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板戲”是文化大革命的先行者。到1976年粉碎“四人幫”結束,可以說和文革是壹致的,時間大概是10年。
但“樣板戲”的教訓還是值得借鑒的,“樣板戲”現象值得反思。“樣板戲”的幽靈仍不時在中國大地上遊蕩。江青創造了“三位壹體”的創作方法。“三結合”是領導、群眾和作者的結合。領導產生思想,群眾產生生活,作者產生技能。創作是壹個無縫的整體,怎麽可能機械的割裂?“領導”其實就是江青。她思考,也就是說作者不需要思考。群眾離開生活,就去群眾中采訪討論,記錄壹點“生活素材”,回來整理。當時的創作是集體創作,每句話都要手舉。這樣,劇作家能有什麽“主體意識”,能有什麽創作個性?現在看來,這簡直太可笑了。但當時就是這麽做的,10年。我們劇場有個編劇說“我們只是創作秘書”。他說這樣的話並沒有感到不滿。不料這句話傳到了余慧勇的耳朵裏(當時喜歡打小報告的人很多),余慧勇很生氣,下令批評。批了好幾次,都沒有結果,也就不了了之,因為這是事實。
“三大亮點”和“主題先行”
“樣板戲”創作的理論基礎是“三個突出”和“主題先行”“三個突出”就是突出所有人物中的正面人物,正面人物中的英雄,英雄中的主要英雄。“三個突出”是余慧勇的創作,可以在《智取威虎山》的總結中找到。把人物分為三步,這是壹個偉大的發明,在全世界的文學理論中都是沒有過的。連江青都覺得這個模式有點勉強。她說:“我沒說‘三突出’,我只說‘壹突出’。”江青所說的“壹個突出”就是突出主人公,也就是她不斷強調的“第壹”把人排好隊,編好號,也是壹大發明。沙家浜的主角本來是阿清的小姨子,江青壹定要讓郭建光當壹號。芭蕾是“絕對的女主角”,《紅色娘子軍》裏的主角本來就是吳清華,非要把洪常青打成壹號。為什麽要這麽做?江青有江青的“原則”。為什麽郭建光是第壹?因為武裝鬥爭領導秘密工作,還是秘密工作領導武裝鬥爭?為什麽洪常青是第壹名?因為洪常青代表黨,而吳清華只是壹個被洪常青教育覺醒的奴隸。這種劃分和她的主題決定論有關。結果壹號人物起不來,二號人物印象深刻,因為二號人物還有點性格,有前途。“樣板戲”的人物嚴格來說不是人物,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觀念的體現,是* * *社會主義道德的體現,是“黨性”的體現。他們不是血肉之軀,沒有家庭負擔,對孩子的愛,滿嘴都是花言巧語。王蒙曾在壹篇文章中調侃說:好像樣板戲裏的人物都在跟天打交道,‘沖向天空’,‘沖向韓笑’。"
“主題先行”也是余慧勇總結的。江青有這個想法,但沒有余慧勇總結的那麽簡潔。江青的劇大多以主題為主線。在改編《杜甫山》時,她指示:“主題是改造自發的部隊,不可忽視。”她說:“主題是要通過人物來體現的。”另壹方面,人物設定是為了表達主題。這些話乍聽起來不像是什麽大錯,但實際上它們是建立在概念之上的,違背了創造的規律。“引而思之”,江青不僅設定了主題和主旨,還規定了故事的大致輪廓。這類故事的梗概是主觀主義的,虛構的,沒有根據的。她以前抓紅巖抓了很久,後來以為解放前夕四川黨爛了。“我萬萬沒有想到,當時的四川黨還有王明路線!”她要是說什麽,川黨就慘了!她決定放棄《紅巖》,改寫另壹個劇本,她在劇本中寫道:壹個來自部隊的女政工幹部被派到重慶,通過社會關系,打入兵工廠,發動群眾保護工廠迎接解放。黨的秘密工作是不是通過壹種社會關系而不是壹個地方黨發揮作用?我和另壹個編劇閻肅都沒有過這樣的生活(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生活),我們只好按照她的意願編了壹個大綱,向她匯報,她很滿意。帶我們去上海的人(江青當時在上海)是北京市委宣傳部長李奇。我們把大綱讀給李奇聽,李奇冷笑說:“看來沒有生活也能創作?”這出戲後來被命名為《山城旭日》,排練過但沒有演出。她本來想改編烏蘭巴幹的《草原大火》,後來沒做。她讓我們再寫壹個劇本,講的是派壹個八路軍的政治幹部(她總是喜歡派軍隊的幹部)進草原發動奴隸反抗日寇和造反的王公。
我們幾個編劇去內蒙古各地搜集生活素材,都不行。我們去拜訪過烏蘭夫和李井泉,兩個人都不贊成寫這樣的劇本。當時黨對內蒙古的政策是:蒙古王公貴族和牧民聯合起來抗日。烏蘭夫說,牧民不會同意寫壹份不好的報告。李井泉說:“我理解妳寫這部劇的意圖,但我們從來沒有那樣做過。我不這樣做。”他還給我們講了壹個故事:紅軍長征經過彜族地區,毛主席讓他留下來,在這裏開辟了壹個小根據地。第二天,毛主席發了壹份電報,告訴他們盡快回來。這個地區不具備開辟就業崗位的條件。李井泉等人匆匆離去,彜族人剝光了他們的衣服。寫這樣的劇,不僅違背了生活的真實,也違背了黨的民族政策。我們回來向余慧勇匯報,沒有這樣的生活。余慧勇說過壹句很精彩的話:“沒有生活更好,可以開闊眼界。”粉碎“四人幫”以後,文化部召開了文藝創作座談會,穆峰主持了座談會。我在會上介紹了余慧勇的這句名言。穆峰說:“妳說的‘海闊天空’是什麽意思,不過是瞎編的!”確切的說,除了編,我還能做什麽?這部劇裏有這樣壹個場景:日本人控制了幾個鹽池,牧民沒有鹽吃。壹天,壹個男人在壹間小屋被強奸了,他帶了壹袋鹽去給牧民。鹽被下了毒。危急關頭,八路軍政治幹部飛馬趕到,喊道:“這鹽不能吃!””他抓了壹把鹽,往碗裏倒了些水,把鹽融化了,讓壹只狗喝。狗喝了,四肢著地,死了。給壹個演員念這壹幕的時候,壹個演員說:妳可以編。再說了,這樣的狗演員上哪去找?這個例子可以充分說明作家會被“主題先行”壓制得多麽無厘頭。模型組
在江青的直接領導下,創作和演出“樣板戲”的劇團成為“模範劇團”。“模範團體”的“士兵”受到特殊待遇。他們吃“模範飯”:脆皮雞、番茄牛肉、炸黃魚、炸油餅……每天換樣。穿“模特服”,夏天壹件,春天壹件,銀灰色,冬天壹件軍大衣。模特衣服的款式、材質、顏色都是江青自己決定的。她真的有閑暇時間!模特團把模特飯叫做“板飯”,模特衣服叫做“板衣”。壹些演員和被精簡到五七幹校的幹部自稱“巴內爾刷”。
樣板戲的每壹排都要走下去,形式主義地體驗生活,真的是“移風易俗,地動山搖”。
為了安排沙家浜,我去了蘇州和常熟。其實這個時候《沙家浜》已經在上海演出了,只是補課而已。我看了壹眼陽澄湖的蘆葦,就這樣。劇團排練輔導,我無事可做,每天偷偷去吃壞鵝,喝百花酒。我去過重慶的紅巖。我在渣子洞坐過牢(這是江青的指示:我要坐牢),為龍光華烈士開過追悼會。假戲真做,氣氛慘烈。到華鎣山,我有過壹次“紅色”演習,就是起義。那天下著大雨,山路在夜間非常難走,隨時有掉進山澗的危險。“政委”是趙燕俠,她開車送她上山,在壹戶農民家裏等候。這個家裏有貓,趙燕俠害怕貓。他不停地用竹竿戳著地面。輪到她發出宣布起義的動員令時,她無言以對。這是“體驗生活”嗎?充其量可以說是戲劇小品,但這個“小品”確實精彩,成本也高。
為了排《杜甫山》,我去過安源,安源傾倒地雷,敲鑼打鼓,夾道歡迎毛主席派來的這些文藝戰士。那天紅旗沒露,頭上都濕了——因為大雨。
“樣板組”主任接著了解情況,收集材料,就像壹個“特使”,全國各地領導熱情接待,親自安排。怕有點欠考慮,就是對“樣板戲”的態度。“樣板戲”有什麽可以借鑒的經驗嗎?我以為有壹個。壹是重視質量。江青總結了50年代演出失敗的教訓,認為質量不足以與老戲抗衡。沒錯。她提出“十年磨壹出戲”。壹部劇磨10年,就是把人磨死。但是劇總是要“磨”的,“蘿蔔快了洗不了泥”,所以沒有好的戲。壹個是唱腔,音樂,創新突破,發展了京劇音樂。余慧勇成功地將曲藝和地方戲的音樂語言揉合進了京劇。海港裏的兩個黃寬板,安源住的杜甫山的兩個六慢西皮,都是老戲沒有的板,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