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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作家在壹張紙上寫壹行,剩下的修改?

福樓拜

福樓拜,1821 12 12,出生於法國魯昂壹個世代為醫生的家庭。年輕時在巴黎學法律,因病輟學。1845年父親去世後,他搬到了魯昂郊區的克羅瓦別墅,靠豐厚的遺產生活,並致力於文學創作,直到1880年去世。1856出版的第壹部小說《包法利夫人》是他的代表作,也是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名著。

福樓拜最大的成就是把自己從作品中刪除,創造了所謂“純粹客觀”的藝術,福樓拜和巴爾紮克、斯坦達爾壹樣,也把文學作品稱為“反映現實生活的鏡子”,試圖同步反映自己的時代。但早期兩位作家在浪漫主義文學運動中脫穎而出,他們的“鏡子”必然會被浪漫化。巴爾紮克和斯坦達爾充滿激情,他們害怕在作品中得不到充分的表達。他們介入主人公的生活,與所塑造的人物同呼吸、共命運,無時無刻不在分析他們的心理、評判他們的言行,巴爾紮克甚至以作者的身份與讀者直接對話。福樓拜要求《鏡報》排除壹切主觀抒情成分,對事物做出完全客觀科學的反映。他認為“作者的想象,哪怕是讀者隱約猜到的,也是不允許的。”文學作品中不應該有作者觀點和意圖的痕跡。(2)福樓拜雖然生性多情,非常重視人格、正義和友誼,也常常為卑劣和欺詐的行為義憤填膺,但他禁止自己在作品中表達自己的感情,更不要說在作品中插入評論。“他把自己隱藏得很深,像木偶演員壹樣小心翼翼地遮住手裏的線,盡量不讓觀眾註意到他的聲音。”①從來沒有在文學作品中,見過作者的意圖隱藏得像福樓拜那樣深的。不能說福樓拜的藝術方法不如或優於前人,但畢竟是現實主義藝術的突破。因此,《包法利夫人》壹出版,立即在文學界引起強烈反響。聖·博夫看到了“新文學的象征”,②左拉宣稱“壹部新的藝術法典已經寫成”,③馬克思的女兒埃琳娜認為這部“完美的小說”出版後在文壇產生了類似的革命效應。不管這些說法是否誇張,總之證明了福樓拜新嘗試的成功。普列漢諾夫曾肯定“客觀性是福樓拜創作方法中最有力的方面”,正因為這種客觀的態度,他作品中描寫的人物“才具有“文學”的價值。

福樓拜的“客觀藝術”後來被左拉、貢古爾兄弟等自然主義作家發展為“純科學”,所以福樓拜在法國文學史上壹般被認為是浪漫主義和自然主義之間承上啟下的壹環。法國當代壹些評論家甚至稱他為現代小說藝術的先驅,因為他的藝術風格冷漠客觀。

盡管福樓拜和許多偉大的作家壹樣,不承認自己屬於任何壹個流派,也為“現實主義”或“自然主義”的稱號所苦惱,但根據我們對現實主義的理解,福樓拜作品中的時代感、現實主義和隱藏的對社會現實的批判精神,我們還是有足夠的理由把他列為繼巴爾紮克、司湯達之後的十九世紀法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第三位傑出代表。

就像斯坦達爾給自己的《紅與黑》取名為《1830年的年代》壹樣,巴爾紮克給人間喜劇的大部分作品取名為《風俗研究》,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也有壹個醒目的副標題:“外省的風俗”。

《包法利夫人》於1851年開始寫作,1857年問世。故事以七月王朝為背景,但主要展現了第二帝國的圖景。如果說《標準》的《紅與黑》真實地描繪了七月革命前夕法國的政治氛圍,巴爾紮克的《人間喜劇》深刻地反映了法國從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過渡的偉大歷史轉折所帶來的社會生活的巨大變化,那麽福樓拜則描繪了1848年資產階級取得全面勝利後法國的社會面貌。或許不能說福樓拜從宏觀上把握了整個時代,但他無疑把握了當代社會的主要特征:法國資產階級引以為傲的英雄時代過去了,1848年革命風暴平息了,隨之而來的是壹個相對穩定而平庸的時代。深謀遠慮的思想家,無所不能的領袖,在生活中苦苦掙紮的鬥士,似乎都壹起消失了。現在,生活的舞臺上只剩下壹群群資產階級的庸人。浪漫的激情已經過去,存在的只是卑鄙惡心的現實生活。“路易·菲力浦走後,有些東西再也沒有回來。現在該唱另壹首歌了。”(1)壹個平庸的作家很可能認為從資產階級的日常生活中提取主題是非常困難的,他們的作品不得不求助於編造的故事和離奇的情節,但福樓拜認為文學的力量不在於故事本身,而在於作者如何敘述、描述和處理它。他把資產階級的平庸作為藝術描寫的對象,把否定資產階級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作為創作的基本主題。《包法利夫人》所揭示的矛盾,正是追求浪漫主義與庸俗現實生活的矛盾。

福樓拜自己的思想也存在著理想與現實的深刻矛盾。他壹生都在批判浪漫主義的影響,這恰恰反映了他對現實的厭惡和絕望。他不屑與庸俗的資產階級交往,與社會格格不入。他認為壹切向上的掙紮都是徒勞的,所以對壹切欲望或追求都持否定態度。他曾告訴女友:“我欣賞的概念是絕對的虛無。”這個概念奠定了他所有作品的基調。的確,除了對美的追求,他幾乎放棄了對這個世界的壹切追求(包括對愛情的追求)。福樓拜在《包法利夫人》的形象中融合了他對生活的感受和分析,他想讓讀者從《包法利夫人》中看到生活的真實形象。難怪他意味深長地對朋友們說:“包法利夫人,是我!”" ①

《包法利夫人》引發的風波足以證明,壹個技巧深厚的藝術家,可以通過他所選擇的特色細節和事件的組合,達到批判和揭露的目的,而不必直接表達自己的感受。福樓拜認為“批評、批判和教訓不是文學範疇的作家所能做到的,而是“忠實地觀察生活的本質並盡力去描述它。“②”如果從作品中揭示出任何有啟發性的結論,都應該在沒有作者意圖的情況下,通過最恰當的事實描述自然地表達出來。“表面上看,小說作者對他所描述的壹切只字未提,但實際上,每壹個細節都滲透著他對客觀事物的分析和判斷,只是他不想說清楚。他讓事實說話,讓讀者自己下結論。以本書第二部第八章為例。作者對“農評會”的這壹描述從未作過評論,但他卻描繪了壹幅精彩的漫畫:人們熙熙攘攘,張燈結彩,敲鑼打鼓,鳴槍開炮,是壹派莊嚴隆重的節日景象;商店忙著招攬生意;教堂勤雜工趁機賺外快;藥劑師先生上躥下跳,頤指氣使;魯道夫用他所有的精力去勾引醫生的妻子;州行政委員正壹本正經地發表講話,高談闊論,高調十足,正好和魯道夫的人造情話形成壹個相聲二重奏;人群中各種嘈雜,牛羊亂成壹團。很少有幾句話能傳到聽眾的耳朵裏。雖然這位官員在講話中把農民捧上了天,但在鑒定會上受到表彰的工人並不壹定高興,也沒有比獲獎的牲畜更感動。壹個老農婦,在田莊服務了54年,獲得了壹枚銀牌和25法郎。她又老又瘦,臉上的皺紋比風幹的蘋果還多。衣衫襤褸,兩只長長的手從袖子裏伸出來。谷倉裏的灰塵,洗衣服的堿水,羊毛上的油漬,讓她的手變得粗糙而堅硬,她身上覆蓋著壹層厚厚的皮膚,盡管剛剛用幹凈的水洗過,但仍然很臟。這雙滿是皺紋,合不攏的手,是她半個世紀努力的見證,那枚勛章和二十五法郎都是她的報酬。這是她第壹次在這麽大的壹群人中間看到自己,有旗幟,有鼓,有穿著黑色燕尾服的大師和顧問的十字架。她害怕了,壹動不動地站著,不知道是前進還是逃跑...最後,她木然地接過獎牌,仔細看了看,突然開心地笑了,嘟囔著要交給教堂的院長。.....會議結束,群眾散去;大家又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按照老習慣行事:主人繼續虐待員工,員工繼續鞭打動物...只有大人和先生們坐下來吃喝。兩天後,峨眉在報紙上發表了壹篇洋洋灑灑的文章,報道了展覽的盛況,並提到了他的名字。.....這樣的描述,多麽簡單,多麽真實,卻也包含了多少無言的辛酸,多少無言的諷刺和批判!看似平靜直白的描述,卻又是那麽的生動動感。數不勝數的人物,嘈雜混亂的場景,如同壹部交響樂,與《醉西吉》交織在壹起,讓人不得不佩服作家的藝術功力。

應該承認,福樓拜的觀察力和巴爾紮克、斯坦達爾壹樣敏銳,對人物內心世界的分析和他們壹樣精細。和他們壹樣,福樓拜並不滿足於描述事物的“粗糙表象”,而是試圖深入到對象的“精神和心靈深處”,了解其“深層欲望”,探究其“行為的復雜動機”,揭示其“未暴露的本質”。但在福樓拜看來,以上種種對文學創作都有重要意義,但與“風格”和“結構”相比,只是占據次要地位。福樓拜對美的追求在這句話中得到充分體現。有人認為福樓拜有片面追求形式美的傾向。其實他說的風格美,並不是脫離了內容的形式美。福樓拜無法想象壹部作品的內容可以脫離形式,或者形式可以獨立於內容而存在。他認為藝術家的天職是為他想表達的東西尋求最好的藝術外殼。他曾經教導莫泊桑:“壹種現象只能用壹種方式來表達,只能用壹個名詞來概括,只能用壹個形容詞來描述,只能用壹個動詞來表現。作家的責任就是以超人的努力去尋求這個獨特的名詞、形容詞和動詞。”①

福樓拜討厭誇張和形容詞,尤其是裝腔作勢和做作。他追求的美,特點是準確、簡潔、樸素。表面上看,他的作品樸實無華,只有細細體會,才能知道其中的無窮魅力。莫泊桑評價他的藝術是“華麗極平淡”②,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福樓拜不僅要求文章結構嚴密,用詞準確,還要求散文朗朗上口,具有詩歌壹樣的韻律美和節奏美:“句子如果能讀出來滿足呼吸的要求,就可以說是活的,如果能大聲讀出來,就是好的。”

福樓拜是法國文學史上最著名的文體家。他的文筆清晰流暢,簡潔而不幹澀,簡潔生動,是公認的法語典範。福樓拜不是那種才思敏捷的天才。他的藝術成就取決於努力工作。他曾多次告誡莫泊桑:“天才就是毅力。”他信奉布瓦洛的名言:“流暢的詩,難寫。”有時他整天坐在辦公桌前,得到的只有幾百個單詞,有時他為了尋找壹個理想的單詞而流汗。所以福樓拜曾感慨地說:“寫作是壹個令人苦惱的職業,充滿焦慮,耗盡心血。”②

福樓拜壹生從事寫作,但成品數量不多。只有兩部以當代生活為主題的小說――包法利夫人和情感教育,兩部以歷史傳說為主題的小說――薩蘭波和聖安東尼奧的誘惑,三部由三個短篇小說合成的故事,還有壹部未完成的小說――布法爾德和佩茹謝。總的來說,福樓拜的小說反映的人生要比巴爾紮克和標準狹隘得多,首先是因為他的經歷遠沒有那兩位作家豐富坎坷。福樓拜是壹個財產所有者,大半輩子都在父親留下的莊園裏過著舒適的生活。他不用為溫飽而奔波,所以他感受不到那些為溫飽而奔波的人的艱苦奮鬥。他在物質上對別人無所求,不必勉強自己去應對這個世界,所以隱居起來,只和幾個知己交往。這樣,他的視野就大大受限了。他不可能有巴爾紮克那樣深邃的歷史眼光,把握整個時代的走向;不可能像斯坦達爾那樣政治敏感地預測1830年革命的到來。福樓拜自己也承認,他“缺乏壹個清晰的、整體的人生概念”。他把資產階級的普通日常生活當作自己的全部生活,卻看不到正在萌芽的新的社會矛盾和時代發展趨勢。他對1848年工人起義和隨後的巴黎公社革命缺乏正確的理解,使他無法在作品中正確地反映歷史和時代精神。雖然他的情感教育比《包法利夫人》更寬泛,甚至觸及到了1848年革命這樣的重大歷史事件,但這只是壹個局外旁觀者所獲得的印象。雖然是真的,但是沒有立體感。相反,這部小說的真正成就是創造了莫羅這樣壹個不流血的“中間人物”模型。但福樓拜的隱居生活限制了他作品的神韻和深度,卻保證了他有足夠的精力去追求藝術的完美。福樓拜不需要溫飽,不需要指望寫作提供生活來源,也不會被出版商強迫或催促。他可以刻意去雕琢,直到自己滿意為止。因此,與巴爾紮克和斯坦達爾相比,福樓拜與其說是歷史學家或思想家,不如說是藝術家。從宏觀上看,他的小說在反映現實的深度和廣度上明顯達不到巴爾紮克的水平和水準;但從微觀上看,它比前人有自己的優勢。中國法國文學前輩李健吾先生說得好:“斯坦福深刻,巴爾紮克偉大,福樓拜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