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多發展中國家壹樣,中國的現代化伴隨著生態和環境的惡化。
“生命網絡越完整,河流就越有生命力,河流就越能滋養包括人類在內的生物。”從65438到0999創辦長江工程的雷光春,在各種場合都不忘宣揚“生命之河”的理念。他舉的很多反面例子是長江,正面例子是歐洲的萊茵河,美國的密西西比河,澳大利亞的墨累-達令河。
通則不痛,痛則不行。中醫經絡科學的這句名言,完全適用於中國第壹大河長江。長江就像壹個人體經絡系統,幹流和支流是經絡,散布在周圍的湖泊就像穴位,流動的河水就是維持生命運行的氣。
也許大多數人能直觀地察覺到空氣汙染或水質惡化,但人們往往很難直觀地感受到經濟和社會活動是如何威脅到維系人類生存的生態和環境系統的。人類的肆意破壞,對長江的生命系統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破壞。
盆地中所有生命形式的母親河
“妳從雪山走來,春潮是妳的風韻,妳奔向東海,驚濤駭浪是妳的精神……”從西到東,古老的長江孕育了壹個偉大的民族:從高原到大海,形成了獨特而復雜的生態系統,成為無數生命賴以生存的基礎;從巴蜀古文化序列到戰國殷墟甲骨文:從良渚文化到鼓浪嶼文化,無不展現了長江文明史的輝煌。它和黃河壹起創造了中國燦爛的文明,從而豐富了世界文化起源的含義。
長江從雪域高原穿過橫斷山垂直帶,流經洪泛平原和亞熱帶森林。長江流域生物多樣性居中國七大流域之首。流域內的生物物種占中國所有物種的壹半以上。它孕育了水杉、珙桐和柳杉。大熊貓、中華鱘、金絲猴、揚子鱷、朱?、白暨豚等國內外著名的珍稀動植物。僅洞庭湖和鄱陽湖就有300多種鳥類和200多種魚類。同時,長江是陸地和海洋生態系統的紐帶,連接青藏高原和東海,具有不可替代的生態功能。長江和長江的濕地吸附和降解人類活動產生的廢物和汙染。沒有長江,陸地和海洋之間的物質循環、水平衡和物質能量交換就無法實現。
長江年徑流量9600億立方米,占中國淡水資源的40%。湍急的河流為工農業生產提供了“黃金水道”和豐富的原材料,4億多中華兒女在河邊出生。長江濕地出產的水稻、魚類等水生作物,哺育了中華民族幾千年:僅占全國耕地1/4的中國,出產了70%的水稻、40%的糧食、33%的棉花;其淡水水面占全國的1/2,出產全國60%的淡水魚。長江流域是中國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之壹,沿線有100多個大中城市和2000多個城鎮,全流域創造了全國40%的工業總產值。長江經濟帶貫穿我國東、中、西部,是世界上可開發規模最大、影響最廣的流域經濟帶。在中國經濟發展和現代化進程中處於骨幹地位,在支撐中國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中具有不可替代的戰略地位。
所以“流域所有生命形式的母親河”是對長江最準確最溫柔的贊美。
母親河告急。
雖然數字很枯燥,但其中包含的信息足以讓我們擔憂:冰川是源區最幹凈的天然淡水資源。近30年來,長江源區冰川不斷萎縮,由於冰川表面變薄和末端退縮,冰川水資源量從1993減少到1995,減少了7億多立方米。與此同時,源區凍土在惡化,沼澤濕地在萎縮,湖泊普遍萎縮。從昆侖山到脫脫河,相當數量的草原荒漠化了,遼闊而荒涼。
土地退化緊隨其後的是草地植被退化。裸露地面,水土流失。目前全流域流失面積551.80平方公裏,占流域陸地面積的36.2%,年均水土流失24億噸。每年都有數百萬公頃的土地退化,甚至形成裸露的巖石。長江河床每年以1厘米的速度上漲。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長江流域大部分地區植被良好。然而,長期的掠奪性采伐和亂砍濫伐使流域內的森林郁閉度大大降低。1994年,四川、雲南、陜西、甘肅四省國有林區采伐森林178.8平方公裏。長江流域原有植被喪失85%,上遊森林覆蓋率下降到10%左右。大部分曾經在雨季吸收大量雨水的森林已經不復存在。
如果河流有生命,它的生命力就來自於主流與支流、湖泊、濕地之間的脈絡溝通、自由流動所形成的獨特系統。
河湖之間的自由溝通,使得湖區非常靈活,可以為蓄洪排澇提供更大的空間,大大降低洪水的危害。湖泊與長江的天然聯系可以保護湖泊的自然屬性和生態系統的穩定性,減緩湖泊的萎縮,維持更多類型的消落帶、淺灘、灘塗等濕地,有利於生物多樣性的保護和恢復,同時增強湖泊降解汙染和防止蓄洪的能力,為洄遊或半洄遊魚類提供覓食、繁殖和育肥的場所。
20世紀50-70年代,中國人口的急劇增加導致糧食和耕地持續短缺,大規模的圍湖造田運動開始。首先要控制湖的水位,所以大大小小的水壩和水閘會把湖和長江隔斷。這場持續了20多年的運動,讓長江中下遊的湖泊消失了1/3以上。建國初期,江漢平原有1.066個湖泊,湖北省也被稱為“千湖之省”。然而,近幾十年來,湖北省只剩下面積1平方公裏的180個湖泊,“千湖之省”名不副實。
從乾隆年間修建的“鎮江塔”到今天的千裏江防,長江與兩岸湖泊逐漸失去聯系。大量通江湖泊被河堤等設施阻斷。長江流域工業廢水和城市汙水年排放量超過250億噸,約占全國工業和生活汙水排放總量的58%。封閉湖泊的水環境正在逐漸惡化。
長江只能沈默,但沈默不代表服從。唐代以前長江流域平均約20年發生壹次洪澇災害,此後逐漸增多,自1980以來平均兩年壹次,有時甚至連年發生。
人們往往認為水電工程不會造成汙染,但從世界水壩建設的歷史來看,為發電而建的水庫可能會造成嚴重的環境汙染。大壩建成後,流速降低,會導致重金屬等有毒汙染物在水庫中積累沈澱,加劇水質惡化。
建大壩,用水電,不僅會造成新的汙染源,還會把壹些有價值的、可再利用的資源變成瀕危資源,或者使其滅絕。壹份最新公布的國際報告顯示,由於大壩建設對淡水生態系統的威脅,全球有21條河流及其流域嚴重退化,中國長江流域不幸位列第壹。
長江水流湍急,急流的獨特環境孕育了近百種各具特色的魚類。目前,長江幹流和支流上已建、在建和規劃的大壩超過200座,長江特殊的水流環境因大壩的修建而消失。魚類成了第壹批“受害者”,尤其是江海、江湖洄遊魚類――這些魚類需要定期從大海或河流的下遊回到上遊的特定河段和湖泊產卵,但現在長江幹流上的大壩、長江上的船閘和湖泊完全阻斷了它們的出路。在壹些水壩下面,妳甚至可以看到壹些洄遊的魚撞墻而死。
長江有400多種魚類,居中國所有水系之首。比如著名的長江鰣魚,654.38+0.974的654.38+0.57萬公斤的漁獲量,壹魚難求。中華鱘、白鱘、烏魚也很少見。
魚類的減少肯定會影響到食物鏈各處的壹級生物的生存,比如目前已經基本滅絕的白鰭豚,江豚的數量也明顯減少;還有水鳥。2004年6月,湖北兩個野生水禽調查隊分別對洪湖、梁紫湖、張度湖等15個代表性湖泊進行了調查,發現此前記錄的102種水禽只剩下60%。而人處於食物鏈的頂端,必然會深受影響,尤其是直接以捕魚為職業的漁民,他們大多從自然捕魚轉向人工養殖。
人為的江湖阻隔,壹方面讓我們想盡辦法搶救保護長江中舉世聞名的瀕危物種白鰭豚和中華鱘,另壹方面又在人為增加瀕危物種!
為母親河疏通“血脈”
長江流域湖泊眾多,平原和高原都有分布。平原地區所有湖泊均為淡水湖,總面積約22000平方公裏。長江流域擁有中國五大淡水湖中的四個,即鄱陽湖、洞庭湖、太湖和巢湖。這些通江湖泊就像長江的“血管”,對穩定長江生態系統、維持物種多樣性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由於它們與長江相連,這些通江湖泊為洄遊魚類和鳥類提供了棲息地,豐富了長江流域的生物多樣性。這些通江湖泊是巨大的天然水庫,具有調蓄功能,可以儲存多余的水。由於這種調蓄能力,在雨季和汛期,它可以分流多余的水,調節河流徑流,降低洪峰,為全年洪水找到去處,從而減少和控制洪水災害。以江漢湖群為例,在豐水年份,壹般可接收來水6543.8+05億立方米以上。1991年,鄱陽湖為長江累計蓄洪水11億立方米。洞庭湖吸收了四水和長江的洪水,再通過湖泊的調蓄,從城陵磯排入長江。
在與長江同呼吸的過程中,長江湖泊穩定了自然屬性,減緩了萎縮趨勢,增強了降解汙染的能力。湖泊作為濕地的壹種主要形式,對汙染物具有物理和生物凈化功能。豐富的濕地生物群落可以吸附和降解汙染物。湖泊和濕地的凈化效果更加明顯。以洞庭湖為例,洞庭湖之所以能保持“綠色湖泊”的稱號,主要是因為濕地具有很強的凈化水質功能。
引水入堤,退田還湖,變“洪水”為“巨富”,乍壹聽有點奇怪!
長江流域大部分地區處於典型的季風氣候區。進入夏季後,夏季風縈繞形成雨帶。再加上長江上遊暴雨,巨大的客流流向中下遊,形成壹年壹度的汛期。
洪水來了,沒有堆積的地方,必然會淹沒人類生活的地區,形成洪水。據統計,長江中下遊湖泊、池塘面積銳減,減少體積780多億立方米。比如洞庭湖,曾經是長江最重要的調蓄湖泊,有“長江胃”之稱。自20世紀初以來,其面積從6000多平方公裏縮小到目前的2700平方公裏,減少了三分之二。長江這個縮小了的胃,蓄水功能非常有限,所以只要有洪水,就會被淹沒。
人們選擇在沿河的沖積平原上生活和生產。隨著沖積平原利用強度的加劇,洪水造成的壓力與日俱增,人們開始圍湖築堤。大壩建得越多,越高――壹種獨特的“堤壩經濟”出現了。在這種經濟模式中,壹系列的生產活動都與防洪堤和排灌系統有關。
圍堤經濟的土地起初非常肥沃,出現了許多“魚米之鄉”。但隨著圍湖造田的加劇,生態資源失衡,洪水卻越來越大,生產成本越來越高。無論是農民、地方政府還是國家,對堤防經濟的投入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結果大壩年年修,水田年年種,年年虧。
從科學的角度來說,洪水也是壹種寶貴的水資源。現在建在長江兩岸的高防洪堤,簡直就是把長江的水資源以最快的速度直接排到海裏。濕地雨季蓄水、旱季緩排的功能完全喪失,長江冬季停水幹旱的頻率越來越高。
長江流域65438年至0998年洪水後,開始了“退田還湖、平埂泄洪”的工作,但失地農民需要新的替代產業,否則退田還湖、濕地修復的成果難以鞏固。因此,發展“洪水經濟”作為濕地恢復後的替代產業顯得尤為必要和迫切。從科學的角度來看,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並不矛盾。出路在於恢復濕地,與當地社區探討濕地的可持續利用,實現濕地生態的各種效益最大化。
長期以來,人們壹直在追求利用濕地把它們變成農田。科學計算表明,濕地是生產力最高的生態系統,其價值不僅限於糧食和水產品的生產。依托濕地,發展水產養殖、生態旅遊、特色種植養殖、草原畜牧業、林業和林產品加工業,形成具有濕地特色的產業集群,使壹般堤防、蓄洪堤防、重點堤防替代產業發展形成鏈條,可將長江洪水視為。
長江中下遊最大的特點就是巨大的濕地湖泊,水資源豐富,濕地產品多,在全世界都有很大的競爭力。長江中下遊地區只要發展特色濕地經濟,無論是在國內市場還是全球市場,都會有壹席之地。
長江的洪水,可以變成“洪水”,也可以變成“巨富”。順應洪水,依靠洪水,洪水就是可利用的資源。在不久的將來,長江中下遊的洪水經濟和濕地產業集群將呈現出壹幅草肥牛香藕的動人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