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正是出自《詩經·邶風·擊鼓》,是壹位出征在外多年的將士的內心獨白。
他說:
“我在千裏之外,剛剛經歷了壹場大戰,很多士兵犧牲了。所幸,我還活著,還能坐在異鄉冰涼的土地上想著妳。”
“那年,妳剛嫁給我的時候,是多麽乖巧可愛啊。壹晃這麽多年過去了,我親愛的姑娘,妳還記得我的樣子嗎?”
“那壹天,我拉著妳的手說著綿綿情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妳肯定無法想象仗壹打起來,場面有多麽混亂……那戰鼓啊咚咚咚地震耳發聵,刀與箭在眼前呼嘯……”
“唉,這仗啊打了壹年又壹年,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見妳!不過妳放心,我壹定努力地活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就是《詩經·邶風·擊鼓》所描述的場景: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這是壹位被征發多年在外征戰的男子對戰爭的厭倦與親人的刻骨思念。
二
從前有句名言很流行: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妳面前,妳卻不知道我愛妳!
這句話是大詩人泰戈爾的,自然有動人之處,但這份閑愁到了《詩經》裏還略顯單薄。
對於《邶風·擊鼓》裏那位將士來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妳明知道我愛妳,我們卻隔著生與死的距離……
真的,人壹旦走上戰場,誰也無法向愛人承諾某壹天可以活著回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多少人懷著這樣的美夢埋骨在了異鄉?
以前在老家,鄰居壹位90多歲的老太太,跟著孫子孫媳婦住在老家。大兒子已經去世了,小兒子在省城。小兒子和小兒媳婦是通情達理之人,說兒子尚在哪有奶奶常年跟著孫子住的。但是,老人家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跟著去省城享福。
後來有壹次小兒子借口接她去省城過年,帶走了她。壹個月之後老人走失了,幸好老人神智尚清楚,記得小兒子的電話號碼。好心人將她送去了派出所,派出所民警及時聯系了她家人。
壹大家子人接到老人後又是心疼又是責備,就連值班民警都勸她:“老人家,您以後可別壹個人亂走了,大家夥都擔心著呢!”
老人卻不買賬,抓著警察的手說要回老家,還說兒子不讓她回老家。弄得小兒子夫妻倆壹臉尷尬。
後來老人還是回來和孫子壹起生活在老家。直到她去世時,大家才知道了真相。
老人臨終前對兒孫說,“以後無論妳們多麽發達,這座老宅不許丟。不然妳爹、妳爺回來了,找不到家……”
聞者落淚……老人家的丈夫戰爭年代去從軍,說好壹定會回來的,結果壹去不復返。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可是那些說好的白頭偕老呢?妳為什麽沒能兌現?
曾經見過烈士陵園裏的墓碑,很多都是無名氏。時隔久遠,有的戰爭,後人只知道犧牲的大致人數,無法知道每壹個戰士的名字,所以便有了壹個又壹個無名的墓碑。
我在想,那每個墓碑裏埋葬的戰士,他們身上也該有壹段動人的往事吧。在他們遙遠的家鄉,父母妻子孩子永遠都在翹首以待。
可是,他們卻再也回不去了……
三
說到這裏有壹個問題我們無法回避了:是什麽原因造成了這些愛情悲劇?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
很顯然,是戰爭。
世界上最恐怖與不幸的事,莫過於戰爭了。還記得去年壹部叫做《無問西東》的電影嗎?戰爭讓那麽多的兒童無家可歸,他們沒有衣服穿,沒有食物吃,面黃肌瘦。每天期盼著沈光耀開飛機經過給他們投下壹些饅頭。然而,不久之後,沈光耀卻犧牲在了戰鬥中……
他勤學上進,心地純善,那麽壹個優秀的男孩子,還沒來得及感受大好的人生就犧牲了。
他是英雄,值得尊敬!但是,如果沒有戰爭呢?如果沒有戰爭,他可以做父母孝順的兒子,將來還會娶妻生子,過壹過即使庸俗卻無限美妙的人生……
我想起了壹本叫做《來自切爾諾貝利的聲音》的書,記錄了在切爾諾貝利核泄漏之後人們的悲慘生活。受過輻射的人被隔離,生病,死去……所有的人被轉移出家鄉,然而他們又不會被別人接納,因為他們的身體裏有輻射……
懷著孕的女人,必須忍受眼睜睜看著丈夫被輻射慢慢折磨至死的痛苦……最後,連生下的孩子也因為受到輻射而無法存活。
嚴格地說那不是戰爭,可是對於切爾諾貝利人來說那就是戰爭,跟戰爭壹樣可怕,殘酷……
我想起了那些在與歹徒搏鬥中犧牲的勇士們,想起了那些因為救災救難而犧牲的戰士們……
誰的身後沒有等待他們的家人?母親做好了飯菜,妻子哄睡了嬰孩,他們相扶著盼望著。可是那個人,卻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沒有誰喜歡戰爭,沒有誰喜歡災難,但是當它們來臨時總需要有人去擔當,有會有人犧牲。
我們多麽慶幸我們生活在壹個和平的國度裏!
我們為《詩經·邶風·擊鼓》裏的淒美愛情感動,但我希望這樣的故事再也不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