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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宓的愛情故事

吳宓留給後人的是壹個嚴謹的學術大師印象,但他的婚戀卻如同壹枚堅澀的青果,令後人不敢恭維。

有人說,他是壹個地道的“好色之徒”,話雖偏激,卻折射出了他在婚戀上不安分的壹面。為此,陳寅恪看得頗為透徹,說他本性浪漫,不過為舊禮教道德所“拘系”,感情不得舒發,積久而瀕於破裂,因此“猶壺水受熱而沸騰,揭蓋以出汽,比之任壺炸裂,殊為勝過”。

中國有句古老的名言“媒人跳進花轎裏”,意指為人做媒的第三者與當事人中的壹個相愛,反倒成了新郎或新娘,上了本不該屬於自己的花轎。吳宓的婚戀悲劇便是這句名言的最好註腳。

1918年11月,留學哈佛的吳宓,突然接到清華留美同學陳烈勛的來信,欲將自己的妹妹陳心壹介紹給吳宓為妻。信中說陳心壹畢業於杭州的浙江省女子師範學校完全科,現年24歲,為浙江定海縣壹位小學教員,心氣很高,擇婿特別苛嚴。陳烈勛在信中明確指出,其妹在家中曾多次聽他談及吳宓,後又閱讀過《益智雜誌》、《清華周刊》中吳宓的詩文,尤其是看到《清華周刊》上吳宓的照片,萌發愛慕之情,願嫁吳宓,侍奉終身。吳宓接信後,怦然心動,立即回信認可,旋即收拾好行裝,迫不及待地趕回了國內。悲劇的帷幕徐徐拉開。1921年8月,留美歸來的吳宓沒休息兩天,便匆匆趕往杭州,相晤陳心壹。然而,這次的相晤極富戲劇性,似乎從壹開始便隱示著某種悲劇的意象。到了陳家,吳宓西裝革履,意氣風發,壹副海外學子的風采。陳心壹被牽引出來,按吳宓日記的敘述,大家只是默默相對。不曾預想,壹會兒工夫,另壹位女主角翩然出場。

這便是吳宓人生悲劇中最為關鍵的另壹中心人物———毛彥文。事也湊巧,毛彥文本與陳心壹是好友,這天,她神采飛揚地來訪,準備別過閨中密友,去北京上學,不想與吳宓不期而遇。除卻毛陳二女本是同學這層關系外,毛彥文的未婚夫朱君毅還是吳宓清華讀書時的同桌好友。朱君毅長毛彥文4歲,為姑表兄妹,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但在毛彥文9歲時,由其父做主,把她許配給了方姓朋友之子。毛彥文浙江女子師範學校畢業時,方家怕生變故,催逼完婚,就在方家迎親的大轎擡至毛家大門之際,不甘命運擺布的毛彥文從後門勇敢地逃離。此前,她和表哥朱君毅早已月下為盟,私訂終身了。毛家在方家退婚後,由雙方家長做主,毛彥文與朱君毅正式訂婚。吳宓作為朱君毅的同桌好友,早在清華讀書時,便知道了毛彥文。那時,朱君毅每次讀完表妹的情書後,都會讓吳宓過目。吳宓對毛彥文在信中流露出的才情敬佩不已,久而久之,心中便湧動出異樣的情愫,礙於同學之誼,他不曾流露,而是深深隱藏在了心底。

吳宓在美留學時,收到陳烈勛欲將其妹說合給他的信時,曾委托朱君毅,讓毛彥文打探陳心壹的情況,彼此溝通二人的信息。從這個意義上講,毛彥文實際上是吳宓與陳心壹的媒人。這次,突然在陳心壹家中不期而遇毛彥文,吳宓本就懷有好感,但見對方活潑雅趣,大方得體,壹副新派淑女風範,吳宓頓時在心中暗生出壹絲落寞,怎奈毛彥文名花有主,且是摯友之未婚妻。

下午,毛彥文告別他們回了上海。吳宓與陳心壹壹見如故,在陳父的安排下,雙雙泛舟西湖,吳宓心中殊為快活。第二天,二人再度早遊西湖,其樂融融。吳宓在日記中這樣記述道:是日之遊,較昨日之遊尤樂。家國身世友朋之事,隨意所傾,無所不談……此日之清福,為十余年來所未數得者矣。

13天以後,吳宓和陳心壹正式完婚。

隨後,吳宓與同學朱君毅雙雙被南京大學聘為教授。事實證明,如此倉促的婚姻對吳宓和陳心壹來講,都是壹個悲劇。本來,吳宓當初慎重地委托毛彥文在國內打探陳心壹的情況,毛彥文並不因自己與陳心壹是同窗好友,而壹味溢美誇大。她認為,陳心壹人品不錯,交友可以,貿然訂婚則無必要。吳宓與陳心壹見面後,早忘了毛彥文在信中的忠告,好友陳寅恪勸他道:“壹個男人,學問不如人,很是可恥;大丈夫娶妻不如人,何故難為情?” 吳宓遂與陳心壹匆匆完婚。 不過,在南京大學,毛彥文真真實實地走入了吳宓的生活中。朱君毅這時候突然變卦,他以近親結婚有害下壹代為由,堅決提出與毛彥文解除婚約。守候6年,逃婚只為下嫁表哥的毛彥文始料不及,她萬般無奈之下,只得轉而求助吳宓夫婦。吳宓於是作為壹個中間人,往返於兩人之間,極力救火說和。怎奈朱君毅去意已決,堅決不肯與毛彥文締結白首。結果,朱、毛之合未成,終致解除婚約。

本欲救火的吳宓卻引火燒身,他居然在朱、毛二人分道揚鑣後,不顧有婦之夫的身份,向毛彥文表白了自己的愛意。毛彥文斷然拒絕。 令她不可容忍的是,撇開媒人身份、友情關系不說,吳宓的舉措實在荒唐。他幾乎在每次信中,都會不厭其煩地贅述自己從某年某月起,自朱君毅處讀到她的信而漸漸萌生愛意,這令毛彥文大為反感,何況她與吳宓的結發之妻陳心壹原本就是要好的朋友和同學。

細想起來,這也是吳宓情感旅程中的劫數。當初,兩位女主角初次亮相,同時出場。陳心壹和毛彥文都是在吳宓生命中占據重要地位的女人,陳是他結發之妻且育有三個女兒,毛則是他至死不渝的情人。

當然,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卻是吳宓自己。

英國戲劇家蕭伯納曾說過:“人生有兩大悲劇。壹是得不到想得到的東西,壹是得到不想得到的東西。”

吳宓為毛彥文所拒後,並不甘心。他索性做得更加離經叛道。結婚7年後,陳心壹不忍吳宓情感上的叛逆,最終仳離。這壹石破天驚之舉,讓世人目瞪口呆。“學衡派”同仁幾乎壹致譴責,其父更是公開指斥他,“無情無禮無法無天,以維持舊禮教者而倒行逆施。”

毛彥文由默默不見經傳的人物立時成為了“三人間的中心人物”,她心中叫苦不叠,但面對吳宓的求愛,仍是不願就範。吳宓毫不氣餒。對毛彥文的追逐愈演愈烈,成為了壹場愛情的馬拉松,中間包含了太多的故事,以至於在1930年代的上海灘,他們的故事成了小報津津樂道的話題。 吳宓的鍥而不舍最終打動了美人芳心。女人的骨子裏,總是喜歡被愛的,毛彥文亦不能免俗。可是,兩人的愛情未因來之不易而最終瓜熟蒂落。吳宓是壹個充滿了矛盾的人,保守與浪漫,新派和舊派居然會對立地存在著。當毛彥文心儀於他,準備談婚論嫁時,吳宓卻生出了壹絲隱憂,既想和毛彥文成為夫妻,又擔心婚後會不和諧,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讓吳宓仿徨不已,患得患失。1931年3月,吳宓赴巴黎進行學術交流。他壹反以前溫情脈脈的樣子,將電報拍到美國,措辭強硬地令毛彥文放棄學業,迅速趕往歐洲,與之完婚,否則各自分手。有人指出,他動輒向毛彥文發出最後通牒,用語十分惡毒。與此同時,據傳說他還寫信回國,向壹位叫賢的女人示愛,同時又與壹位金發女郎打得火熱。

毛彥文來了巴黎。

吳宓又不想結婚了,改為訂婚。滿腔熱情而來的毛彥文大為狼狽,原來是對方費盡心機追求她,她松口了,對方又變了卦。毛彥文哭著說:“妳總該為我想想,我壹個30多歲的老姑娘,如何是好。難道我們出發點即是錯誤?”

吳宓不為所動,冷靜地說:“人時常受時空限制,心情改變,未有自主,無可如何。”對此,吳宓在日記中這樣記述:是晚彥雖哭泣,毫不足以動我心,徒使宓對彥憎厭,而更悔此前知人不明,用情失地耳!

好壹個“用情失地”。饒有興味的是,吳宓在此期間,卻對小報上炒得沸沸揚揚的魯迅、許廣平之戀陡生艷羨,他說:“許廣平夫人,乃壹能幹而細心之女子,善窺魯迅之喜怒哀樂,而應付如式,即使魯迅喜悅,亦甘受指揮。雲雲。嗚呼,宓之所需何以異此?而宓之實際更勝過魯迅多多,乃壹生曾無美滿之遇合,安得女子為許廣平哉?念此悲傷。”

這次巴黎論婚作罷後,吳宓與毛彥文從歐洲歸來。毛彥文留在上海,壹直在等待吳宓迎娶。1933年8月,吳宓又壹次南下,目的是先去杭州,向盧葆華女士求愛,如不成,再去上海,和毛繼續討論是否結婚。友人勸他別老玩愛情遊戲,此次南下必須弄個老婆回來。結果又是兩頭落空,毛覺得他太花心,因此也唱起高調,說她準備做老姑娘,盡力教書積錢,領養個小女孩,“歸家與女孩玩笑對話,又善為打扮,推小車步行公園中,以為樂”。天真的吳宓並未察覺出這番話中的潛臺詞,他大約覺得毛反正是跑不了的,依舊熱衷於自己的多角戀愛。毛彥文壹氣之下,嫁給了熊希齡,壹位比她爹還大的老頭。吳宓沒想到會有這步棋,毛的嫁人,讓他覺得自己有壹種遭遺棄的感覺,同時也很內疚,認定毛是賭氣,自暴自棄,不得已而嫁人。很長時間裏,吳宓都沒辦法確定自己應該扮演什麽樣的角色。是負情郎,還是被負情的癡心漢,兩者都是,又都不是。不管怎麽說,毛是他壹生最鐘愛的女人,只有真正失去了,才感覺到珍貴。毛彥文結婚以後,特別是三年後熊希齡病故,吳宓壹直糾纏不休,既是不甘心,同時也是真心懺悔。 1999年,臺島內掀起壹股“吳宓熱”。已是102歲高齡的毛彥文,並未因時光的流逝而沖淡她對吳宓負情的怨恨,她說,自己從未愛過吳宓。倘使吳宓地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吳宓與毛彥文的愛情馬拉松隨著毛彥文的悄然去臺,而走到了終點。解放後,吳宓已近暮年,心態漸趨平和,但這時,他又迎來了壹場驚世駭俗的婚戀。

1953年6月與20多歲的鄒蘭芳結為夫妻。

“黃花白發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是愛情的魔力誘使多情的吳宓陷入黃昏戀,還是他的憐憫之心驅使他去救助壹個生活窘困的弱女子?是鄒蘭芳利用了他的性格弱點,利用了吳宓多情善感,喜歡自己女學生的心理,亦或是鄒蘭芳設套布陣,捉弄了吳宓?凡此種種,在許多人心中打下了大大的問號,延至今日,未有壹個明確的說法。

鄒蘭芳的身世委實可憐,這位生於地主家庭的千金小姐走出大山溝到重慶求學,並最終完成學業,完全依靠兩位供職原國民黨川軍的哥哥救助。解放後,兩位兄長因參與武裝叛亂,被***產黨鎮壓,留下了幾個無人照顧的遺孤。鄒蘭芳不泯兄長情,只得接過哺養遺孤的重擔。要命的是,她出身不好,本就患有嚴重的肺結核,處境可謂艱難。當她看到了吳宓在《新華日報》上的“思想檢討”文章後,眼睛壹亮,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決定立刻抓住吳宓。

於是,她先是熱情洋溢地主動寫信給吳宓,聲稱自己佩服其道德文章,虔誠地崇拜他。吳宓戴著老花鏡,將來信讀得滾瓜爛熟,然後書生氣十足地回了信。隨即,鄒蘭芳不請自入,登門求教,並以學生身份為老師縫洗漿補,漸漸地,她不避世俗,終於使吳宓迅即迎娶了她。須知,吳宓這時是二級教授,有不菲的工資,再則,他還是高級統戰對象,政治待遇遠遠優於他人。吳宓卻叫苦不叠。師生戀已令他擡不起頭,加之鄒蘭芳是壹個病秧子,終日浸泡於藥物中,不能解脫。事後吳宓曾對朋友說,這哪是黃昏戀的愛情,實是在為蘭芳治病,在養蘭芳壹家九口人。

三年後,鄒蘭芳因肺病不治,香消玉殞。吳宓從此背上了壹個還不清的情債,他以自己的正直、善良,用他工資的大半,接濟養育鄒蘭芳的幾個侄兒、侄女。這種接濟和養育直到“文化大革命”開始後吳宓不能自顧時才中斷。 20世紀30年代,毛彥文以其才貌雙全,善於交際,曾使得不少文人雅客傾慕,這其中就包括風流才子吳宓。吳宓時任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教授,已經結婚生子,遇到毛彥文後,立刻墜入萬劫不復的情網。“吳宓苦愛毛彥文,三洲人士***驚聞。離婚不畏聖賢譏,金錢名譽何足雲。”吳宓公開發表情詩,為了追求毛彥文,他真的與發妻離婚,拋棄了三個幼小的女兒。吳宓的石破天驚之舉,遭到了大多數同人的譴責,父親更是公開指斥他“無情無禮無法無天”。但吳宓依然我行我素,對毛彥文癡心不改。

然而,毛彥文並不愛吳宓。他們壹個是新潮女性,熱衷於政治、公益事業,壹個是舊派文人,只會寫舊體詩,真可謂兩條道上跑的車——走的不是壹條路。她對他只有敬重。面對吳宓鍥而不舍、愈演愈烈的追求,毛彥文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與他保持若即若離的關系。吳宓認為這是她的矜持,或是在考驗自己,於是愛得越發熱烈。就這樣,7年過去了,吳宓深陷情網不能自拔,毛彥文卻果斷地嫁給了北洋政府前總理熊希齡。失戀後,吳宓痛苦不堪,大寫“懺情詩”,壹連38首,詩句淒苦悲涼,皆是自怨自艾之作。詩句四處發表後,吳宓並沒有博得別人的同情,反而被很多人嘲笑為自作自受。吳宓仍不醒悟,又把這些詩拿到課堂上去講,成為學生們的笑料。吳宓最得意的門生錢鐘書深感痛心,他怒其不爭地寫了首詩送給老師:“有盡浮生猶自苦,無窮酸淚倩誰償。”因為在對待毛彥文的問題上與老師的觀點大相徑庭,還導致了錢鐘書與吳宓之間幾十年的誤解。

熊希齡去世後,吳宓又燃起了追求毛彥文的希望,他寫了很多感人肺腑的長信表達自己的情思,結果壹點回音也沒有得到,有的信甚至被原封不動地退回。吳宓仍不死心,癡癡等待那永遠也不會回來的佳音。後來,毛彥文漂洋過海到美國,吳宓得知消息後,又千方百計向海外歸國的人打聽她的消息。吳宓的後半生,抑郁淒苦,因思念太深,經常會在夢中與毛彥文相會,壹覺醒來,淚濕枕巾。“文革”期間,飽受折磨的吳宓終於在對毛彥文無盡的思念中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1999年的壹天,研究吳宓的專家沈衛威教授在臺北拜訪毛彥文。此刻,毛彥文年逾百歲,眼花耳背。沈教授大聲地對她說:“大陸出版了《吳宓日記》,裏面有很多關於您的內容,表達了吳宓先生對您的愛慕之情。您有什麽話要說嗎?”毛彥文面無表情,冷冷地回答了壹句:“好無聊。他是單方面的,是書呆子。”這是吳宓癡情苦戀壹生得到的最終回音。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情感的世界裏,這是壹句害人不淺的“至理名言”。能夠釋讀天書、洞察世事的吳宓教授,壹生也沒有參透這個簡單的道理。魯迅先生曾說:“強不愛以為愛是人生最大的痛苦。” 任何男人和任何女人之間的關系都是相對的,都在“多”之中。因此,壹男愛壹女,壹男愛多女,壹女愛多男,多男愛多女,或同時,或先後,這種種情形形而上學地說都是有道理的。由此使戀愛極不穩定,如沙上築屋,常是輪盤式,三角式,交織式,很少互相式的,遂導致痛苦和悲哀。吳宓自己是壹個經歷了失戀痛苦和離婚悲劇的人,所以這番話不僅是出於理性思考,而且包含著身世之嘆。事實上,世上確無命定姻緣,男女之愛充滿著偶然和變易的因素,造成了無數恩怨。因此,愛情上的理想主義是很難堅持到底的。多數人由於自身經驗的教訓,會變得實際起來,唯求愛寧,把註意力轉向實力或事功。那些極執著的理想主義者往往會受幻滅感所驅,由情入空,走向虛無主義,如拜倫壹樣玩世不恭,或如賈寶玉壹樣看破紅塵。吳宓也是壹個極執著的理想主義者,但他不肯放棄理想,試圖在愛情上也尋求“壹多並在”的中庸,於是提出“由情入道”,“由情悟道”,即“由愛情入宗教”,“籍人生的痛苦經歷而逐步理解和信仰上帝的世界”。

吳宓對想像的生活比現實的生活更豐富,壹個人的情感很難說是受現實還是受想像影響的。吳宓唐.吉訶德“騎士”壹樣的真情實感,多少象個笑話。不過話說回來,吳宓不成功的愛情卻使俗到“無我”的後人看到壹個民國文人別樣的風采與態度,讓人在好笑同情之余生出幾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