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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我的大姨

收到表姐說大姨去世的消息,正是傍晚時分。我心裏難過的連晚飯也不能做,眼淚止不住地流。遠在異國他鄉,沒能在大姨生命的最後日子裏看上她壹眼,不由得讓人十分傷感。人生如此的短暫,人生的意義是什麽?年前我們全家就做好了計劃,今年暑假回中國蘭州,到那時我壹定要抽出壹天時間,去看望我的大姨,順便給她說說耶穌的故事,讓她在生命的最後幾年能得到主的救恩,讓耶穌成為她生命的救主,讓她靠著耶穌,有喜樂,有盼望…… 沒想到大姨這麽快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已經沒有機會再見她壹面,更談不上跟她說耶穌的事了。

晚上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我的大姨,記憶深處的壹切,像電影壹樣壹幕幕浮現在我的眼前。大姨是媽媽的親大姐,比媽媽大十三歲。記憶中她幹凈利落,高高痩瘦的個子,齊耳的短發,有壹種不同於鄉村婦女的氣質。大姨對人特別熱情好客,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子去她家,她無論多忙,都會放下手中的活兒,做拿手的飯菜招待,壹點也不嫌麻煩。她家住在離我家十裏左右的村子裏。小時候我常常盼著去她家,有事沒事總愛往她家跑。每次去她家,姨娘都會想法子做好吃的給我,回去的時候,又給我的書包裏,衣服口袋裏裝滿了她平時舍不得吃的糖果呀,花生呀,核桃呀,大棗呀等等。大姨有三個孩子,壹個兒子,兩個女兒,她們都比我大5歲以上,都對我特別好,待我像親妹妹壹樣。小時候的農村貧窮落後,沒有娛樂的場所,盼望去大姨家成了我最大的願望,給我童年留下了無窮的樂趣。

大姨非常勤勞能幹,裏裏外外壹把手,忙完地裏的農活,還要忙家裏。她家裏是壹個大大的院落,房前屋後都收拾的幹凈整潔,房前屋後種滿各種果樹,蔬菜。春天的韭菜,夏天的西紅柿,辣椒,茄子,秋天的大果子梨,蘋果,玉米棒子,反正去她家,總有吃不完的好東西。記得她家有壹顆大桃樹,年年都結滿又大又甜的桃子,別人家的桃樹都六月份桃子成熟,而她家的這顆桃樹八月份的時候才成熟,所以每年吃完我家的桃子,我又開始盼著去大姨家吃她家那又大又甜的桃子了。她家還有壹棵大棗樹,長得又高又大,每年中秋節棗子成熟的時候,大姨和表哥表姐拿著長木棍,下面鋪上棉布單子,開始打棗,等樹上的棗子收完了,姨娘總會挑壹部分飽滿,沒有裂痕的棗子,清洗幹凈晾幹,沾上白酒,放在壇子裏,等壇子裝滿,密封,放在陰涼的地方。等過春節的時候,開封,棗就變成了酒香撲鼻,甜美的酒棗了。每當客人來的時候,姨娘總會毫不吝嗇地拿出來招待客人。小時候,真沒少吃那美味的酒棗,現在想起來還流口水呢。

在我的記憶中,大姨總是臉帶慈祥的笑容,任勞任怨地勤儉持家。等我長大以後,才慢慢知道,大姨其實是壹個苦命的女人,十三歲她爹我的姥爺就當兵跟隊伍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那年我媽媽剛剛出生,大姨就幫著姥姥壹起照看我媽媽,料理家務。那年代,女孩子出嫁早,大姨十七歲就出嫁了,姨父是個文化人,在城裏當幹部,後來任縣教育局局長。姨父忽然就因病去世了,留下了大姨和三個年幼的孩子,他還沒來得及帶姨娘和孩子們進城生活,他走的時候大姨還不到四十歲。。。 那時候的農村生活還是極其艱難的,上有老下有小,家裏沒有頂梁柱,其壓力和艱辛自不待言。大姨靠著堅韌的毅力,含莘茹苦帶大三個孩子,省吃儉用供他們上了大學和中專,孩子們各自都有了體面的工作。如今,我已經人到中年,壹路走來,才知道生活的艱辛和不易。這時候也會常常想起我的大姨,當年大姨壹個女人帶著孩子撐起她的那個家,是多麽的不容易啊!她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只有她自己心裏最清楚。但是,她從來沒有抱怨過命運的不公,總是笑對生活中的坎坷。我堅強樂觀的大姨啊!

三十年前,在臯蘭壹中上學的時候,每次經過縣委大院的門口,看著進進出出穿著時髦的女人,我就想到了我的大姨,幻想著如果大姨父還活著的話,最起碼大姨會住在這個縣委大院,說不定還會住在蘭州的市委大院,說不定大姨還會有壹份不錯的工作呢。

我出國之後,見大姨的機會少了,但我卻常常想念她,就像想念我的母親壹樣。每次給媽媽打電話總要問大姨的情況。偶爾會碰上媽媽正和大姨在壹起,我總要和大姨聊上半天,感覺特別親,有說不完的話。記得十多年前,在生孩子的事上我遇到了壹些煩惱,壓力很大。大姨在電話裏不停的安慰我,鼓勵我,給我很大的信心和力量。就在那次,我知道了大姨埋在心底的秘密,她告訴我在我的表哥,兩個表姐上面,她還有兩個女兒,壹個三歲,壹個六歲,在出天花的時候,不幸同時去世了,之後她過了十年才生了現在的大表姐…… 她平靜的告訴我這壹切,就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壹樣。而當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震驚,難過,眼淚象斷線的珠子不停的流。我知道,大姨的心此刻也在難過,只不過多舛的命運早己讓她的眼淚哭幹了。我可憐的大姨啊!很難想象這麽多苦難曾經落在我那親愛的大姨身上。遇到這樣大的災難,壹般人真的很難接受,早就給打垮了,而大姨卻堅強的挺了過來。

大姨的壹生,應該說是充滿苦難,歷盡艱辛的壹生。正是這些苦難與艱辛,讓我看到她壹生之中不屈不撓,頑強與命運抗爭的性格,也讓我從中學會了如何堅守自己的那份執著信念,坦然地面對人生中的風風雨雨。

大姨的壹生,也是有福氣的的壹生!她有三個孩子,五個孫子,六個重孫,活到九十歲的高齡,兒孫們上了碩士博士。在她老年的時候,表哥表嫂守在她的身邊盡孝,兩個表姐也常陪伴她。

陰陽兩隔的大姨再也聽不到親人們呼喚她的聲音,她在在世的日子裏也沒有機會聽到耶穌的故事,但是我相信,上帝是公義慈愛的,願他恩待我的大姨,願大姨的靈魂在天堂安息!

(全文完? 2020年3月19日定稿? 版權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