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儲備貨幣,美元給美國的貿易商和金融家帶來了很多好處。使用美元進行國際支付,使他們能夠避免匯率變化對商品和資金流通的幹擾。此外,美元的地位也讓美國從其他國家獲益,《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托馬斯?弗裏德曼曾經寫道:
“美國有其他國家少有的優勢:可以印喬治?華盛頓,本傑明?富蘭克林和托馬斯?綠色紙上的傑斐遜頭像。這些紙被稱為“美元”。美國人用這些“綠皮書”與其他國家交換商品和服務,如汽車、意大利面、音響、出租車和旅館住宿。只要外國人繼續受到持有美元的誘惑,不管他們是把美元放在床墊裏、銀行裏還是流通中,美國就可以繼續用綠皮書換取真正的商品。”
美元作為儲備貨幣的另壹個好處是,它賦予了美國政府壹種“過度特權”——只要外國人想持有美元資產,美國政府就能以更廉價的方式籌集資金填補赤字。這種權利在金融危機時期尤其有利,因為大量資金從大多數國家撤出,流向儲備貨幣國家,從而避免危機的致命打擊。當然,這種權利被認為是“過度的”,因為美國需要維持預算和經常賬戶赤字,以便其他國家可以購買美元。
總之,儲備貨幣的地位是美國霸主地位的象征,甚至很多跨國犯罪都是用美元交易的。美元的主導地位也引發了其他國家的譴責。美國前財長約翰?康納利在歐洲財長面前直言不諱:“我們的美元,妳們的麻煩。”美元的主導地位和之前英鎊的地位壹樣,是憑借東道國成為世界上最大最富裕的經濟體和最大的貿易國而獲得的。同時,美國在全球金融體系中也處於有利地位。這些因素使得美元對外國投資者很有吸引力。
2020年:人民幣取代美元。
歷史告訴我們,我們得到的會失去。我曾預言,2020年左右,經過近100年的統治,美元的地位將被人民幣取代。懷疑論者會對這種大膽的推測嗤之以鼻,認為這種判斷只是在時間上與歷史經驗相悖。歷史經驗表明,壹國貨幣在全球範圍內的接受程度往往滯後於其在經濟中獲得主導地位的時間。因此,人民幣成為儲備貨幣的時間應該推遲。比如1870左右,美國經濟超過英國成為世界第壹,而美元在二戰期間取代了英鎊(1940左右)。這個例子說明,經濟主導和貨幣主導之間會有壹個70年左右的滯後期。
但以上對歷史的解釋是錯誤的。與普遍認為的時間相比,英國實際上失去經濟主導地位的時間更晚,而英鎊失去主導地位的時間更早。經濟主導地位對貨幣主導地位的影響不僅與經濟規模有關,還與該國的貿易和對外金融實力有關。從這個角度看,美國趕超英國的時間不是在1870,而是在壹戰期間..事實上,直到1920年,英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國和投資國。
美元在20世紀20年代中期成為主導貨幣。如果壹些特殊的政治因素沒有支持英鎊,美元將從那時起繼續其主導地位。當時,英國政府決定加強殖民地之間的經濟聯系,實行貿易優惠和貨幣聯盟。這壹系列政策使得英國殖民地繼續使用英鎊,而不是立即轉向美元。所以經濟主導和貨幣主導之間的時滯不是70年,更有可能是10年左右。
目前中國已經崛起,正在趕超美國。以購買力來衡量,中國的經濟已經可以和美國相媲美了。中國的制造業出口大於美國。此外,中國是凈債權國,而美國是凈債務國。根據剛剛得出的結論,人民幣對美元的替代將在10年內發生。換句話說,中國經濟的強勢崛起為人民幣很快成為主導貨幣創造了條件。2020年,以美元計算的實際購買力,中國將超過美國約40%。中國的貿易也將超過同樣的範圍。屆時,中國仍將是壹個債權國。按照目前的推斷,除非美國能解決中期財政問題,否則到那時美國仍將是壹個脆弱的債務國。
改革的阻力和動力
現在,中國的各種資產對外國投資者很有吸引力,但他們幾乎不可能購買人民幣計價的資產。要讓人民幣成為儲備貨幣,中國需要創造相應的政策和市場環境,但這方面的準備還遠遠不夠。
目前,中國的金融體系由政府主導,缺乏贏得投資者信任的透明度。此外,金融市場沒有為投資者提供足夠的流動性來快速兌換貨幣。在這種情況下,外國政府和私人怎麽可能願意用人民幣支付、持有資產或結算?此外,在目前相對封閉的金融體系中,大量既得利益阻礙了金融開放,使得變革的到來更加遙遠。保持人民幣價值低估有利於出口部門,而出口商已經成為貨幣改革的重要反對力量。銀行和國有企業也是廉價信貸的受益者,也會反對削弱其特權的改革嘗試。銀行的所有制改革和經營的市場化是人民幣成為儲備貨幣的前提,也是打破既得利益和特權的重要手段。不改革,2020年人民幣成為儲備貨幣甚至取代美元只是幻想。
盡管存在各種障礙,但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已經開始。“十二五”規劃已經明確提出了人民幣國際化的目標。各項政策的實施不是壹蹴而就的,而是如鄧小平的名言“摸著石頭過河”。人民幣國際化戰略極具中國特色。壹方面,貨幣當局將采取許多幹預措施。雖然最終目標是實現自由化,但對外資金和人民幣兌換的開放過程將是可控的、審慎的和微觀管理的。我們可以把這個過程描述為“有幹預的開放”,而不是像上世紀60年代壹些歐洲國家那樣實行全面開放。
另壹方面,這壹開放進程也與中國改革開放初期的政策驚人地相似。20世紀70年代末,中國劃分了幾個經濟特區來開放貿易和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當經濟特區的試驗成功時,這個經驗將推廣到其他地方。同樣,中國現在將把香港和上海(未來可能還有新加坡和倫敦)作為資本賬戶開放和人民幣國際化的實驗區。可以預見,兩地的成功經驗將會推廣到中國大陸更多地區。
近年來,許多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措施迅速實施。短短幾年間,離岸人民幣債券產品(點心、點心債券)從無到有,規模迅速擴大。預計其2011的發行量將達到1800-2300億人民幣。此外,中國
它還與阿根廷、白俄羅斯、冰島、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新加坡、韓國和香港簽署了貨幣互換協議。據報道,中國將與巴基斯坦和泰國簽署類似的協議,這將使互換協議中的人民幣總額達到8000億元。
上述變化背後的動力不僅來自人民幣國際化,還有其他原因。中國的壹些改革者希望通過改革減少中國對出口的依賴。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造成中國出口大幅下降,影響了數千萬人的就業。為了扭轉這壹局面,政府推出了巨額財政投資計劃。由於擔心資產價格泡沫和通貨膨脹,政府將被限制在未來采取此類措施。為了改善經濟的脆弱性,金融體系必須更加開放,以減少出口對外部環境的依賴。
其他改革者擔心廉價信貸對經濟造成的扭曲。國有銀行給企業廉價信貸,使得企業更願意用資本而不是勞動力來盈利。近幾年投資占GDP的比重創歷史新高,就是這個問題的集中反映。與此同時,勞動者在經濟增長中的份額持續縮小,加劇了收入差距和政府的民生壓力。因此,必須結束廉價資金政策,讓國內企業到海外融資,迫使政府開放金融體系,為人民幣自由交易創造條件。
此外,目前的資本管制和人民幣低估導致中國外匯儲備積累高達3.2萬億美元。許多改革者已經意識到巨額外匯儲備縮水的風險。據推算,人民幣對美元將升值30%,這意味著外匯儲備將大幅貶值。中國目前的匯率政策持續的時間越長,外匯儲備積累的越多,美元貶值時的損失就越大。中國的決策層也意識到了這種困境。為了避免未來巨額虧損,開放金融體系勢在必行。
現在中國和其他亞洲國家的貿易額已經達到幾萬億美元。今後,進出口商將不再願意用美元結算。只要貿易用人民幣結算,貿易融資也會轉向人民幣,整個銀行體系需要適應這種變化。中國的銀行將拓展海外業務,而中國的企業也想走出國門。因此,這種需求將促使政府制定政策,以適應貿易和金融的國際化。香港和上海將在促進開放方面發揮關鍵作用。
未來十年,全球對人民幣的需求將逐步大幅增長。交易商將需要更多人民幣進行結算,投資者希望持有人民幣以保值。這些變化已經在發生。許多國家的央行正在將更多的儲備貨幣轉向人民幣,不僅是為了升值回報,也是為了國內進出口的結算。人民幣國際化的浪潮正在到來,但現在受到抑制只是因為中國沒有打開閘門。
儲備貨幣的雙刃劍
在人民幣國際化的過程中,會有很多利益沖突和意見分歧。現有政策將進行改革,金融體系將更加開放,國內既得利益者將發出許多反對和阻撓。為了克服這些障礙,決策者應該大力宣傳人民幣國際化的積極意義。反對者會強調人民幣升值和金融開放帶來的經濟損失和混亂,而決策者則可以從國家威望的角度推動人民幣取代美元成為儲備貨幣。在這個過程中,國家榮譽的提升不可小覷。改革現有體制是壹項艱巨的任務,“人民幣主導”等帶有民族自豪感的話語可以成為決策者重要的宣傳口號和支持。
那些懷疑人民幣將成為儲備貨幣的人會說,盡管中國取得了經濟成就,但如果它想擁有儲備貨幣的地位,它必須贏得其他國家的信心和信任。尤其是在危機中,投資者會問:我的錢在中國比在美國更安全嗎?中國在經濟困難時期會保護外國投資者的財產權嗎?我個人認為,中國的民主自由化進程將增強投資者的信心。作為世界上最大的貿易國,中國保持貿易和金融開放是非常重要的。中國采取的保護主義和其他破壞穩定的措施代價巨大。這將使中國人民幣國際化的努力倒退。所以,壹旦了解了中國推動人民幣國際化背後的原因,就知道中國不會做任何威脅這個目標的事情。
貨幣主導地位與其受到的指責之間存在矛盾。貨幣主導地位在某種程度上被放錯了位置,被誇大了。它是錯位的,因為貨幣主導不是經濟主導的原因,而只是經濟主導的反映。貨幣主導地位的好處經常被誇大。其實是壹把雙刃劍。貨幣主導地位是壹種“過度特權”。對美國來說,強勢美元的代價是巨大的。廉價資金是鼓勵過度消費政策的幫兇,這壹政策引發了2008年的金融危機。儲備貨幣地位就像酒吧裏的服務員,不停地給客人提供烈酒。酗酒者當然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但烈酒的大量供應也助長了這種癮。換個角度說,儲備貨幣就像壹杯有毒的聖酒,美國決策者無法抵擋,中國很快就會喝掉。當然,中國必須學會如何避免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