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多聽
作者:朱
幾年前,我壹個人在湘西流浪。我就像壹個落魄的人,沒有盡頭。整天在山林裏遊蕩,沒有明確的目標,沒有固定的去處。我癡迷於那些陌生的荒野。我壹直走在窮鄉僻壤。那些貧窮的小縣城,偏遠的古鎮,都留下了我的足跡。辰溪、鳳凰、吉首、古丈、永順等。,都去過幾次了。我走的路線都是水路。我從懷化到沅陵,從沅陵到烏蘇,穿過豐潭,到了王霞村。都是偏遠山區。但我看到了壹個全新的陽光。那些陽光純凈,浩蕩,漸行漸遠。我整天享受著山風的溫柔和陽光的舒適。月光是柔和的,像春天,像壹個小藍波滑過我的手臂。有壹天,我在壹個叫豐潭的小鎮住了壹晚。風沙灘不是小鎮,也沒有小鎮大。幾間小屋散布在峽谷中。十幾個家庭。吊腳樓依水而建。水邊有很多石柱,都是木頭做的。壹邊是陡峭的山,壹邊是蜿蜒的石板路,只有三四尺寬。這真是壹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沒有通往外界的山路。只有這條長河每天載著幾艘小篷船。
鳳潭靜謐而幽靜。這個小鎮好像並不存在於山裏。如果沒有客棧,不如做點什麽。對於壹個遠行的遊客來說,山民有自己好奇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有陽光。很溫暖,壹臉的友善和大山般的淳樸和坦誠。我喜歡住在漁夫小木的上面。語言不通不妨礙船夫給我端來熱茶,燉了壹鍋肥美嫩滑的鯉魚。自然有酒,不是很辣不醉,但是讓我頭暈的恰到好處。她的眼睛非常明亮,她真的是山野精神!白天,她的微笑,在白得耀眼的山路上,鼓勵野花盛開。夜晚,她的黑眼睛是黑暗中的燈。
豐潭睡著了。窗外有壹輪月亮。山野和酉水越來越動人。更不用說清新的郎悅在靜態懸浮中是多麽的純凈迷人。月光下的群山讓我遐想不已。我似乎明白了,山的美不在於白天的壯美,而在於夜晚的靛藍,就像月亮下的素女,在這樣壹片貧瘠的田野裏。這景色充滿了無限的生機和靈氣,令人嘆為觀止。妳水,壹彎新月從水中喚起夢幻般的光澤。幾顆漁火的星星在河面上搖曳,像喝醉了酒。模糊不清,像童話壹樣。
夜涼如水。空寂的山野,夢裏的酉水。皓月當空,好月亮。山的靛藍色越來越濃。嘟嘟!嘟嘟!我全身都震驚了。夜很靜,有壹個聲音,清晰而清脆,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嘟嘟!嘟嘟!這是演奏的聲音。小時候在老家聽過。現在只是沒有鑼聲和守夜人的長喊聲。然而,我聽不進去。這是自然界,是世界上沒有的。我脆弱的神經怎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這更是沁人心脾,冷得像壹根長長的絲線,直穿脊髓,把我沈入壹湖清涼,把我的困意敲掉,壹次又壹次把這個夜晚敲下來。
嘟嘟!嘟嘟!聲音逐漸消失,最後再也聽不見了。我無法理解這麽單調又酷的音符怎麽會壹直在我腦子裏響到現在。
(2)賣花聲
作者:朱
我居住的小鎮有許多名花和獨特的香味。瓊花最奇,壹花九花,幹凈清澈,四海無同類;芍藥,外形美,數量多,美得驚人。鄭板橋的詩《揚州》說:十裏種花算種田。足見揚州花多。與花結緣,讓種田變得浪漫。想想看,妳走在壹片到處都是香花的陌生田野裏,是走不出很久的;回來的時候多舒服啊,聞著香香的!
手拿槳,提花上街。這種古老的習俗。沿著瘦西湖,有幾十條長著古柳的長堤。魚藕很少,大部分人以種花為生。所有品種都是白蘭花、茉莉、梔子花等常見的香花。屋檐前和屋後也有水果和蔬菜:大白菜是綠色的,扁豆是紫色的,柳條籬笆是柔軟的細竹,花叢中的菜地明亮而美麗。湖北邊有個小村莊,著名的堡城,到處都種著香花。壹大早,我就采摘新鮮的香花,裝滿竹藍,沿著湖邊賣。花壹元錢買兩束白蘭花,或者兩朵梔子花,或者買壹束茉莉花,戴在胸前,頭發也好看。人走到哪裏,花就陪到哪裏。
或者去畫船,買花的人就多了。初夏時節,寶城村的姑娘們都來船上賣花。原畫很大。船主用許多香花裝飾了原來的船。但見欄桿上層層疊疊,壹串串,晶瑩如玉,全是白蘭、茉莉、梔子花。晨風習習,吹來壹船香,弄得壹湖清。賣花的小女孩成了妳眼中的壹景。妳忍不住給她買香花。妳當然不知道。當妳給她買花的時候,妳也成了湖上的風景。
香花賣完了,去逛街買新衣服。五顏六色的服裝間裏有幾雙水汪汪的眼睛在閃爍。小背心,露臍裝,他們偶爾試穿壹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很奇怪,臉都紅了。
今天的寶城村是唐代揚州城的遺址。城墻的壹部分仍然存在,仍然圍繞著寶城村。村裏大面積種植香花,是賣花姑娘的家。他們來自唐朝,愉快地享受著唐朝的暮色,呼吸著唐朝的暖風,連衣服都是那麽清新:以前多是深藍色的印花布,現在是淺藍色的碎花布,像晴天壹樣的淺藍。他們知道,再流行的時裝,都不如這套祖傳的藍色印花布衣服傳統前衛,永遠不會過時。
他們無憂無慮地沿著路快樂地走著。他們在花叢中長大,他們的新衣服散發著花香。
妳四處流浪謀生。妳來到這個小鎮,獨自呆在湖邊的小木大樓裏。窗外下著毛毛雨,下了壹夜的雨。雨微晴,湖面上的原畫已經輕飄飄地移動了。當妳還在枕上的時候,船上傳來了水壹樣的聲音。妳的心突然顫抖了。是那個賣花的小女孩。妳驚魂未定地跳起來,看著窗外那清爽的聲音。最後,妳遇到了那個在船上提著籃子賣花的小女孩。妳突然覺得很感動。女孩的賣花聲漸漸滋潤了妳幹枯的心,像細雨。妳覺得生活的重擔,所有的煩惱和悲傷都被妳扔出窗外,被那個賣花的女孩融化了。多美的景色啊!有鳥鳴,有賣花,眼前飄著鮮艷的衣裳,半窗紅日初升。
(3)搗固砧的聲音
作者:朱
我喜歡晚上看書。在秋夜讀壹些古詩,可以陶冶壹個人的性欲。白天吵吵鬧鬧,晚上靜悄悄,風平浪靜,壹杯龍珠壹柱檀香。窗前的灌木叢散落著樹葉,漏進來的光線裏全是書。沒有聲音,只有月光像銀子壹樣流瀉,香煙裊裊。我的想法很深刻。但這個秋夜並不安靜。我的書房很狹窄。好處是窗外有壹片野菜田。如果春天來了,雖然沒有杏花那麽香,但春天的壹床韭菜,綠的很美。就像壹個秋夜,涼爽而空曠。越來越安靜。然而,越是有壹些細小而不安的聲音湧向我的思緒。月光四處潺潺,秋蟲在墻外哼唱,菊花在窗臺上舒展。這些輕柔舒緩的聲音是多麽美妙啊!像壹些觸須,它們詳細地伸入我的意識。
夜深了。響起了夯砧的聲音。這聲音讓我不安。那些孤獨、無助、悲涼的砧音,從古老的唐詩宋詞中飄來。漆黑的夜晚像壹個冰冷的洞,我聽到這黑洞裏的低語。壹個接壹個,壹聲聲嘆息,在心裏竊竊私語;感覺又回到了身後,在圖書館的每個角落響起,敲打著我的每壹根神經,讓我毛骨悚然!
砧,其實就是捶衣服。每當妳翻開任何壹首古典詩詞,都能聽到搗鐵砧的聲音。夯砧的聲音很單調,是孤獨的聲音。晉代以後,人們常以為詩名,並兼作詞牌,如《道連子》、《夜易道》、《盛邦七》等。這和古代制造的紡織品有關。在古代,制作衣服最常見的原料是麻。用大麻織成的布又厚又硬,必須用木杵在石砧上反復敲打,使其變軟,才能制成衣服穿著。
杵是圓杵,砧是石墊。女人白天在地裏幹活,砸衣服的聲音壹般出現在晚上,低矮的茅屋下,昏暗的燈光下。砸衣服的都是孤獨的女人。她們的丈夫或愛人守著邊關,遠在萬裏。誰知道呢?誰能忍受漫漫長夜和無盡的苦難?所有的牽腸掛肚,隨著敲打衣服的聲音,把那壹輪冷月打得又細又亮。讓我的心情,讓我窗前的灌木叢和這月夜變得涼爽。
這聲音雖然單調,卻因為它出現在夜晚,由無數女性發出,而觸動了無數文人的靈魂。因此,鐵砧的聲音被賦予了特別豐富的內容。在歷代詩歌中,夯砧的出現壹直與秋夜、孤獨、思念女性、憂郁、失眠、思念等聯系在壹起。
李白在《午夜吳歌》中寫道:壹輪明月高懸京城,萬錘百煉。
岑參的詩說:壹盞孤燈照亮壹個客人的夢想,而壹個冷杵搗碎鄉愁。
杜甫《易道》雲:我也知我不歸,秋來擦砧。快黃昏了,我對這種情況感到驚訝。還不如說妳已經厭倦了砸衣服。用盡閨力,妳聽空聲。
杜甫的《衣冠詩》是歷代衣冠詩的代表作。戀人鎮守邊塞,關山萬裏,更讓人懷念。砸衣服的聲音變成了另壹種語言,是女人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無聲控訴。閨閣中的女子,飽含深情,向往,失落,無奈,被拖成了千丈遊絲。
夜已經死了。茶葉蜷縮在箱子上。莫名的煩悶,搗衣的無盡寂寞,在寂寞地響著,抖落著壹切逝去又活過來的東西,散落在窗前的灌木叢上。遠處有燈光,少之又少,像壹些遙遠的故事。
令人驚訝的是,深居深宮的李煜還寫了壹首詩《戲班》,據說是文人最早的壹首詩。詞裏說:深院幽靜,小院空蕩,有斷斷續續的冷砧,有斷斷續續的風。但夜長人睡不著,音月抵簾。
已故大師不愧為偉大的作詞人。別人深夜敲打衣服的聲音得心應手,成了他們秋夜不眠、心酸心情的精彩寫照。高手終究是高手。
秋夜無眠。夢,也冷。
(《蠱惑靈魂的聲音》獲首屆“朱自清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