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明義,元宵節是我國的傳統節日,在我國源遠流長的詩詞文化長河中,有不少描寫元宵節的作品。
《生查子·元夕》這首詞是宋代詞人歐陽修的作品,寫於元夕。“元夕”就是每年農歷正月十五的元宵節,自古就是我國的傳統節日。“元夕”在宋代是最盛大的壹個節日。《生查子·元夕》原詞如下: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詞牌名解釋《生查子》,詞牌名,“查”讀音為“zhā”。《生查子》最初是唐代的教坊曲名,後用為詞牌名,又名《陌上桑》、《綠羅裙》,敦煌曲子詞也用這個調子。根據歷代詞話記載,唐代韋應物曾寫有這首詞,可惜散叠。
今存詞最早的壹首《生查子》是唐代末年的文學家韓偓所作,原詞是:“侍女動妝奩,故故驚人睡。那知本未眠,背面偷垂淚。懶卸鳳凰釵,羞入鴛鴦被。時復見殘燈,和煙墜金穗。”
《生查子》,雙調,四十字,仄韻。元、明兩代以來,詞學家常把兩疊的詞稱為“雙調”。在汲古閣刻本《六十名家詞》中的校註,清代著名詞家萬樹的《詞律》中,還有清代的《欽定詞譜》中,都用“雙調”這個名詞,這其實是不準確的說法。
“雙調”是宮調名,詞雖然有上下兩疊,或者也叫上下兩片,但只是壹調,不能稱為“雙調”。“雙調”這個名詞在宋代沒有這樣的用法。壹首令詞,上下疊句法完全相同的,稱為“重頭”。重,讀音為(chóng)。
歐陽修《生查子·元夕》解讀歐陽修的這首詞作於元宵節的夜晚,元宵節在宋代也叫“元夕”,也是壹年中最盛大的節日,元宵節的燈會也是非常盛大的,據宋代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
正月十五日元宵,大內前自歲前冬至後。開封府絞縛山棚……又於左右門上,各以草把縛成戲龍之狀,用青幕遮籠,草上密置燈燭數萬盞,望之蜿蜒如雙龍飛走。自燈山至宣德門樓橫大街,約百余丈,用棘刺圍繞,謂之“棘盆”。內設兩長竿,高數十丈,以繒彩結束,紙糊百戲人物,懸於竿上,風動宛若飛仙。
由此可見,在宋代,元宵節是人們非常期盼的壹個節日,也是壹個非常隆重的節日,是壹個舉國歡慶的節日。
歐陽修所選取的場景就是元宵燈節的晚上,詞作通過主人公對去年元宵節往事的回憶,寫物是人非之感。全詞語言通俗,淺顯易懂,自然流暢。詞作內容情事幾乎壹目了然,但詞作構思巧妙,又很有新意,這集中表現在詞的分片上。
詞人通過女子對去年元宵節夜晚的回憶起筆,歐陽修以女性的視角切入,這是歐陽修詞作的壹大特點,也就是所謂的“男子作閨音”。
歐陽修《生查子·元夕》描繪的場景詞作開篇句“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是女子回憶去年和心上人的美好約會,這兩句也點明了時間——元宵節的晚上,也點明了地點——元宵節的花市。
詞人通過對環境的描寫,營造出了壹個溫馨而浪漫的夜晚,這為接下來主人公的出場做好了情境的渲染和鋪墊。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二句,此時月亮徐徐升起,皎潔的月亮就好像掛在柳樹梢上壹樣,如水的月光灑在地上,與心上人相約在黃昏之後***敘衷腸。
元宵節的夜晚火樹銀花、燈火通明,此時燈光與月光交相輝映。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在嫵媚多姿的柳樹稍的映襯下,明月顯得是那樣的善解人意,那樣的溫馨浪漫,在這樣壹個溫馨浪漫的夜晚,怎麽能辜負如此的良辰美景呢?
燈光、月光、柳梢似乎都成了愛情的見證。在花前月下相會的壹對情侶此時***敘衷腸,他們沈浸在這美好的夜晚,詞作沒有交代他們在說些什麽,我們也沒有必要去猜想他們在說什麽,在這樣美好的夜晚,與心上人***敘衷腸,就已經足夠了。
詞作上片人與景交融,情與景交融,詞人通過對環境的描寫為我們呈現出了美好的意境。
美好的時光總是那麽匆匆,很快成為記憶。如果說上片是回憶去年元宵節的話,下片就是在寫今年的元宵節了。詞的下片,詞人筆鋒壹轉,把主人公的情思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二句,又寫明了今年元宵節的環境。“依舊”兩字又把人們的思緒引向上片的描寫之中,月色還是那麽皎潔,燈市還是那麽絢麗,今年的元宵節和去年的元宵節是壹模壹樣的,而那個去年相約黃昏後的人呢?
“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二句,這是詞中人的主旨所在,也是詞中人抒情的主體。去年相約的那個人今年不在了,在茫茫人海中,在元宵節的夜晚裏詞中人苦苦地尋覓,可是依然不見蹤影。詞中人心情沮喪,淚水奪眶而出,打濕了自己的衣襟。
“不見去年人”壹句已經將尋尋覓覓,不見蹤影的傷感包含了進去,“淚滿春衫袖”就進壹步形象化了這種傷感。
下片在今昔元宵節夜晚的對比中,將物是人已非的傷之情,惆悵之情抒發了出來。而今年元宵夜的美景也變為傷感之景,月光與燈光輝映的夜晚將詞中人的傷感進壹步烘托出來,對比愈加明顯。
上片中月光、燈光、柳梢都成了這壹對情侶愛情的見證;而下片中相同的景物,相同的環境則成了詞中人形單影只的見證。尤其是“淚滿春衫袖”壹句中的“滿”字,將物是人非、舊情難續的傷感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生查子》寫法的藝術特點詞中小序“元夕”,也叫上元節,就是每年農歷正月十五的元宵節,元宵節的燈會自唐代就已經成為了風俗:如唐代詩人崔液在《上元夜》壹詩中就寫道:“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唐代詩人蘇味道在《正月十五夜》詩中也寫道“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這些詩句正是寫元宵節燈會的情景,蘇味道詩中的“花”正是被裝扮成節日彩燈的花燈。元宵節不但是觀燈賞月的好時節,也是戀愛中的情侶約會的良好時機。
在燈光闌珊處的元宵節夜晚,在月光燈光下情侶相約的甜蜜浪漫,詞人只用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兩句,就將情侶在元宵夜約會的情景展現了出來。
“月上柳梢頭”是在寫壹個溫馨浪漫的夜晚,而“人約黃昏後”壹句中,約會的情侶只是觀花燈去了嗎?上片的結句如水窮雲起,言有盡而意無窮,結句的詞意也給讀者留下了美好的遐想和無盡的回味。
這壹種寫法像極了《詩經·陳風·月出》中“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所營造出的氛圍。情侶約會的甜情蜜意是溢於言表的,這也在情侶心中會留下美好而又難忘的回憶。
《生查子·元夕》上片寫去年,下片寫今年,元夜、燈光、月亮、人等字面互相關照。兩片文義並列,但詞意稍有變化。
詩歌重疊方式運用於全章的,在《詩經·國風》中比比皆是,每章字句大同小異,或易詞申意,或重章疊句,如《鄭風·褰裳》: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文義循序遞進、回旋往復的音節對於簡樸的歌詞有增強表情的功用。
“雙調”的詞有重頭與換頭的分別;“重頭”的詞中上下片字句調式完全相同。《生查子》就屬於“重頭”詞。詞人歐陽修根據歌詞的特點采取文義並列的分片結構,就形成了章節的重復,歌詞反復壹遍,詞意也有回旋往復的韻致。
《生查子·元夕》對後世詞作的影響這首詞對後世的影響力是很大的,如南宋詞人王邁《南歌子》:
家裏逢重九,新篘熟濁醪。弟兄乘興***登高。右手茱杯、左手笑持螯。
官裏逢重九,歸心切大刀。美人痛飲讀離騷。因感秋英、餉我菊花糕。
王邁《南歌子》詞中上片寫“家裏逢重九”,下片寫“官裏逢重九”,就屬於“重頭”的寫法,明顯有歐陽修《生查子·元夕》中“重頭”的影子。
再比如在南宋詞人呂本中的詞作《采桑子》中上片寫“恨君不似江樓月”,下片寫“恨君卻似江樓月”;辛棄疾《采桑子》上片寫“少年不識愁滋味”,下片寫“而今識盡愁滋味”。都明顯有歐陽修《生查子》的“重頭”寫法的影子。
以上列舉的幾位詞人的幾首詞作散文寫法,很明顯有歐陽修《生查子·元夕》寫法的痕跡,抑或說是歐陽修這種方法的運用或者翻新。
小結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具有的《詩經》中《國風》那種明快、淺切、自然風味,則是其他詞所不具備的。
從這壹層來說,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在情與景交融、人與景交融、甚至是詞作本身的表情達意上,的確是壹首非常好的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