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挨餓,現在的青年人或認為是天方夜譚,可對於出生在五十年代以前的人來說,幾乎都經歷過。而我所經歷的挨餓,則發生在上山下鄉當知青的歲月。
1974年2月,我上山下鄉到了秦嶺山區壹個偏僻的山村。按照當時的政策,每個下鄉知青有500元的安家費,由國家財政下撥到知青所在的公社和生產隊,再由生產隊按2人壹間12平方米的標準建房。山區插隊知青可享受20個月的商品糧供給,每月定量44斤,半斤油,還有10元生活費。20個月後改由生產隊供糧,每年定量600斤毛糧,其中雜糧400斤,小麥200斤。
不管豐收與否,這個標準不能變。相比之下,插隊知青們的這個待遇比每年每人只有三四百斤毛糧的社員們來說,應該是很優厚了。然而,挨餓依然在困擾著每壹個知青。
當時代跨入了21世紀的今天,當現代的青年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挨餓二字時,再去回首當年知青們所遭受的挨餓時,似乎危言聳聽,但卻是實實的存在。造成這種挨餓的原因其實很簡單?自己不能管理自己。
知青群體是壹個松散群體,年齡小,獨立生活能力差。雖然各級政府直至公社壹級都設有知青辦,配有專職工作員,市上還派駐有帶隊幹部。
然而相對於知青這個龐大的松散群體而言,無疑力不從心。從實際情況看,知青們是壹群沒人能管得住、管得好的特殊群體。
我們知青小組有男女各6人,在吃商品糧的頭20個月裏,大家勉強湊合在壹起吃大鍋飯。6個女的輪流做飯,6個男的上山砍柴。雖是粗茶淡飯,少油少菜,但還能湊合著過。可時間壹長,特別是吃了農業糧後,問題和矛盾就不斷產生,經常為壹些家務事鬧得不可開交。每當月初從糧店或生產隊領回糧後,細糧和油壹般不超過壹星期就吃個凈光,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天裏,只有喝玉米糝子和糊糊,就著從家裏帶來的鹹菜。收工回來,誰先搶先誰就盛幹飯,搶不到前面和回來晚的只好喝湯。為了吃飯的事經常鬧矛盾甚至打架,成了知青生活中的家常便飯。終於,在吃農業糧的第二個月裏,我們知青組的大鍋飯也吃到了頭。於是散了夥,各自為竈,每人在門口盤了個小竈,支起了小鍋,壹個個過起了單身生活。公社帶隊幹部雖做了大量的工作,但終究沒把大家弄到壹起。
那些年,農村壹年到頭忙著學大寨,幾乎不分農忙農閑,甚至農閑時比農忙時還要忙。除了地裏的活兒外,不是上山開荒就是填河造田,或進老林伐木、挖藥、割掃帚。出門不是上山就是下山,幹活不是扛就是背,再加上上山砍柴,勞動量非常非常重的。
那時候,知青們都正值青春年少長身體時期,肚裏經常沒糧沒油沒菜,整天饑腸轆轆,餓得眼睛發綠,臉皮發黃,見到迎面跑來壹只雞就想流口水,幹活時餓暈的事也時常發生。壹次從牛圈往山坡上送糞,工具是壹種山裏最常用的背簍,最小號的也能盛七八十斤。那年我的體重在吃圓了肚皮時也只有103斤,背的還是個小號背簍。當背到第二趟時,頭壹暈,連人帶背簍滾下了山坡,幸好被後面的社員拉住了,才沒釀成大禍。還有壹次在河灘擡石頭造田,也發生過餓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