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問妳∶這七人端的是誰?不是別人,原來正是晁蓋,吳用,公孫勝,劉唐,三阮這七個。
卻才那個挑酒的漢子便是白日鼠白勝。
卻怎地用藥?原來挑上岡子時,兩桶都是好酒,七個人先吃了壹桶,劉唐揭起桶蓋,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們看著,只是叫人死心塌地,次後吳用去松林裏取出藥來,抖在瓢裏,只做走來饒他酒吃,把瓢去兜時,藥已攪在酒裏,假意兜半瓢吃;那白勝劈手奪來傾在桶裏:這個便是計策。那計較都是吳用主張。這個喚做“智取生辰綱。”
——摘自《水滸全傳》第十五回 楊誌押送金銀擔 吳用智取生辰綱
那個大蟲又饑又渴,把兩只爪在地下略按壹按,和身望上壹撲,從半空裏攛將下來。武松被那壹驚,酒都做冷汗出了。說時遲,那時快。武松見大蟲撲來,只壹閃,閃在大蟲背後。那大蟲背後看人最難,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壹掀,掀將起來。武松只壹躲,躲在壹邊。大蟲見掀他不著,吼壹聲,卻似半天裏起個霹靂,振得那山岡也動。把這鐵棒也似虎尾倒豎起來,只壹剪,武松卻又閃在壹邊。原來那大蟲拿人,只是壹撲,壹掀,壹剪。三般提不著時,氣性先自沒了壹半。那大蟲又剪不著,再吼了壹聲,壹兜,兜將回來,武松見那大蟲復翻身回來,雙手輪起稍棒,盡平生氣力,只壹棒,從半空劈將下來。聽聽得壹聲響,簌簌地將那樹連枝帶葉,劈臉打將下來。定睛看時,壹棒劈不著大蟲。原來慌了,正打在枯樹上,把那條稍棒折做兩截,只拿得壹半在手裏。那大蟲咆哮,性發起來,翻身又只壹撲,撲將來。武松又只壹跳,卻退了十步遠。那大蟲卻好把兩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武松將半截棒丟在壹邊,兩只手就勢把大蟲頂花皮■■地揪住,壹按按將下來。那只大蟲急要掙紥,早沒了氣力。被武松盡氣力納定,那裏肯放半點兒松寬。武松把只腳望大蟲面門上、眼睛裏只顧亂踢。那大蟲咆哮起來,把身底下扒起兩堆黃泥,做了壹個土坑。武松把那大蟲嘴直按下黃泥坑裏去。那大蟲吃武松奈何得沒了些氣力。武松把左手緊緊地揪住頂花皮,偷出右手來,提起鐵錘般大小拳頭,盡平生之力,只顧打。打得五七十拳,那大蟲眼裏、口裏、鼻子裏、耳朵裏,都迸出鮮血來。那武松盡平昔神威,仗胸中武藝,半歇兒把大蟲打做壹堆,卻似倘著壹個錦布袋。有壹篇古風,單道景陽岡武松打虎。
武松正走,看看酒湧上來,便把氈笠兒背在脊梁上,將哨棒綰在肋下,壹步步 上那岡子來。回頭看這日色時,漸漸地墜下去了。此時正是十月間天氣,日短夜長, 容易得晚。武松自言自說道:“那得甚麽大蟲?人自怕了,不敢上山。”武松走了壹直,酒力發作,焦熱起來。壹只手提著哨棒,壹只手把胸膛前袒開,踉踉蹌蹌, 直奔過亂樹林來。見壹塊光撻撻大青石,把那哨棒倚在壹邊,放翻身體,卻待要睡, 只見發起壹陣狂風來。古人有四句詩單道那風: 無形無影透人懷,四季能吹萬物開。 就樹撮將黃葉去,入山推出白雲來。 原來但凡世上雲生從龍,風生從虎。那壹陣風過處,只聽得亂樹背後撲地壹聲 響,跳出壹只吊睛白額大蟲來。武松見了,叫聲:“阿呀!”從青石上翻將下來, 便拿那條哨棒在手裏,閃在青石邊。 (註意前後的因果,“閃”突出武松動作之快) 賞析:這裏作者只用了兩句話襯托此時的氣氛和心情:“回頭看那日色時,漸漸地墜下去了”,武松“踉踉蹌蹌直奔過亂樹林來”,既寫出了老虎活動的時間,又寫出了老虎出沒的環境。兩句話就把壹種恐怖悲涼的氣氛和心情和盤托出,讓人感到此時此地不知什麽時候會突然跳出壹只活老虎來。
太尉喝道:“林沖,妳又無呼喚,安敢輒入白虎節堂?妳知法度否?妳手裏拿著刀,莫非來刺殺下官?有人對我說,妳兩三日前,拿刀在府前伺候,必有歹心。”林沖躬身稟道:“恩相,恰才蒙兩個承局呼喚林沖,將刀來比看。”太尉喝道:“承局在那裏?”林沖道:“他兩個已投堂裏去了。”太尉道:“胡說!甚麽承局,敢進我府堂裏去!左右與我拿下這廝!”說猶未了,傍邊耳房裏走出二十余人,把林沖橫推倒拽,恰似皂雕追紫燕,渾如猛虎啖羊羔。高太尉大怒道:“妳既是禁軍教頭,法度也還不知道。因何手執利刃,故入節堂,欲殺本官?”叫左右把林沖推下,不知性命如何。
賞析:這段看來,太尉故意要加害林沖,兩廂早已埋伏好了,二十余人。而且給林沖定罪為“手執利刃,故入節堂,欲殺本官。”可見要至林沖於死地!其中的“渾如猛虎啖羊羔”的比喻更是生動
潯陽樓宋江題詩
乘其酒興,磨得墨濃,蘸得筆飽,去那白粉壁上,揮毫便寫道:
“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報冤讎,血染潯陽江口。”
宋江寫罷,自看了,大喜大笑。壹面又飲了數杯酒,不覺歡喜,自狂蕩起來,手舞足蹈,又拿起筆來,去那西江月後,再寫下四句詩,道是:
“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籲。
他時若遂淩雲誌,敢笑黃巢不丈夫。”
宋江寫罷詩,又去後面大書五字道:“鄆城宋江作。”寫罷,擲筆在卓上,又自歌了壹回。
賞析:“潯陽樓宋江吟反詩”是不能夠忽略的壹件事情,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在於宋江題反詩而引來殺身之禍,重要性在於宋江在題反詩前的那些自省和對自己生活的反思。
張天師祈禳瘟疫 洪太尉誤走妖魔
摘抄:且說太尉洪信賫擎禦詔,壹行人從,上了路途,不止壹日,來到江西信州。大
小官員,出郭迎接。隨即差人報知龍虎山上清宮住持道眾,準備接詔。次日,眾位
官同送太尉到於龍虎山下,只見上清宮許多道眾,鳴鐘擊鼓,香花燈燭,幢幡寶蓋,
壹派仙樂,都下山來迎接丹詔,直至上清宮前下馬。太尉看那宮殿時,端的是好座
上清宮!但見:
青松屈曲,翠柏陰森。門懸敕額金書,戶列靈符玉篆。虛皇壇畔,依稀垂柳名
花;煉藥爐邊,掩映蒼松老檜。左壁廂天丁力士,參隨著太乙真君;右勢下玉女金
童,簇捧定紫微大帝。披發仗劍,北方真武踏龜蛇;趿履頂冠,南極老人伏龍虎。
前排二十八宿星君,後列三十二帝天子。階砌下流水潺?。墻院後好山環繞。鶴生
丹頂,龜長綠毛。樹梢頭獻果蒼猿,莎草內銜芝白鹿。三清殿上,擊金鐘道士步虛;
四聖堂前,敲玉罄真人禮鬥。獻香臺砌,彩霞光射碧琉璃;召將瑤壇,赤日影搖紅
瑪瑙。早來門外祥雲現,疑是天師送老君。
第五回 小霸王醉入銷金帳 花和尚大鬧桃花村
摘抄:
詩曰:
禪林辭去入禪林,知己相逢義斷金。
且把威風驚賊膽,謾將妙理悅禪心。
綽名久喚花和尚,道號親名魯智深。
俗願了時終證果,眼前爭柰沒知音。
話說當日智真長老道:“智深,妳此間決不可住了。我有壹個師弟,見在東
京大相國寺住持,喚做智清禪師。我與妳這封書,去投他那裏,討個職事僧做。
我夜來看了,贈汝四句偈言,妳可終身受用,記取今日之言。”智深跪下道:
“灑家願聽偈言。”長老道:
“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興,遇江而止。”
第十二回 梁山泊林沖落草 汴京城楊誌賣刀
摘抄:
話休絮煩。酒至數杯,王倫指著林沖對楊誌道:“這個兄弟,他是東京八十
萬禁軍教頭,喚做豹子頭林沖。因這高太尉那廝安不得好人,把他尋事刺配滄州。
那裏又犯了事。如今也新到這裏。卻才制使要上東京幹勾當,不是王倫糾合制使,
小可兀自棄文就武,來此落草。制使又是有罪的人,雖經赦宥,難復前職。亦且
高俅那廝見掌軍權,他如何肯容妳?不如只就小寨歇馬,大秤分金銀,大碗吃酒
肉,同做好漢。不知制使心下主意若何?”楊誌答道:“重蒙眾頭領如此帶攜,
只是灑家有個親眷,見在東京居住。前者官事連累了他,不曾酬謝得他。今日欲
要投那裏走壹遭。望眾頭領還了灑家行李。如不肯還,楊誌空手也去了。”王倫
笑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夥。且請寬心住壹宵,明日早行。”
楊誌大喜。當日飲酒到二更方散。各知去歇息了。次日早起來,又置酒與楊誌送
行。吃了早飯,眾頭領叫壹個小嘍羅,把昨夜擔兒挑了,壹齊都送下山來。到路
口,與楊誌作別。教小嘍羅渡河送出大路。眾人相別了,自回山寨。王倫自此方
才肯教林沖坐第四位,朱貴坐第五位。從此五個好漢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
話下。
第二十三回 橫海郡柴進留賓 景陽岡武松打虎
摘抄:
景陽岡頭風正狂,萬裏陰雲霾日光。
觸目晚霞掛林藪,侵人冷霧彌穹蒼。
忽聞壹聲霹靂響,山腰飛出獸中王。
昂頭踴躍逞牙爪,麋鹿之屬皆奔忙。
清河壯士酒未醒,岡頭獨坐忙相迎。
上下尋人虎饑渴,壹掀壹撲何猙獰!
虎來撲人似山倒,人往迎虎如巖傾。
臂腕落時墜飛炮,爪牙爬處成泥坑。
拳頭腳尖如雨點,淋漓兩手猩紅染。
腥風血雨滿松林,散亂毛須墜山奄。
近看千鈞勢有余,遠觀八面威風斂。
身橫野草錦斑銷,緊閉雙睛光不閃。
第二十九回 施恩重霸孟州道 武松醉打蔣門神
摘抄:
這武松假醉佯顛,斜著眼看了壹看,心中自忖道:“這個大漢以定是蔣門神
了。”直搶過去。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早見丁字路口壹個大酒店,檐前立著望竿,
上面掛著壹個酒望子,寫著四個大字道:“河陽風月”。轉過來看時,門前壹代
綠油闌幹,插著兩把銷金旗,每把上五個金字,寫道:“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
長”。壹邊廂肉案砧頭,操刀的家生;壹壁廂蒸作饅頭,燒柴的廚竈。去裏面壹
字兒擺著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裏。缸裏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間裝列著櫃身
子,裏面坐著壹個年紀小的婦人,正是蔣門神初來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裏
唱說諸般宮調的頂老。那婦人生得如何?
眉橫翠岫,眼露秋波。櫻桃口淺暈微紅,春筍手輕舒嫩玉。冠兒小,明鋪魚
鯇,掩映烏雲。衫袖窄,巧染榴花,薄籠瑞雪。金釵插鳳,寶劍圍龍。盡教崔護
去尋漿,疑是文君重賣酒。
第四十二回 還道村受三卷天書 宋公明遇九天玄女
摘抄:墻垣頹損,殿宇傾斜。兩廊畫壁長蒼苔,滿地花磚生碧草。門前小鬼,折臂膊
不顯猙獰;殿上判官,無襆頭不成禮數。供床上蜘蛛結網,香爐內螻蟻營窠。狐貍
常睡紙爐中,蝙蝠不離神帳裏。
宋江只得推開廟門,乘著月光,入進廟裏來,尋個躲避處。前殿後殿,相了壹回,
安不得身,心裏越慌。只聽得外面有人道:“都管只走在這廟裏!”宋江聽得時,
是趙能聲音,急沒躲處,見這殿上壹所神廚,宋江揭起帳幔,望裏面探身便鉆入神
廚裏,安了短棒,做壹堆兒伏在廚內,氣也不敢喘。只聽的外面拿著火把,照將入
來。
第五十五回 高太尉大興三路兵 呼延灼擺布連環馬
摘抄:
次日天曉,兩軍對陣。三通畫角鳴處,聒天般擂起戰鼓來。宋江隊裏,門旗
下捧出霹靂火秦明,出到陣前,馬上橫著狼牙棍,望對陣門旗開處,先鋒韓滔出
馬。怎生模樣?有八句詩為證。但見:
韜略傳家遠,胸襟誌氣高。
解橫棗木槊,有著錦征袍。
平地能擒虎,遙空慣射雕。
陳州團練使,百勝將韓滔。
第六十七回 宋江賞馬步三軍 關勝降水火二將
摘抄:
宋江便叫大設筵宴,犒賞馬、步、水三軍,令大小頭目,並眾嘍羅軍健,各
自成團作隊去吃酒。忠義堂上設宴慶賀;大小頭領,相謙相讓,飲酒作樂。盧俊
義起身道:“淫婦奸夫擒捉在此,聽候發落。”宋江笑道:“我正忘了。叫他兩
個過來。”眾軍把陷車打開,拖出堂前。李固綁在左邊將軍柱上,賈氏綁在右邊
將軍柱上。宋江道:“休問這廝罪惡,請員外自行發落。”盧俊義得令,手拿短
刀,自下堂來,大罵潑婦賊奴;就將二人割腹剜心,淩遲處死,拋棄屍首,上堂
來拜謝眾人。眾頭領盡皆作賀,稱贊不已。
第七十九回 劉唐放火燒戰船 宋江二敗高太尉
摘抄:
不說聞煥章同天使出京,卻說高太尉在濟州心中煩惱。門吏報道:“牛邦喜到來!”高太尉便教喚進,拜罷問道:“船只如何?”邦喜稟道:“於路拘刷得大小船壹千五百余只,都到閘下。”太尉大喜,賞了牛邦喜,便傳號令,教把船都放入闊港,每三只壹排釘住,上用板鋪,船尾用鐵環鎖定。盡數發步軍上船;其余馬軍,近水護送船只。比及編排得軍士上船,訓練得熟,已得半月之久,梁山泊盡都知了。吳用喚劉唐受計,掌管水路建功。眾多水軍頭領,各各準備小船,船頭上排排釘住鐵葉,船艙裏裝載蘆葦幹柴,柴中灌著硫黃焰硝引火之物,屯住在小佰內。卻教炮手淩振,於四望高山上,放炮為號;又於水邊樹木叢雜之處,都縛旌旗於樹上,每壹處設金鼓火炮,虛屯人馬,假設營壘,請公孫勝作法祭風;旱地上分三隊軍馬接應。吳用指畫已了。
第百十壹回 張順夜伏金山寺 宋江智取潤州城
摘抄:
這柴進二人望見北固山下,壹代都是青白二色旌旗。岸邊壹字兒擺著許多船
只。江北岸上,壹根木頭也無。柴進道:“瓜洲路上雖有屋宇,並無人住。江上
又無渡船。怎生得知隔江消息?”張順道:“須得壹間屋兒歇下。看兄弟赴水過
去,對江金山腳下打聽虛實。”柴進道:“也說得是。”當下四個人奔到江邊,
見壹代數間草房,盡皆關閉,推門不開。張順轉過側首,掇開壹堵壁子,鉆將入
去。見個白頭婆婆,從竈邊走起來。張順道:“婆婆,妳家為甚不開門?”那婆
婆答道:“實不瞞客人說,如今聽得朝廷起大軍來與方臘廝殺,我這裏正是風門
水口。有些人家都搬了別處去躲。只留下老身,在這裏看屋。”張順道:“妳家
男子漢那裏去了?”婆婆道:“村裏去望老小去了。”張順道:“我有四個人要
渡江過去。那裏有船覓壹只?”婆婆道:“船卻那裏去討!近日呂師囊聽得大軍
來和他廝殺,都把船只拘過潤州去了。”張順道:“我四人自有糧食,只借妳家
宿歇兩日,與妳此銀子作房錢,並不攪擾妳。”婆婆道:“歇卻不妨。只是沒床
席。”張順道:“我們自有措置。”婆婆道:“客人,只怕早晚有大軍來。”張
順道:“我們自有回避。”於是開門放柴進和伴當入來,都倚了樸刀,放了行李,
取些幹糧燒餅出來吃了。張順再來江邊,望那江景時,見金山寺正在江心裏。但
見:
江吞鰲背,山聳龍鱗。爛銀盤湧出青螺,軟翠堆遠拖素練。遙觀金殿,受八
面之天風。遠望鐘樓,倚千層之石壁。梵塔高侵滄海日,講堂低映碧波雲。無邊
閣看萬裏征帆,飛步亭納壹天爽氣。郭璞墓中龍吐浪,金山寺裏鬼移燈。
武松醉打蔣門神
武松大踏步趕將出來。那個搗子逕奔去報了蔣門神。蔣門神見說,吃了壹驚,踢翻了交椅,丟去蠅拂子,便鉆將來。武松卻好迎著,正在大闊路上撞見。蔣門神雖然長大,近因酒色所迷,淘虛了身子,先自吃了那壹驚;奔將來,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壹般似健的人,又有心來算他!蔣門神見了武松,心裏先欺他醉,只顧趕將入來。
說時遲,那時快;武松先把兩個拳頭去蔣門神臉上虛影壹影,忽地轉身便走。蔣門神大怒,搶將來,被武松壹飛腳踢起,踢中蔣門神小腹上,雙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壹踅,踅將過來,那只右腳早踢起,直飛在蔣門神額角上,踢著正中,望後便倒。武松追入壹步,踏住胸脯,提起這醋缽兒大小拳頭,望蔣門神頭上便打。原來說過的打蔣門神撲手,先把拳頭虛影壹影便轉身,卻先飛起左腳;踢中了便轉過身來,再飛起右腳;這壹撲有名,喚做“玉環步,鴛鴦腳”。——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實學,非同小可!打得蔣門神在地下叫饒。
武松喝道:“若要我饒妳性命,只要依我三件事!”蔣門神在地下,叫道:“好漢饒我!休說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武松指定蔣門神,說出那三件事來,有分教改頭換面來尋主,剪發齊眉去殺人
話說二十個潑皮破落戶中間有兩個為頭的∶壹個叫做“過街老鼠”張三,壹個叫做“青草蛇”李四。 這兩個為頭接將來。 智深也卻好去糞窖邊,看見這夥人都不走動,只立在窖邊,齊道:“俺特來與和尚作慶。” 智深道:“妳們既是鄰舍街坊,都來廨宇裏坐地。” 張三,李四,便拜在地上不肯起來;只指望和尚來扶他,便要動手。 智深見了,心裏早疑忌,道:“這夥人不三不四,又不肯近前來,莫不要顛酒家?...那廝卻是倒來埒虎須!俺且走向前去,教那廝看酒家手腳!” 智深大踏步近眾人面前來。 那張三,李四,便道:“小人兄弟們特來參拜師父。” 口裏說,便向前去,壹個來搶左腳,壹個來搶右腳。 智深不等他上身,右腳早起,騰的把李四先下糞窖裏去。 張三恰待走,智深左腳早起兩個潑皮都踢在糞窖裏掙紮。 綁頭那二三十個破落戶驚的目瞪口呆,都待要走。 智深喝道:“壹個走的壹個下去!兩個走的兩個下去!” 眾潑皮都不敢動彈。 只見那張三,李四,在糞窖裏探起頭來。 原來那座糞窖沒底似深。
兩個壹身臭屎,頭發上蛆蟲盤滿,立在糞窖裏,叫道:“師父!饒恕我們!”智深喝道:“妳那眾潑皮,快扶那鳥上來,我便饒妳眾人!” 眾人打壹救,攙到葫蘆架邊,臭穢不可近前。 智深呵呵大笑,道:“兀,那蠢物!妳且去菜園池裏洗了來,和妳眾人說話。” 兩個潑皮洗了壹回,眾人脫件衣服與他兩個穿了。 智深叫道:“都來廨宇裏坐地說話。” 智深先居中坐了,指著眾人,道:“妳那夥鳥人休要瞞酒家!妳等都是甚麽鳥人,到這裏戲弄酒家?” 那張三,李四,並眾火伴壹齊跪下,說道:“小人祖居在這裏,都只靠賭博討錢為生。這片菜園是俺們衣飯碗。大相國寺裏幾番使錢要奈何我們不得。師父卻是那裏來的長老?恁的了得!相國寺裏不曾見有師父。今日我等情願伏侍。智深道∶“酒家是關西延安府老秉經略相公帳前提轄官。只為殺得人多,因此情願出家。五臺山來到這裏。酒家俗姓魯,法名智深。休說yA這三二十個人,直甚麽!便是千軍萬馬隊中,俺敢真殺得入去出來!眾潑皮喏喏連聲,拜謝了去。智深自來廨宇裏房內,收拾整頓歇臥,次日,眾潑皮商量,湊些錢物,買了十瓶酒,牽了壹個豬,來請智深,都在廨宇安排了,請魯智深居中坐了。兩邊壹帶坐定那三二十潑皮飲酒。智深道:“甚麽道理叫妳眾人們壞鈔?” 眾人道:“我們有福,今日得師父在這裏,與我等眾人做主。” 智深大喜。 吃到半酣裏。 也有唱的,也有說的,也有拍手的,也有笑的。 正在那裏喧哄,只聽門外老鴉哇哇的叫。 眾人有扣齒的,齊道:“赤口上天,白舌入地。” 智深道:“那裏取這話?” 那種地道人笑道:“墻角邊綠楊樹上新添了壹個老鴉巢,每日直聒到晚。” 眾人道:“把梯子上面去拆了那巢便了。” 有幾個道:“我們便去。” 智深也乘著酒興,都到外面看時,果然綠樹上壹個老鴉巢。 眾人道:“把梯子上去拆了,也得耳根清凈。” 李四便道:“我與妳盤上去,不要梯子。” 智深相了壹相,走到樹前,把直掇脫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繳著;卻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壹趁,將那株綠楊樹帶根拔起。 眾潑皮見了,壹齊拜倒在地,只叫:“師父非是凡人,正是真羅漢!身體無千萬斤氣力,如何拔得起!” 智深道:“打甚鳥緊。明日都看酒家演武器械。” 眾潑皮當晚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