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辛亥革命的歷史評價
發布時間:年份65438+10月10 10: 41
對於辛亥革命的歷史評價,歷來眾說紛紜。作者認為,過去的估計往往過低。辛亥革命雖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中國的侵略和封建勢力問題,但推翻了當時統治中國幾千年的君主專制制度,為後來的革命開辟了道路。這是辛亥革命的壹大功績。對於反動的清朝,是應該像革命派壹樣浴血奮戰,還是像立憲派壹樣捍衛?這是根本的道路問題。在這壹點上,憲政的方向是錯誤的;但是,我們不能否認它的積極作用。
在中國近代史上,強烈激勵了壹代人的辛亥革命,到現在已經70年了。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年的種種早已成為歷史的痕跡。然而,國內外對這場革命的功過壹直眾說紛紜。本文不打算全面討論對辛亥革命的歷史評價,只想談兩個比較重要的問題。
第壹,辛亥革命的歷史地位
林同誌40年前曾感慨地說:“對於許多沒有被皇帝統治過的年輕人來說,辛亥革命的意義往往被低估了,這並不奇怪,因為他們沒有看到專制政權幾千年來是多麽難以繼承。”(《三十年》)林老親身參加了辛亥革命。他語重心長的話多麽中肯啊!
辛亥革命有很多歷史功績。其中比較突出的就是統治中國幾千年的君主專制制度。這在當時確實是壹件大事。我們不能僅僅把從君主專制到建立共和制的轉變看作是政府形式的壹個無足輕重的變化,甚至看作是壹個全新品牌的更換。
中國經歷了幾千年的君主專制。這是壹個可怕的負擔!多年來,最高君主政體壹直是封建主義的集中象征。人們從小就被不斷地灌輸“三綱五常”的封建倫理觀念,認為這是永恒的真理。“國家壹日不能無君”。君主成為代表上帝意誌的最高代表,站在封建等級制度的頂端。在這種制度面前,每個人都必須戰戰兢兢地遵守“與生俱來的權利”,不允許超越。這就是所謂的“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天地間無逃。”(河南程《遺書》卷五)凡敢有壹點懷疑者,謂之“離經叛道”,“無聖人不可”,實為“漢奸賊,人人必誅”。《紅樓夢》裏的王熙鳳有壹句名言:“我願剪衣敢下馬帝。”可見,在當時,任何人想要“下馬稱帝”,都要有“願斬盡殺絕”的大無畏精神,大多數人連想都不敢想。
近代以來,階級矛盾的急劇激化使中國社會處於劇烈的動蕩和變革之中。很多人的反抗壹浪高過壹浪。但是,直到以孫中山為代表的資產階級革命派走上歷史舞臺之前,還沒有人提出過君主專制的主張。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革命是中國舊農民革命的高峰。洪秀全當了國王,其實是皇帝。義和團運動之口,不過是“助清滅洋”。資產階級改良派主張愛國救國,把西方許多資產階級社會理論和制度引進中國,起到了很大的啟蒙作用。但是,他們把對君主的忠誠和愛國視為壹回事。康有為那壹句聲淚俱下,念念不忘的“先人與吾皇沈仁厚澤恩數百年”,是當時普通文人最感動的話。當時世界上主要的資本主義國家,除了法國和美國外,英國、日本、德國、意大利、奧匈帝國、俄國等都保留了君主制。所以康有為提出要把日本的彼得大帝和明治維新作為中國學習的榜樣,在很多人看來是有道理的。
正是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以孫中山為首的資產階級革命派在中國歷史上第壹次提出了君主專制和建立和諧國家的思想。孫中山在多次講話中明確指出:“中國幾千年來都是君主專制,這是平等公民所不能接受的。”(見《三義與中國之前途》)“而天下之憲政,必以流血而成,可稱之為真憲政。同樣的流血事件,為什麽不直截了當* * *並以此為由,永無止境的憲政?”(見《中國革命的重要性》)1905年8月成立的中國同盟會,明確把“創立”作為目標之壹。其次年冬頒布的《革命總綱》更是擲地有聲:“今日平民革命,為建設人民。”“敢有帝制者,必遭天下攻!”這在當時確實是壹個開創性的理論!比較壹下,從“叛賊漢奸,人人必誅”到“敢有帝制者,必遭天下攻”,多麽巨大的根本性轉變!
他們通過報刊的宣傳和秘密宣傳持之以恒,使得這種觀念越來越深入人心。到辛亥革命爆發時,推翻君主專制,建立和諧國家已成為大勢所趨,人心所向。任何反動勢力都不能再扭轉它了。
辛亥革命真正打倒了“皇帝”,推翻了統治中國幾千年的君主專制。這真是“天上掉了個大洞”。它帶來的直接後果至少有兩個。
第壹,中國的反動統治者在世界上是混亂的。中國封建社會有壹個頭,那就是皇帝。是壟斷權力的絕對權威,是反動統治秩序賴以維系穩定的重心。辛亥革命壹下子砍掉了這個頭,整個反動統治就亂了。此後,從袁世凱到袁世凱,像走馬燈壹樣相繼出現,但始終沒能建立起統壹穩定的統治秩序。不用說,革命壹波接著壹波,就連反動陣營也無法再保持團結。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這裏的辛亥革命所起的巨大作用是不可否認的,它為中國革命的勝利開辟了道路。
二是思想上解放了中國。皇帝,是至高無上的,神聖的。現在可以推倒了,那麽,還有什麽陳腐的東西是不能懷疑和打破的呢?五四運動前夕,陳獨秀寫了壹篇《論偶像的毀滅》的文章,說:“君主也是偶像,他沒有神聖和驚奇的作用;只有靠著所有人的迷信和尊重,被稱為國家元首的整個國家,壹旦滅亡,就像此時的清朝皇帝溥儀和皇帝尼古拉二世壹樣,比普通人還要可憐。這樣壹個被征服的君主,就像壹個泥塑木雕的偶像被扔進了糞桶。他有什麽了不起的?但這些偶像,在他們被摧毀之前,是非常麻煩的;請看中外史書。這些偶像有害嗎?”思想的閘門壹旦打開,這股思想解放的洪流就會奔騰向前,勢不可擋。盡管在辛亥革命後的那壹刻,形勢仍然十分險惡,但人們大膽地尋求拯救中國的新途徑。再加上十月革命的聲音和中國工人階級的發展,很快迎來了五四運動,開始了中國新的歷史。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沒有辛亥革命,就沒有五四運動。
中國封建勢力的統治是如此的根深蒂固!絕不是靠壹兩次革命運動的沖擊就能完成的。誠然,辛亥革命未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這壹點始終要清醒地估計),但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它推翻了統治中國幾千年的君主專制制度,從而為後來的革命開辟了道路。這種不朽的成就難道不值得我們今天熱烈贊揚嗎?
在過去很長壹段時間裏,對於辛亥革命的歷史地位,正如林同誌所說,常常估計不足。這裏除了認識的原因,也有時代的原因。辛亥革命雖然打敗了皇帝,但並沒有從根本上被封建主義統治,“革命尚未成功”。這是事實。所以在我們黨領導的革命階段,很多同誌經常強調辛亥革命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以此來激勵人們在無產階級領導下繼續奮進,奪取勝利。這是人們在現實生活中感受更強烈的。這在當時是正確的。但此時,辛亥革命在歷史上的豐功偉績往往來不及做出足夠的估計,甚至有意無意地被忽略或貶低。到了“四人幫”橫行的時候,極左思潮甚囂塵上,肯定辛亥革命的歷史功績似乎成了給資產階級洗白的大罪。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更談不上對辛亥革命做出公正的評價。
現在是時候了!辛亥革命已經過去70年了。中國的封建統治也在黨的領導下被中國推翻了。我們應該也能夠根據歷史的本來面目,對辛亥革命的歷史地位做出更為真實的評價!
第二,對立憲派的評價
與辛亥革命的歷史評價直接相關,而近年來國內外學者談得很多的另壹個問題是對憲政的評價。
有些同誌提出,立憲派和革命派都是代表資產階級的,他們的本質或目標是壹樣的,只是方法不同而已。換句話說,在辛亥革命的準備時期,立憲派做的比做的多,其積極作用大於消極作用。壹些外國學者甚至認為立憲派在辛亥革命的勝利中起了主導作用,其作用大於革命派。
這就涉及到壹個根本性的問題: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革命者是否有必要堅持以革命和武裝起義的方式來反清?這是不必要的,還是可有可無的?我想,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應該得出後壹種結論。
討論歷史上的大是大非問題,決不能離開當時客觀形勢的全局、矛盾的焦點和推動歷史前進的關鍵,而要孤立地考察壹個個具體問題。
當我們回顧20世紀初的時候,中國正處於極其深重的民族危機之中。山河破碎,國家局勢危在旦夕,中華民族的生死存亡到了緊要關頭。亡國滅種的威脅,像壹個可怕的陰影,時刻籠罩著每壹個愛國者的心。當時統治中國的清朝,不僅是封建勢力的頑固堡壘,更是“洋人法庭”。黃煌的聖旨公開宣稱要“量中國之物力,討國家之歡心”右派的愛國行動是盲目嚴格的。這種反動的和平得到了生動的表現。人們真的不能再對它抱有任何希望了。
對這樣的反動分子是什麽態度?妳願意為它拋頭顱灑熱血嗎?還是維護它,求它做壹些局部的改革?這是每個愛國者都無法回避的尖銳問題。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許多愛國者不得不忍受許多不眠之夜和痛苦的思想鬥爭,才做出自己的決定。黃興在1902和很多留學生壹起去日本留學,尋求救國真理。當時,在留學生中就革命還是立憲的問題展開了激烈的爭論。黃興在辯論中氣得把手中的茶壺都摔了,說明他已經毅然選擇了革命的道路。再讀壹遍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中林覺民的遺書。他在信中對妻子說:“我心疼妳,就是愛妳愛到敢死。”“我們生活在今天的中國,國家沒有土地,我們不能死。”。“今天我和妳身體健康。冤死的,不想走的,不計其數,像我們這壹代人這樣愛著的,能做到嗎?這就是為什麽我敢自發,不顧妳而死。”這種對祖國孩童般的熱愛,這種高尚的革命情操,幾十年後依然能如此強烈地觸動每壹個讀者的心弦!
革命者認為,在這種統治下,任何根本性的改革都是不可能的。不,中國沒救了。這是現實迫使他們得出的結論。而立憲派則不斷要求人們向這個反動派磕頭,希望它進行壹些局部的改革;並壹再站出來阻止人們走向革命,威脅革命會引起內亂和瓜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梁啟超甚至說:“在今天,我黨誓死奮戰是第二層意思,但第壹層意思是與革命黨誓死奮戰。”(《梁任公先生年譜》第四卷初稿)它們引起當時無數愛國人士的強烈憤慨和反對也就不足為奇了。沒有他們堅定而無情的批判,就不可能有未來革命的勝利。
這場論戰始於20世紀初年,人民日報與新民叢日報的論戰達到1906。辯論的結果是,革命者贏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這壹年結束後,雙方的重心轉向實際行動:革命黨人到南方發動武裝起義;立憲派組織了預備立憲協會和政治通訊社,後來發展為立憲運動。這實際上是那場辯論在實踐中的延續。
當然,這不是局部的枝節問題,或者僅僅是方法之爭,而是截然相反的兩條路。事實證明,革命派的方向是對的,立憲派的方向是錯的。
我覺得這不是“老生常談”,而是不能說的前提條件。否則,辛亥革命先烈們流下的鮮血就變得多余了。這不僅會讓先烈們在地上難以閉眼,也會讓是非不明,甚至會讓後人內心產生嚴重的焦慮。
還應當指出,立憲派代表的是上層資產階級,他們是剛剛從地主階級轉變過來的或者正在轉變過來的那部分上層資產階級。他們往往擁有大量的封建,與封建官吏有著密切的血緣關系,他們是兩屆地主和資產階級。因此,他們二重性的消極方面,既是壹般資產階級的軟弱,又是強烈的封建主義。這反過來決定了他們的態度。面對革命風暴,他們往往竭力反對革命,竭力維護封建主義的許多東西。這是它反動的壹面,它有著深刻的根源。
那麽,有必要全盤否定立憲派嗎?不是,應該承認,在過去的近代史研究中,戊戌變法後的立憲派往往被不屑壹顧。他們在思想啟蒙和參與愛國運動方面的積極貢獻沒有得到應有的承認。立憲派也缺乏對復雜情況的具體描述。這應該得到糾正。
由於立憲派代表的是上層資產階級,所以還是資產階級的壹個翼,和封建勢力還是有矛盾的。所以在其二重性中,既有消極甚至反動的壹面,也有積極的壹面。這種兩重性貫穿了整個辛亥革命的過程。例如,他們在宣傳工作中宣傳愛國主義,揭露清朝,提倡人民的責任,介紹了許多西方資產階級的社會、倫理理論,這些都是應該肯定的。在行動上,他們參與或發起的壹些愛國運動也對提高公眾意識水平起到了積極作用。即使是憲政運動,客觀上也不能說沒有起到積極作用。特別是當時的革命派,把重點放在革命必要性的宣傳和武裝起義的實際活動上,往往忽視了其他方面的宣傳教育而有所放松。同時他們也不能在內地做公開活動,而立憲派壹般都可以。在封建勢力比較強大,革命勢力還沒有到達的地方,立憲派起到了更積極的啟蒙作用。對於這壹切,我們應該給予公正積極的評價,不應該采取什麽都罵的態度。
立憲派的內部情況也相當復雜,需要具體化。海外康梁和國內立憲派是有區別的。即使是國內的立憲派,成分也很復雜,至少有三種情況。第壹,是資產階級中與鐵路投資直接相關的部分。尤其是川漢路、粵漢路沿線省份,很多人投資鐵路比投資工廠多得多。後來清朝宣布鐵路收歸國有,與他們的經濟利益產生了尖銳的沖突,他們不得不奮起抗爭。這部分立憲派表現最為激烈,做出的積極貢獻也更多。第二,主要投資於工業、農場等。,還受到封建官吏的保護。張謇是其中的代表。他們特別害怕“秩序壹旦被打破,就無法恢復。”雖然在壹些問題上對清朝有強烈的不滿,但總的態度是通過各種手段維持的。直到看到清朝要倒了,舊秩序無法再維持,我才改變態度。第三,還有壹些經濟落後的地區,確實沒有多少資本主義。雖然也叫立憲派,但和封建士紳沒有太大區別。很難說這些人做出了多少積極的貢獻。就個人而言,有些革命派後來變得很壞,有些立憲派後來變得很好。這是另壹個問題,這裏不用多說。另外,立憲派在不同時期的情況是不壹樣的,特別是在1910年冬天第三次失敗以後,它本身就出現了分裂,正如有的同誌指出的:有的轉向革命;有的人不贊成革命,卻對清朝絕望;有的還在維持,直到大勢迫使他們改變態度;有些總是堅持反應。所有這些都應該被真實而恰當地估計。
歷史現象總是復雜的。有人指出:“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下,任何事物都有其個別的情況。如果從事實的總和,從事實中去把握事實,那麽事實就不僅僅是‘勝於雄辯的東西’,也是有確鑿證據的東西。如果不從總和中把握事實,而是零零碎碎、漫不經心地挑出事實,那麽事實只能是兒戲,甚至更糟。”(參見統計學和社會學)歷史研究者必須從事實的總和中把握事實,把壹切放在適當的位置。否則就會各持己見,不利於問題的解決,甚至會把問題引向不正確的道路。
(原載於. 04.13日報/金沖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