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這些記載可知,武王伐紂出兵之後,就是壹路歡歌笑語、載歌載舞,到了商郊之後、牧野之戰前壹夜,周人大軍竟然還“歡樂歌舞以待旦”,第二天牧野之戰中又是前歌後舞。
我們都知道,牧野之戰是周革殷命的壹場決戰,是壹場以小搏大、以弱擊強的戰爭,是壹場商周兩國的殊死較量,而歌舞代表輕松與愉快,兩者並列在壹起非常不合常理。那麽,“前歌後舞”之說是史家杜撰,還是另有隱情?
史書記載了壹種可能:武王伐紂是壹場無比聖潔的正義之戰,周人大軍壹到,殷人立即土崩瓦解。周武王代表正義,相信必然會戰勝紂王,因此或許才會壹路載歌載舞、歡聲笑語。
《史記·周本紀》記載:“紂師雖眾,皆無戰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紂師皆倒兵以戰,以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畔紂。”
《孟子·盡心下》記載:“仁者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如何其血流漂杵也?”孟子否定牧野之戰的血流漂杵,認為仁者無敵,以仁義伐不仁必然無比輕松,紂王大軍甚至歡呼周人到來。
這壹邏輯就是周武王代表仁義,紂王代表邪惡,而“仁義必勝邪惡”,於是周武王率領仁義大軍,猶如郊遊壹般載歌載舞。但事實上我們都知道這肯定不可能,仁者無敵於天下只是儒家臆想。況且,與這兩段記載不同的是,武王伐紂時態度非常謹慎,對紂王非常重視。
古公亶父時期,周人就已謀劃商朝,學者將之稱為“剪商”。經過古公亶父、季歷、周文王、周武王四代百年努力,終於迎來了伐商時機。那麽,在這壹場伐商戰爭中,周武王到底是什麽樣的態度呢?
第壹,牧野之戰前兩年,周武王在孟津觀兵,會盟者有八百諸侯,諸侯都說可以出兵伐紂了,但周武王卻稱時機未到。所謂時機未到,無非是紂王實力還很強大,周人此時出兵勝算不大而已,於是周武王否定了同盟諸侯的建議。
第二,周人是小邦,殷人是大邦,以小邦擊大邦,必須要把握機會壹擊必殺,因此牧野之戰前,周武王鼓舞士氣時說,“故今予發維***行天罰。勉哉夫子,不可再,不可三”,意思是機會難得,不會有第二次機會,更不會有第三次了。
與此同時,“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紂王軍隊看似非常整齊強大,於是周武王再壹次強調了戰術紀律,“今日之事,不愆於六步、七步,乃止,齊焉。勖哉夫子!不愆於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齊焉。”要求軍隊不能亂了行列陣型,對步法、擊打都有嚴格的要求。
通過這些描述可知,周武王態度非常鮮明,對牧野之戰極為嚴謹,不太可能有載歌載舞的心情。既然如此,諸多典籍中的“武王起兵,前歌後舞”又是怎麽壹回事呢?其實,這件事與“川軍”有關。
牧野之戰時,周武王軍隊除了周人之外,還有很多諸侯軍隊,《尚書·牧誓》記載有“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排在第二的是“蜀”,即如今的四川,因此周武王軍隊中有“川軍”。
晉朝的《華陽國誌》中記載“周武王伐封,實得巴蜀之師”,周武王討伐封國之後,巴蜀之師臣服於周國,於是才跟隨討伐商朝。
《華陽國誌·巴誌》記載:“巴師勇銳,歌舞以淩(有侵犯、進犯之意)殷人,前徒倒戈。”
大概意思是,巴蜀勇士以歌舞的方式沖鋒陷陣,本質上是壹種戰鬥方式,而不是藝術或審美表達。但問題在於,《華陽國誌》是地方誌著作,東晉人常璩所寫,離武王伐紂已經過去1300多年,是不是“武王起兵,前歌後舞”的 歷史 真相呢?
“武王起兵,前歌後舞”是不是描述的當時巴蜀勇士戰鬥方式,如今已經難以100%還原,但從古今川人習俗來看,更接近 歷史 真相。
漢高祖平定三秦時,招募了壹批巴人士兵“為漢前鋒”,而這些巴人士兵“銳氣喜舞”,還得到了劉邦的贊賞。《華陽國誌·巴誌》記載:“閬中有渝水,民多居水左右,天生勁勇,數為漢前鋒陷陣,銳氣喜舞”,因此楚漢爭霸中也有壹批“前歌後舞的川軍”。
歷史 學家汪寧生在《釋“武王伐紂前歌後舞”》中指出,雲南德宏地區的景頗族和四川涼山地區的彜族,至今還有戰前“歌舞以淩”的習俗,即在戰前壹手持刀壹手持盾,盾上畫有色彩鮮明、形象恐怖的圖案,然後壹邊舞刀壹邊吼叫,制造壹種令人恐怖的氛圍,進而沖上去殺敵。結合景頗族、彜族流傳下來的習俗與史書記載等,汪寧生認為前歌後舞應該是當時川軍的壹種戰鬥方式。
可見,川人具有“歌舞以淩”的傳統,本質上是壹種戰鬥方式,以制造恐怖氛圍震懾敵人。而當時商周及其盟友從未有過這壹習俗,咋看壹下非常新奇,於是可能就此誤以為是“載歌載舞、前歌後舞”。其實,這就是文化差異帶來的誤會,古代中國人戰前會擂鼓,古代川軍會歌舞與之壹個道理。
令人疑惑的是,這支川軍與三星堆文明有何關系?上世紀,在四川廣漢市鴨子河南岸,考古專家發現了著名的三星堆遺址,讓人得以壹窺神秘的古蜀國,而武王伐紂中存在的“川軍”,是不是三星堆文明派出去的呢?其實,三星堆文明沒落時,武王伐紂之時已經基本消亡,因此武王伐紂中的川軍並非三星堆所派,但應該是古蜀國的壹個分支,被周武王征服之後參與了伐商戰爭。
總之,“武王起兵,前歌後舞”說的是不是川軍,如今還不能100%肯定,但基本可以肯定川軍參與了牧野之戰。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