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本名為《玉米》的書中,我們看到的首先是“人”,令人難忘的人。姐姐玉米是寬闊的,她像鷹,她是王者,她屬於白天,她的體內有浩浩蕩蕩的長風;而玉秀和玉秧屬於夜晚,秘密的、曖昧的、交雜著恐懼和狂喜的夜晚,玉秀如妖精,閃爍、蕩漾,這火紅的狐貍在月光中靈俐地尋覓、奔逃;玉秧平庸,但正是這種平庸吸引了畢飛宇,他在玉秧充滿體積感的遲鈍、笨重中看出田鼠般的敏感和警覺。
三個人,三個女人,她們生長於田野,她們都夢想遠方。但通向遠方的路崎嶇、艱險,三姐妹中玉秧走得最遠,她的所到之處卻是幽暗、逼仄的“洞穴”;在她們腳下和心中橫亙著鐵壹般的生存極限,她們焦渴、破碎於幹旱堅硬之地。
——通過對“極限”的探測,畢飛宇廣博地處理了諸如歷史、政治、權力、倫理、性別與性、城鎮與鄉村等等主題,所有這些主題如同血管在人類生活的肌膚下運行。對我們來說,讀《玉米》是經驗的蘇醒和整理,上世紀七十年代的鄉土和城鎮、那時的日常情境在畢飛宇筆下精確地展開,絕對地具體,因確鑿直抵本質。
——李敬澤《守望〈玉米〉》
如果說《青衣》是壹次成功的“蛻變”,那麽2001年的《玉米》仿佛就是壹次“脫胎換骨”。
王家莊是畢飛宇建造的歷史風景。如果說借助這壹風景,他擁有了對歷史的內在視景,那麽,畢飛宇對於“文革”的書寫,則顯示了他對歷史的理性認知。和大部分小說家關註文革的“激烈”相比,他關註“文革”的隱性影響。比如在《玉秧》裏,妳會看到“文革”深深滲入了魏向東等人的生活。不無調侃、諷刺的富於間離效果的講述,顯示了“文革”的“革命性”是如何進入壹個“文革”參與者性行為過程的。這是“文革”思維對人們生活的侵入、是“文革”思維如何成為日常生活的深刻象喻。
——張莉《畢飛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