了貝拉。我閑聊說,“今天過得開心嗎?這麽早就回來了?”

貝拉咯咯地笑道,“很開心,希望妳也開心,夫人。我的周末都是去教堂,和教友們壹起吃飯、聊天而已。” 說罷,她神秘地笑著說,“我又不去灣仔夜店陪舞,當然不用那麽晚才回來。”

我有些意外,貝拉是有所暗示嗎?麗莎周日通常早早回來,那麽就是說麗莉了。她是說麗莉晚上出去陪舞嗎?

回到家考慮了壹下,我認為沒有權力限制麗莉的私人生活。可是,既然有了風言風雨,我決定還是和麗莉談壹談,提醒她壹下,免得傳得真真假假有礙名聲。

麗莉很平靜地聽我講完,沒有解釋也沒有抗拒,點點頭說,“知道了,夫人。” 從此,真的周末晚上早了些回來。

幾個星期後,我在樓下等計程車,貝拉牽著她家金毛狗出來散步,見了我馬上停下和我閑聊起來。我隱約地感覺到,這並非巧遇,她好像有話要和我說。

果然,她漸入正題,“夫人,我知道妳平常上班忙,家裏交給麗莉打理。妳可能不知道,麗莉常常穿著勉強遮住屁股的吊帶短裙,在家和院子裏走來走去,妳不怕她把妳大兒子給帶壞了嗎?”

我啞然失笑道,“貝拉,麗莉還年輕,愛美是正常的。我們都年輕過。” 貝拉不以為然地說,“年輕時我也是個正經女人!” 我沒有再說話,心想,上了年紀的人容易看不慣年輕的人。

幾個星期後的壹個周末,我從外面回來,剛進樓下大堂,就看見了貝拉。我不由地心裏壹沈。

果不其然,貝拉見到我馬上迎上來,簡單問候了壹下後,貝拉壹臉誠懇地說,“夫人,妳可能覺得我多管閑事。妳平易近人,平時對我們菲傭都很友好。所以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跟妳說說麗莉。”

“麗莉又怎麽啦?” 我盡量禮貌地說道,掩飾住心中的疲憊和不快。

貝拉壹本正經地說道,“夫人,這滿院子,不僅男的菲律賓司機都圍著麗莉轉,好多爸爸們也盯著她看。弄得夫人們都不高興,好幾個夫人禁止自己的菲傭和麗莉來往,尤其是不能往家領。這樣下去會影響妳小兒子的玩伴約會的。”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耐著性子說,“貝拉,菲律賓司機們平時也和妳說說笑笑呀!至於那些爸爸們嘛,即使沒有麗莉,我們怎麽知道,他們在辦公室不盯著別的漂亮女人看呢?貝拉,人人都愛美,看幾眼無傷大雅。”

眼看貝拉都快急了,我只好安慰她道,“謝謝妳告訴我妳的想法,我會好好考慮的。” 我忍不住又接著說道,“妳們菲傭在香港生活不容易,應該彼此幫襯才是。”

回想壹下這幾個星期,小兒子去朋友家玩的次數確實少了。我問小兒子。小兒子說,雙胞胎家的菲傭阿姨說,他們不能來我們家玩兒了。要去他們家玩,就只能小兒子自己去,不能帶麗莉。

我想這其中壹定有誤會。別的家長我不敢說,雙胞胎的媽媽是個極開放的年輕女人,壹定不會這麽狹隘的。壹定是雙胞胎家裏的菲傭參與到貝拉的陣營中,來針對麗莉。我不禁為麗莉打抱不平。沒有家長願意看到菲傭中的矛盾影響孩子們的友誼,我決定找雙胞胎的媽媽聊聊。

雙胞胎的爸爸是個英國人,在壹家航空公司任高管。媽媽是印度人,家庭主婦,英文名叫林達。林達壹米七八的大高個兒,長得相當美艷,直入發際的彎眉下,長著壹雙綠色深邃的大眼晴,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壹頭棕色波浪卷發,垂在胸前。三十多歲了,仍舊是火辣身材。

正想找林達,恰巧就在小區裏散步時碰見了。我們聊了幾句後,我就直接了當地問她,雙胞胎最近沒有和我兒子壹起玩兒,是不是和菲傭之間的不和有關。

林達遲疑了壹會兒說,“妳若不提,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和妳說呢!妳家菲傭麗莉總是穿著性感的衣服在院子裏晃蕩,妖妖嬈嬈,惹得許多男人都盯著她看,有的男人和她調情。院子裏的媽媽都背後都議論妳,說不理解妳,這麽輕佻的騷貨為什麽不趕快辭退。我覺得她們講得有道理,這院子畢竟不是灣仔的脫衣夜店!”

我詫異地看著她,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林達著裝比麗莉性感幾倍!第壹次見面是她來接在我們家裏玩的雙胞胎。她穿著白色的緊身牛仔褲,褲子深深鑲嵌入下身,突顯兩瓣翹臀,顯然沒穿內褲。上身穿著黑色的小背心,堅挺的豐乳輪廓清晰可見,顯然沒穿胸罩。熟識後,發現她通常都是這種“少兒不宜版”的打扮,走到哪兒都很惹人註目,跟著她的眼光有幾米以上。院子裏的人都認為她性感,有傲人的身材,韻味十足。

我心想,麗莉穿個吊帶裙、超短褲,是性感了點兒,怎麽就成了騷貨?就因為麗莉是個菲傭嗎?

我是壹個自由主義者,信奉寬容和人人平等。我壹向看不慣香港 社會 對菲律賓女性和其他外傭的系統性歧視。比如,香港法律規定,在香港居住七年以上的外籍人士有資格獲得永久居留權,但是菲傭沒有這個權利。菲傭周末放假,通常在露天聚會,連個聯誼的場所都沒有。壹些家庭對她們十分苛刻,有的甚至遭受身體和精神的虐待。我從來都認為這個世界沒有什麽貴賤之分,富貴極大程度上是運氣,如果沒有服務人員、沒有菲傭,沒有 社會 給予的資源和保護,哪來的富人!

我決定不理會院子裏的人。

幾個月後的壹個中午,我正在辦公室處理工作,壹個陌生的中年女人來找我。她個子不高,長得壹般,穿得也很普通,像是每天在地鐵站裏碰見的無數個中年婦女壹樣,出了地鐵站就會忘了她們的樣貌。

她叫艾美,在壹個本地公司工作,她丈夫是本地銀行的壹個分行經理。夫婦倆有壹雙兒女,麗莉以前在他們家工作。壹開始,艾美很喜歡麗莉,家裏和孩子的事情都依賴於她。幾年後,艾美發現麗莉漸漸地也開始細心、周到地照顧她老公,煮他喜歡吃的菜肴,幫他配好上班穿的衣服,出差前幫他裝行李等等。麗莉和她老公關系越來越密切,有時候說笑打鬧,神情親密。

艾美懷疑麗莉和老公有私情,可是壹直找不到證據。她開始厭惡麗莉,忍不住地找借口訓斥她,麗莉壹般是隱忍不發,罵得太難聽了,麗莉也會懟回去。這讓艾美怒不可遏。兩個人的關系越來越緊張,可是麗莉更加謹慎小心地工作,艾美壹時找不到理由炒了她。

艾美想要沒有理由也讓麗莉走人,可是老公不同意。艾美認為她老公和她不是壹條心,更加火冒三丈,天天和老公為了這事吵得不可開交。最後,艾美說放在家的首飾和錢丟了,是麗莉拿了,要打電話報警,這樣老公無奈之下辭了麗莉。

幾個星期前,艾美趁老公洗澡,偷偷打開他的手機查看他的短信,發現了老公和麗莉甜言蜜語的情話。雖然這個發現證實了她長期以來的猜測,可是事實赤裸裸地呈現在她面前,她還是十分的震驚、憤怒,卻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我同情地聽了她的遭遇,問她怎麽找到了我,怎麽知道我的聯系方式。她說,是在老公的衣服口袋裏發現了我的名片。還說,她老公曾經去過我家,她跟到我們家樓底下,站在黑夜中直到她老公深夜離開。

我問她,為什麽不直接找她老公問個清楚。她說問了,她老公直言不諱地說,就是愛上了麗莉,以前沒意識到,麗莉走了才發現自己原來愛她。他要求跟艾美和離,打算娶麗莉為妻,帶著兩個孩子跟麗莉渡過此生。

說到這兒,她痛哭起來,“他說我平常懶惰不理家,有時間就去打麻將、回娘家,對倆孩子和他沒有麗莉壹半用心。”

我遞給她壹杯溫開水和壹盒紙巾,艾美擦幹了眼淚,說道,“他是昏了頭了!怎麽會愛上壹個菲傭?真惡心。”

惡心是人類特有的壹種生理和心理反應。比如,我們吃飯的時候在飯裏發現壹個蟑螂,我們的胃會感到不適,想吐。如果我們聽說自己平時用牙刷曾經和洗廁所的刷子放在壹起,哪怕兩者不曾觸碰,我們仍然覺得牙刷惡心。

我心想,是老公和另壹個女人有性關系,艾美覺得惡心呢?還是菲傭在她眼裏身份低賤,老公和這樣低賤的人有性關系她感到惡心?如果和老公有性關系的是當今走紅的超模或者影星,她還感到惡心嗎?我不能確定。我也無法確定如果自己面臨這樣的局面會如何應對。

正在沈思中,我的助理推門進來,提醒我下午的會議即將開始。我站起來送艾美到辦公室門口,她似乎不大情願離開,想必是難得找到個人傾訴吧。

憐憫之情溢上心來,我問道,“我有什麽地方可以幫到妳嗎?” 她充滿怨恨地說,“我想讓妳辭了她。” 我不置可否,說,“既使我辭了麗莉,她也會找其他的工作。”她說,“我想讓妳給香港移入境處寫封信,說麗莉品質敗壞,破壞主人的家庭,要求她被列入黑名單,永遠不得入境香港工作。”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告訴麗莉,我知道她曾經帶陌生人回家過夜,這讓我完全失去了對她的信任,也觸碰到了我的底線。

我本想聽聽她的解釋,或許想聽她跟我說聲對不起。麗莉什麽都沒有說,只有壹臉的淡定和倔強,我看著她像是面臨著壹堵墻。

我嘆了口氣,心想她已經做了她的選擇。我沒有講艾美來找我的事,也沒有給入境事務處寫什麽信。

麗莉冷靜地站起身來,走回她的房間收拾東西。這時,麗莎悄聲無息地走進客廳,對我說,“夫人,麗莉離開了,我也不能留下來工作。”

這個決定讓我有點驚訝。我看了看麗莎,只見她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不敢正視我,低聲說道,“夫人,雖然我喜歡妳和妳們家庭,可是麗莉是我姐姐。對不起。” 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我柔聲細語地對麗莎說,“妳選擇和麗莉站在壹起,這麽做是對的,我理解。不用覺得過於不去,我只是壹個雇主,而麗莉是妳的家人。妳若願意,可以在這兒工作和居住到妳找到新的工作。”

畢竟朝夕相處了壹年,麗莉走時,我有幾分難過和遺憾,我們的勞動合同是兩年,中途解除合同會影響她找下壹份工作的。沈默中,我望著麗莉拎起大包小包,頭也不回地出了家門,自始至終都是坦然自若的模樣。

後來的日子裏,我有時會想起麗莉,不知道她們母女有沒有相認,不知道她找沒找到她想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