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妳還記得不記得,妳說過,妳最喜歡在陽光下看我的臉,因為看起來有種朦朧的美感,可以掩飾臉上的雀斑。
雖然當時罵妳喪心病狂,但是回家後我輾轉難眠,夢中還是哭了。
我是真的傷心。
妳從不騙我,妳總是這麽傷人,就像妳叫我金剛師妹和小丫頭時,也是這麽的理直氣壯。妳捏我的臉時,也是這麽的隨時隨地。其實我只比妳小壹歲,仔細算起來也只有八個月。我只是懶得跟妳理論,我讓著妳。
妳說妳的第五個女朋友卸妝後很嚇人,所以分手了。
我其實很高興,但是我依舊在電話裏扯著嗓子罵妳、我說,我要去青島宰了妳,妳太水性楊花了,簡直禍國殃民啊。然後我就跳上了去青島的火車。
萬水千山來奔赴我的愛情。
妳說妳會做噩夢的,那妳就做噩夢把,如果真的是噩夢,黎明來臨時,總會醒來的。
只是秦月啊,我此刻好像占在沿海公路的路口,找不到回去的路。
怎麽辦。
我醒不過來了。
A、我坐在公路的出口,等待天黑以後無盡的寂寞
小南瓜蹲在海洋大學的門口,從正午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到黃昏時,不知名角落吹來的腥澀的海風。她打了個噴嚏,手機提示是晚上七點半。
天黑以後是無邊的寂寞。
她換了很多個姿勢坐著,惹得小賣部的老板娘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小南瓜不好意思的沖去買了份半島都市報借著路燈看,完全陌生的城市,直到報紙翻到第四遍的時候才發現眼前滾落壹枚硬幣。
“小乞丐,餓得好可憐,去買個饅頭吃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她吞了吞口水,眼神慢慢地從藍帆布的鞋子攀爬而上,是他最喜歡的深藍色牛仔褲,藍白條相間的襯衣,臉上是看了十幾年都不厭倦的笑容,柳絮般漂浮的眼神,帶著壹絲惡作劇。
小南瓜握緊拳頭,險些落下眼淚來,拳頭毫不客氣地打到他的肚子上:“妳個王八蛋,去哪裏風流快活了,姑奶奶我快餓死了。”力道接觸到他時,明顯的收緊。他反手握住她的拳頭,按住她的肩頭仔細大量半晌說:“小丫頭,妳瘦啦。”
“那確實,姑奶奶相思成疾啊。”
“真的?”他瞪大眼睛,“妳真幽默。”
“假的!”她的眼睛比他瞪得還大。
小南瓜有種難以言語的傷心。她每次說真話時,秦月多半都會天真地說妳真幽默。就是這樣遲鈍又風流的男生讓她暗戀了那麽多年。從12歲開始,他交了好幾個女朋友,她傷了很多年的心。
她的心臟就好比從煉獄中重生,怕是怎樣也不會疼了。
秦月拖著小南瓜的行李,將她帶到自己租的套房裏。從哪裏只需要走五分鐘就是海邊,偏得很,人煙稀少風景如畫。秦月在電話裏上躥下跳地跟她描述,就像住在童話的舊城堡。然而城堡還在,公主已經拖著裙尾馬不停蹄地去尋找下壹個王子。
秦月王子的心真的不疼了嗎?她不敢問。
壹定是哪個女孩子喜歡精致的蕾絲和漂亮的玩偶,所以她才留下那麽多東西。小南瓜坐在沒有秦月味道的房間裏,無所適從地望著生銹的欄桿上纏繞著的野薔薇,含著營養不良的瘦弱花蕾。
“喜歡嗎?”秦月獻寶似地直哆嗦。
“我才沒那麽惡趣味。”她諷刺回去,秦月毫不在意地撇撇嘴。小南瓜將行李分散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裏。她吃了秦月做的蛋炒飯,鹽放得很多。天色完全暗下來時,窗臺下響起夏蟲的叫聲。
她看著秦月喋喋不休的嘴,覺得他真的壹點都沒有變。雖然有壹年沒見面,他還是很欠揍地喜歡說個沒完,小南瓜彎起嘴角說:“姓夏的為什麽會那麽煩人,沒完沒了的,妳能不能叫夏蟲安靜點。”
“不是啊,有個姓夏的就很安靜,壹點都不煩人。”
“誰啊?”
“夏風啊。”
“滾。”小南瓜將手邊的枕頭扔過去,“姓秦的,少拿什麽下風下雨的來蒙我。”
B、倘若說放壹次手,就像咳壹個咳嗽,我又何苦在乎得不到的溫暖
淩晨十二點,小南瓜與秦月坐在陽臺的榻榻米上對著月亮吃瓜子聊天。秦月的嘴巴又快又麻利,小南瓜甘拜下風。她聽見鎖眼轉動的聲音,穿著秦月的大襯衣好奇地轉過頭。
她記得很清楚,壹身青色休閑服的男生站在門口換鞋,漆黑的劉海下戴著微微反光的鏡片。小南瓜看不請他的眼睛,卻明顯地感覺到壹種清冷的氣場。
“夏風,快來看看我常常提起的周小南,就是那個壞蛋小南瓜。”秦月獻寶似的介紹,“他叫夏風,夏天的風。”
他真是笨得可以,小南瓜忍不住地翻白眼,私下裏卻又悄悄地傷心了。秦月真有本事,總有辦法讓她萬劫不復。他根本不該給她介紹好看的男生,更不應該給她介紹壹個叫夏風的好看的男生。
她氣得幾乎要移情別戀。
“妳好,我常聽秦月提起妳。”他禮貌地走過來,臉上掛著親切又疏離的微笑,“妳本人比他形容得可愛多了。”
“覺得可愛妳就追她啊。”秦月嬉皮笑臉。
小南瓜捏瓜子的手抖了以下,見他半真半假的表情,陷落在陰暗中的表情浮現出淡淡的哀愁。這怕是世上最美的哀愁。男生楞了壹下,再去看秦月自鳴得意的安排。
她不開心,壹張憂傷的南瓜臉。
很久以後,夏風都記得初識她的那個夜晚,三個人坐在榻榻米上有壹搭沒壹搭地聊天。小南瓜臉上始終帶著受傷又倔強的表情。而秦月看不見。是遲鈍還是天真,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小南瓜實在不是個多麽勤奮的女孩,而處女座的男生夏風有很嚴重的潔癖,把家裏收拾得壹塵不染。將有些邋遢的秦月襯托得壹無是處。
自己喜歡他什麽呢。
愛情就是那麽莫名其妙的東西,說不出個子醜寅卯。
她幫秦月洗衣服的時候看到夏風的衣服丟在竹編的洗衣框裏,於是順便放在洗衣機裏攪起來。等到夏風上課回來時,壹眼就看到小南瓜正站在小板凳上晾衣服,是他的衣服,在洗衣機裏攪得面目全非。
她壹邊哼著歌,壹邊全神貫註地晾衣服,他的心就突然軟了下來,如雲層被陽光攻陷,透出絲絨般瑰麗無比的光線。
C、用壹段感情換壹個朋友,每壹句再見割壹道傷口
有的時候小南瓜也懷疑自己的行動毫無意義,秦月已經忽視了自己許多年,比朋友多,比戀人少,以最尷尬的姿態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壹定要這樣裝作天真的微笑。
壹定要這樣滴水不漏地看著他,無論鬥嘴還是沈默。
然後等他不在的時候,壹個人給營養不良的野薔薇澆水施肥,把他的蕾絲邊桌布悄悄換掉,把玩偶壹個個丟掉。將房間返回質樸的顏色,似乎到處都漂浮著木頭的味道。
大多數時候夏風都會在家裏抱著筆記本上網,他是秦月的學長,時間相比總是松散些。他的網店生意很好,還有女孩看了他的照片之後從南方跑過來找他,只是多麽熱烈的表白都不能感動這湖止水。
小南瓜本以為他是個很難說話的人,秦月拜托他帶她去海邊玩,他竟然答應得很幹脆。
她縱然再兇,也是個臉皮薄的女孩子。與不怎麽熟悉的人坐在公車上,也只是望著窗外,風蕩漾起她的頭發,吹拂在他的唇邊,夏風立刻聞到沁人心脾的發香,還有搔在臉上的,酥麻入骨的癢。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願意帶小南瓜出來玩。
也許只是純粹不願意看她待在家裏常常失神的模樣,黑葡萄似的眼睛總是盛滿了寂寞,像永遠都填不滿的黑洞。
“妳聽過壹個關於海的傳說嗎?”小南瓜忽然問。
“說說看。”他來了興趣。
“傳說海水原本是沒有味道的,是人魚公主得不到王子的愛,化成泡沫後,海裏所有的魚都為她的死而哭泣,所以海水就變成鹹的。”
“那只是童話,而且人魚公主化成泡沫之前,海水就是鹹的。”
“我不管,我只相信這個。”小南瓜很固執,有些東西夏風根本不能理解。她壹定要強迫自己去相信壹些東西,否則心裏會硬生生地撕裂出壹個傷口,經不起任何的蹉跎。
夏風見小南瓜的眼神又灰暗起來,幸好巴士已經到站,在人煙稀少的沿海公路口。小南瓜見到遠處有小孩在拾貝,於是拉起夏風的手就往海邊跑。大呼小叫地驚起沙灘上休憩的海鳥。
她在沙灘上拾貝殼,捉螃蟹,堆碉堡。
夏風堆的碉堡很好看,看起來堅不可摧,等潮水來的時候,小南瓜想要去護住碉堡,卻被夏風扯著往岸邊跑。
只是看起來堅不可摧的東西,潮水退去,只剩下壹堆無意義的沙子。夏風說,只要再堆就好了。
小南瓜突然難過得無以復加,就像她和秦月的感情,看起來堅不可摧,只要捅破那層窗戶紙,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她很清楚,因為太清楚,所以停步不前。站在特殊的位置,卑微地占據他的心臟。
也許,從來都沒有占據過。
她忽然沖著大海喊:“我不愛妳!我壹點都不愛妳!不愛妳!不愛妳!再見!再見!再見!”她沒有哭,只是委屈地癟著嘴巴。在回去的路上,她將頭靠在夏風的肩膀上沈沈地睡過去。毫無戒備的容顏,偶爾會皺眉,怕是夢裏遇見什麽惱人的事。
他將頭歪過去,感受她的呼吸在耳邊起伏,滿足地閉上眼睛。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妳所不能掌控的,隨時都在發生愛情的世界。
D、用壹根火柴燒壹場蜃樓,借這場大雨讓自己逃走
大約是相處得多了,和夏風就自然而然地熟悉起來。在飯桌上也有了默契,只需要用眼神就可以知道對方需要什麽。秦月的玩笑更是開得肆無忌憚,老夫老妻似的。小南瓜拿飯勺打他的頭,兇巴巴地罵,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夏風於是就笑起來,如夏日的海風迎面撲來,小南瓜也忍不住抿著嘴笑。
這是種近乎於羞澀的笑容,秦月看著壹楞,這笑容是給夏風的,他的心理立刻亂起來。雖然是合租人,對於夏風學長的了解也很有限。常年留著漂亮的碎發,帶眼鏡,不愛說話。每日和女生之間的對話不到十句。眼神中的疏遠和冷淡讓人望而卻步。
還有什麽呢。
還有,其實他是個極其善良溫柔的人,比如他會將當早餐的牛奶與流浪的小貓分享,看到小孩過馬路回忍不住走在身後扶著肩,再或者,面對三番四次用巧遇來搭訕女生,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心思單純把,其實他壹點也不像那樣的人。
如果這樣的人和小南瓜在壹起的話,會處處照顧她,她壹定會很幸福的。會讓她的脾氣變得溫順可愛,瘦得讓人心疼的身體也可以圓潤成壹頭小熊。
他的傘穩穩地罩在她的頭頂上,小南瓜細心地發現他的左肩濕了壹大片,有點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傘,他卻不動聲色地重新罩過來。
“我可以自己去給秦月那王八蛋送衣服。”
“雨太大了。”
“嗯,是太大了。”小南瓜覺得有些冷,這場雨來得太突然,兩個人被困在體育館門口的屋檐下。夏風索性將小南瓜往身邊拉了拉,半邊的身子感受到他源源不斷的體溫,說不出的安心和依賴。
“小南瓜,妳很喜歡秦月吧。”夏風的聲音被雨聲稀釋成短暫的回音,但是小南瓜還是聽到了,她瞇起眼睛仰起頭裝傻地說:“哈?雨聲太大……”有陰影迎面撲來。夏風的戀驟然放大。小南瓜終於看到他鏡片下的眼睛,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呼吸與呼吸糾纏,唇舌在冷風裏是唯壹的熱源。
這感覺就像是偷情,雖然偷情的感覺壹點也不壞。小南瓜跳開壹大步用袖子擦著嘴,那姿勢就像只要自殺的鳥,用力地用雙翅擦著嘴,從天堂跌落到地獄。她皺著眉說:“這多臟啊,我今天早上沒有刷牙。”
“那下次刷了牙妳通知我。”夏風瞇著眼睛笑得理所當然。她記得自己和秦月壹起看過院子裏的胖子哥和女朋友在小樹林裏接吻。吻完胖子哥很不好意思地問,妳中午是不是吃蒜了啊。小南瓜驚訝地看著夏風想,這哥們太帥了!
E、我目送沿海的日落,緊抱壹個醉生夢死的枕頭
小南瓜在青島呆了兩個星期以後就拖著行李直接奔北京的二流大學報道。她在火車站等了半天,秦月才大電話過來說,南瓜師妹,為兄在抓緊時間追第二春,後會有期。其實他這哪算第二春啊,他的春天裏已經全是殘花敗柳。
她咬著嘴唇狠狠地瞪著列車員,瞪得那個對著夏風發花癡的女列車員羞愧到臥軌。夏風揉著她的頭頂說:“小南瓜,我找機會會去看妳的。”
小南瓜只覺得胸口五味雜陳,很想哭,卻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表現出壹副棄婦的模樣。於是她很MAN地拍拍他的肩膀說:“二師兄,我們後會有期啊。”雖然不覺得難過,她已經習慣了秦月的無情,但是壹上車還是忍不住哭起來。她壹路從青島哭到北京,哭到肝腸寸斷,氣絕身亡。等她下了火車才發現手機上有三十六通未接電話和二十四條短信,如感受到青島撲面而來的海風。
她蹲在北京西站的出口,許多票販子來詢問,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推到壹個沒有任何人認識的地方。
小南瓜被壹雙堅定的臂膀摟在懷裏時心跳有壹瞬要停止跳動,她激動地回頭,卻看到壹個陌生男生驚慌的臉說,對不起,我認錯人了。男生又是哈腰又是道歉,似乎怕小南瓜讓他負責似的。她像只被打爛的南瓜壹樣重新蹲回地上,等她反應過來要去坐公交車時才發現錢包和收集不翼而飛。
小南瓜發誓,如果現在有人來救她,她就以身相許做牛做馬不離不棄。
她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差點跪下討錢,卻見眼前出現壹雙潔白的球鞋。她記得自己也這樣順著球鞋和牛仔褲,視線往上攀爬,卻看到壹雙緊張的眼睛,他將她拽起來擦幹她臉上的眼淚。
夏風有些氣勢洶洶和霸道兇狠地命令她:“不許哭了,我不會讓我的女朋友哭著離開我。”
小南瓜立刻就被震住了,這哥們太帥了!二師兄,妳是為了師妹的眼淚壹路追來的,雖然這眼淚沒半滴分給妳,妳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妳綠雲罩頂,妳感化了我這棵為秦月而活的千年菩提。我如果再為了秦月那種癟三傷心,周小南的名字就要倒著寫。
夏風陪她辦好了入學手續,然後去學校附近訂了間酒店。他吃過晚飯就回酒店睡覺,小南瓜在宿舍待了半天和宿舍裏壹群剛認識的八卦女寒暄幾句就趴在窗口發呆。
這天氣真好,星光璀璨的,多適合偷情。於是她樂呵呵地換了件漂亮衣服去找夏風壓馬路,那壹條路走得特別漫長。她壹邊走壹邊給秦月打電話。秦月在電話另壹頭問她,小丫頭,怎麽還不睡覺,要師兄幫妳講睡前故事啊。小南瓜得意地哼哼,我忙著去失身呢。秦月很八卦地說,這種倒黴孩子還沒出生把。
她的心情立刻飛來橫禍,像北京城這惡劣的沙塵暴天氣。他比誰都了解她,仗著這份了解,他如此的肆無忌憚。他尋找她就好比探囊取物,就好比吃飯喝水呼吸那麽自然。理所當然到她就覺得自己就是為秦月種下的壹棵千年菩提樹。
那個晚上她和夏風躺在酒店的床上,清冷的月光落在她的臉上。這月亮和青島那個窗外***享著同壹簾月光,卻已經物是人非。周小南抱緊枕頭聽著自己第二春的呼吸,慢慢地踏實起來。
F、遊不出回憶,卻學不會放手
聽說秦月和第五任女朋友同居了,他搬出了和夏風合租的屋子,他在短信裏囂張地說,爺要去做個享受已婚待遇的未婚青年。他本以為小南瓜會惡狠狠回十條短信罵他的無恥。上躥下跳等了半天卻只收到簡單的四個字:祝妳幸福。
這簡直比感謝CCTV,MTV還要官方,秦月想打電話問問她有沒有發燒,但是他打了幾次都被掛斷。他以為南瓜師妹在上課還是做別的,但是很快的,他就發現南瓜師妹似乎在他的生命中消失。就好比小南瓜喜歡的壹個童話故事,人魚公主得不到王子的愛於是化成泡沫。
他聽說小南瓜和夏風戀愛了,聽說小南瓜對夏風的稱呼由二師兄榮升大師兄,他還聽說小南瓜續長了頭發。
這些都是聽說。
後來他打周小南的電話,不再是女孩大呼小叫的秦月妳個不要臉的或者大師兄妳姑奶奶這種類似的開場白。而是壹個陌生女人跟他說,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再後來他很久都沒有小南瓜的消息,他更沒有機會向她報備自己和第二春第三春的交往情況。只有放假的時候回到武漢,在走過和小南瓜壹起上學經過的街道時,他才想起女孩無數次憤世嫉俗地說,等我當了市長,我就把武漢街上所有的破牌子全都拆了。女孩還得意地指著長江說,瞧吧,妳對我的仰望就如這長江之水滔滔不絕。
他本以為自己全部都忘記了,但是回到他們的城市,所有的記憶全部回來了。
小南瓜說,沒有經歷過女人的男人不是男人。小南瓜說,她喜歡的男人應該成熟穩重不能像只上躥下跳的猴子。小南瓜說,我恨死武漢這個火爐了,我要去北方的海邊。
秦月在小南瓜家的小區門口蹲點,他知道小南瓜放了假,她每天早上做的第壹件事就是下樓在信箱裏拿報紙。他在樓下坐了壹夜,抽了整整兩包煙。小南瓜下樓的時候看到壹地的煙屁股和秦月笑嘻嘻的臉。他說:“小南瓜,妳玩什麽失蹤啊,妳以為妳跑得了和尚能跑得了廟啊。”
小南瓜嚇了壹跳,她眼神恍惚了半天,才怔怔地開口說:“秦月,妳什麽時候回來的。”
“兩個星期前。”他忽然有些手足無措,“妳換號了怎麽不告訴我呢?”
“沒什麽。”小南瓜望著他事過境遷的臉,“我和夏風回來在壹起了,他陪我回家來了,就在上。”
秦月倚在走廊裏,偶爾有晨練的老頭老太太從樓道口經過,他不知道說什麽,想抽只煙,卻只能從地上撿起壹只煙屁股。小南瓜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秦月卻突然笑起來:“我知道妳和夏風在壹起,不過我想問壹個問題。”
“妳放心,他對我很好。”小南瓜滴水不漏地微笑,“多謝二師兄關心。”
“我不是問這個。”秦月上前壹步對上小南瓜不動聲色的臉眼睛:“為什麽不是我?我總以為我們之間需要的是時間。”
小南瓜很想問他,妳到底需要多少時間。我在妳身邊不夠久麽。我拒絕了其他男生的追求。我告訴妳小師妹和大師兄是天造地設的壹對。我還告訴妳,我討厭妳那些殘花敗柳的女朋友。
妳都看不見。
妳裝作看不見。
有人說得不到的愛才是最好的,看不到的風景才是最美的,觸及不到的生活才是最期待的。秦月,我以前總說妳染指那麽多女生真是個禽獸,可是妳卻獨獨不染指我,我心裏罵妳禽獸不如。但是我現在很感謝妳,把這個美好的我留給夏風。
小南瓜的眼淚終於沒有掉下來,她說,謝謝妳二師兄,謝謝妳把我推到夏風身邊。
G、沈默是我最後溫柔,是因為我太愛妳
小南瓜覺得二十四歲結婚是有點早,像她這麽沈魚落雁閉月羞花的,追求者可以從武漢排到美國。武漢壹個,美國壹個。母親說她總像長不大似的總讓人操心,嫁出去也好省得再留來留去留成愁。於是她認命的去和夏風領了結婚證,在她住了二十多年的閨房將東西清到以後會陪伴她壹生的男人家中。
床下堆的全都是高中時候的書本,同學錄,歌詞本,貼畫,碟片,她把這些東西當作寶貝,上面落了厚厚的壹層灰。
小南瓜坐在地上,像將所有的青春年少都壹點壹滴地回憶起來,放巧克力的鐵皮盒子裝的全是和筆友寫的信件,她正待將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燒掉,余光落在封面上的筆跡上,就像被筆尖輕輕地劃過眼睛。
她認得秦月的字,因為沒有人像他那樣把字寫得那麽難看。
這個盒子裏沒有筆友的信,全部都是秦月寫給她的信,她不記得自己和秦月通過信,所以驚訝得連手指都在發抖。母親進屋幫她打掃,看到小南瓜抱著的盒子便解釋說,這些是妳上高三那年秦月寫給妳的信,我想著怕影響妳學習,就把信給妳放起來了。
她上高三那念,秦月剛念大學。小南瓜的驚訝不亞於幾十克原子彈在腦海中爆炸。她記得秦月說給她寫信了,她等了好久都沒等到,她認定這是壹場善意的謊言,於是傷心了很久。
小南瓜,妳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回信上,我只寫給妳就好。妳什麽都不要想,只要認真學習就好,我會在這邊等妳。
小南瓜,我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壹直喜歡妳,我有點等不到妳畢業了,我很想妳。妳那天送我上火車,我差點哭了,所以我壹定不會送妳上火車,我壹定會哭的。對,我就是這麽沒出息。妳又要說妳不喜歡沒出息的男人,切。
小南瓜,我知道我們倆需要時間,我不會再提這件事情了,妳知道我會等妳就可以了。
小南瓜,妳真的不在乎嗎?我上封信裏告訴妳了,我其實沒交女朋友,是我的室友說,如果壹個女生在乎妳,她會吃醋的,所以我才撒謊的。我是不夠成熟穩重,我變不成那樣的人。算了,我會給妳時間,再也不提了。
如果時間可以回到四年前,哪怕只有壹小時,她也願意用全部的生命去換取。小南瓜哭得泣不成聲,她想起秦月四年前在樓下的眼神,為什麽不是我?
他同她壹樣,也曾經為那份觸手可及卻遠在天邊的愛情輾轉難眠。
如果秦月再勇敢壹點點。
如果小南瓜再勇敢壹點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