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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具休說利休

臉上兀自帶著微笑,利休就這樣踏上了未知之路。岡蒼天心 壹壹 《茶之書》

1591年4月21日,雨,日本史上最偉大的茶人,千利休,被當時的統治者豐臣秀吉要求切腹。這位有著金剛之勇的老者,口誦臨濟錄的名言:“人世七十,力圖命拙,吾這寶劍,祖佛***殺,提我得具足的壹大刀,今在此時才扔給上蒼”。手執壹柄短刀,決絕地刺向身體。立刻,鮮紅暈染了袍子,身下流成壹灘血泊,萬籟俱寂,那發生在時光長河裏的簡短壹瞬,自此定格為永恒。

“唯有以美而生之人,能以美而死,如他們此生其它的時刻,盡是高雅動人。“和、敬、清、寂。”,最終利休用死亡殉了自己的道。

寂是茶道追求的最終境界,沒有它就沒有茶道的存在意義。在這個概念上,禪與茶被密切地聯系在壹起,就是通常所說的“禪茶壹味”

寂在梵語中指靜寂、和平、靜穩,它還在佛典中被用作死、涅槃、無的意思在茶道中,這個詞又與貧寡,至純,孤絕的意思相近。由村田珠光創立草庵茶後,茶道開始追求“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的理念,開始追求古樸和欣賞物品的殘缺,不再追求完美,不再壹味追求名貴的茶具,奢侈的茶室,而是回歸茶的本身,極簡、質樸、安靜、素雅是其所求。

壹脈相承的利休則將此風推到最高點名“侘び茶”。“侘”也成為茶道的壹個重要理論。大抵“侘是在簡潔安靜中融入質樸的美,寂是時間的光澤”利休本名宗易,利休這個稱號采自大德寺春屋宗園的語錄,其意思是“名利***休”或“名利頓休”。亦有“寂”的意味在內。

其實這個字最難描述或許它同佛教中的智慧壹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且摘千利休和其師武野紹鷗最喜歡唱吟的兩首日本和歌,不妨自行意會。

“眺望著眺望著,花和紅葉消失了。海邊的茅草屋,在秋天的暮色中”。

“讓那盡是等待花開的人兒,且看山村裏雪間的草之春吧”。

若說“寂”之壹字描繪的是本來無壹物、無壹物中無盡藏的境界“清”之壹字則取佛學“清潔無垢”之意,利休作為禪宗弟子,茶道亦被視為壹種修行,茶室自然成為修行的場所,茶室外的庭院則被稱之為“露地”露地是佛教語。喻三界的煩惱俱盡,處於沒有覆蔽的地方。

這樣看來露地中準備的手水缽其實也頗具深意,水缽是給客人用來洗手所用,但在利休看來,洗的可不僅僅是手。在當時參與茶會的大名們,每壹個在戰場上恐怕都造就了無數的殺孽,當這些人進入到壹個修行佛法的所在時,也應該先洗洗才對。

作為茶會的主人,千利休也會時刻註意保持這壹修行場所的“凈”壹壹他曾言“雪日茶會,應該設法使雪地裏的足跡不要太多的樣子,這是必要的心得”。於利休來說大概希望參會者,從三界火宅跳出,放下萬般重擔,壹席茶會也是壹場簡單的修行。

放下萬般重擔後,有所敬,說到“敬”不妨先看看利休的茶室設計,每個利休風格的茶室都將入口做的非常小,進入茶室只能膝行而入,讓客人膝行而入可以稱之為“敬”嗎?千利休在茶室中招待的是各地大名甚至是豐臣秀吉,如果沒有壹個更高的東西,這些人會甘心放下武器,以這種低姿態去面對壹個茶人嗎?

那“敬”似乎也不是描繪茶道參與者之間的關系的,或許在千利休看來,參與到茶道中來,大家的目的應該都是壹致的,那就是對於佛法的追求,而在世間,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得到不容質疑的“敬”,而只有佛法,才配得上這壹個字。敬的思想本就源自禪宗,禪宗主張“我心既佛”,“萬物皆有佛心”,認為在“真如”面前所有的人都平等不二。

正如村田珠光將圜悟克勤的墨跡掛在壁龕之上,每壹位茶道的參與者進入茶室之後,第壹件事就是對著壁龕上的掛軸行禮,並且參詳其中的內涵。

但我倒是更喜歡這樣理解“敬自己,敬天地,敬眾生”。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或許這句俗語描述“和”之壹字似乎再合適不過。且看《南方錄》利休的自述:草庵茶的本質是體現了清凈無垢的佛陀世界。這露地的草案是拂卻塵芥,主客互換真心的地方,什麽位置、尺寸、點茶的動作都不應斤斤計較。

草庵茶就是生火、燒水、點茶、喝茶,別無他樣。這樣拋去了壹切的赤裸裸的姿態便是活生生的佛心。如果過多的註意點茶的動作、行禮的時機,就會墮落到世俗的人情上去,或者落得主客之間互挑毛病,互相嘲笑對方的失誤。

所以由利休和秀吉合作的北野大茶會獲得了空前的成功,只要熱愛茶道,無論武士、商人、農民百姓,只需攜茶釜壹只、水瓶壹個、飲料壹種,即可參加。沒有茶,拿米粉糊代替也無妨。不必擔心沒有茶室,只需在松林中鋪兩三張榻榻米即可,沒有榻榻米,用壹般草席也可以,可以自由選擇茶席的位置。

此次空前盛會將“和”之壹字體現的淋漓盡致。也奠定了當時利休天下第壹茶人的地位。先把水燒開, 再加進茶葉, 然後用適當的方式喝茶,那就是妳所需要知道的壹切, 除此之外,茶壹無所有。

總結壹下這四字的話,或許和字描述的是茶道參與者之間的關系,敬字描述的是茶道參與者對於佛法的態度,清字描述的是茶道參與者的狀態,寂字描述的是茶道達到的境界。其實此四字卻並不見於千利休時代的文獻,是否是千利休所提依然眾說紛紜,但無論在任何語境下,這四個字作為日本茶道的精神,都是不可否認的。?

茶不僅僅是“道”,它還是審美,是情趣,是生命體悟的過程。茶道影響了日本人的思想,更影響了日本人的文化。文學巨匠川端康成在所宿旅館醒來,看著桌上插的海棠花正艷麗地盛開,大吃壹驚:“在我沈睡的時候,海棠未眠,竟然寂寞地開著。”

這寂靜無聲之美是否已穿越數百年,在川端康成的夢境中緩緩走來帶著微笑的茶人,手捧壹碗清茶“請放下這萬般煩惱,至少,享受這剎那的歡愉”。

文字內容參考知乎孫曄的回答

圖片來源電影《尋訪千利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