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院子裏只有兩枝牡丹,似乎也沒必要這麽失望。然而,相當關鍵,何況兩個分支?詩人看到了春天將從兩朵殘花中歸來的消息,他的擔心並非多余。“明朝的風應該是吹出來的”,語氣壹變,進壹步寫出了想象中的愛花情懷。明朝未必風大,“應”字也說明這只是詩人的擔心。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已經盛開的花朵隨時會被風雨摧毀。壹旦風起,“寂寞變紅雨低落,衣殘隨風散”(2),那種蒼涼與寒冷真的讓人情不自禁。但即使詩人百般愛花,也擋不住春天的回歸,更別說阻擋突如其來的風雨。他該怎麽辦?古人雲:“晝短夜長。為什麽不在燭光下旅行?”(《古詩十九首》)那麽,在花被風吹走之前,晚上起來火堆看花,不就等於延長了花的壽命嗎?更重要的是,在搖曳的火光下,垂死的牡丹變得越來越紅,越來越迷人,那種美麗而憂傷的景象,自有壹種妳白天欣賞不到的味道。全詩幾經波折,將詩人對花、對花的迷戀表現得淋漓盡致,也不難體會到花破之後的心情。
第二:“惆悵臺前紅牡丹只剩兩枝晚。”全詩以“惆悵”二字開頭,為全詩的情感基調增添了纏綿悱惻的色彩。人們可能會忍不住問,詩人悲傷的是什麽?因為第壹句沒有說清楚原因,只說惆悵是“臺階前紅牡丹”。乍壹看,讓人不禁覺得有些突兀。為什麽庭院裏的這株紅牡丹會讓詩人感到悲傷?讀完第二句,讀者恍然大悟,白居易發現臺前只有兩朵牡丹花還在開,這裏的“殘”字應該是殘而不是斷的意思。花開花落時有發生,而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花枝的雕零並不值得悲傷,相反,這是非常正常的植物生理現象,根本不應該悲傷。老子曾經在《道德經》裏說過壹句名言,叫做“天地不仁,萬物為草狗。”意思是天地無意眷顧萬物,只是任其自生自滅。只不過多愁善感的人類人為地賦予了自然界許多正常現象各種各樣的情感色彩。所謂“花瓣如淚流過的地方,寂寞的鳥兒唱過悲歌”就是這個道理。晚上,白居易為院子裏僅存的兩朵還在盛開的紅牡丹而黯然神傷。而且詩人還調動了自己異常敏感而豐富的想象力,提前預知了今天晚上將是僅存的兩朵紅牡丹盛開的最後壹夜,於是無限惋惜地感嘆“明朝該吹大風了”,於是情不自禁地千方百計地去珍惜和呵護她。但是,誰都知道自然規律不可侵犯。白居易在這最後壹夜會做什麽?誰也不會想到,他對花的愛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所以要“夜看火”。平心而論,恐怕奄奄壹息的牡丹已經失去了當初的光彩。但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白居易此時的感情是不功利的。他不是被牡丹的美麗所感動,而是為這美麗的牡丹即將死去而深感悲痛。他想和他心愛的牡丹共度這最後壹夜。在“落紅”生命的最後歷程中,他會忠實地守護在他們的身邊,只有這樣,他才會安心踏實。這種氣質在現在的人身上,恐怕會覺得沒必要,甚至覺得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