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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我壹生兒愛好是天然”——湯顯祖的夢與情

“可知我壹生兒愛好是天然”——湯顯祖的夢與情

題文詩:

文章之妙,不思而至,文章生氣,心靈飛動,

下上天地,來去古今,生滅如意,無所不知.

因情生夢,因夢成戲,不知所起,壹往情深,

生者可死,死可以生.臨川四夢,放浪形骸,

夢境之中,至情永恒.夢中之情,未必非真,

夢外之人,未必非夢,人蟻何殊,南柯無二.

淳於未醒,無情有情,槐國螻蟻,各有深情,

淳於既醒,有情無情.真情所至,虛空不壞.

真即是情,情即是真,情通古今,宇內壹情.

不逆於心,不嬌於情,不飾不掩,順性天然.

正文:

自日本戲劇史家青木正兒始,人們說到湯顯祖,總是會談起莎士比亞。這壹東壹西兩個劇作大家,生活在同壹個時代,都在1616年辭世,距今整整400年。

兩人之間確乎有許多相似之處。比如,莎士比亞在1594年寫作《羅密歐與朱麗葉》,湯顯祖在1598年寫作《牡丹亭》,都是關於年輕女子“情死”的故事。又比如,我們頌揚湯顯祖的“情”與“天然”;而莎士比亞讓歌德至為稱頌的地方,正是“沒有人比他更為自然。”

頗有意味的壹個現象是,對於較為年輕的壹代中國人,莎士比亞是壹個比湯顯祖更令他們熟悉的名字——即使他們生長在中國。了解朱麗葉的人,遠比了解杜麗娘的人多。我們能隨口說出哈姆雷特的名言,卻並不壹定知道邯鄲盧生的名字。

對於我們中的許多人,湯顯祖是陌生的。這其中有商業文化的浸染,也有文化傳承的落差。

陳列於中國國家博物館的湯顯祖畫像(聶鳴 供圖 )

我之所以做此感慨,是因為出生於20世紀80年代的我,在不更事的童年時代,便熟知《哈姆雷特》和《威尼斯商人》的故事。而直至長大成人,世界觀形成之後,才真正接觸起湯顯祖。與同輩人交往的經驗告訴我,我並不是壹個特例。

實際上,令我們陌生的,不唯壹個湯顯祖。對於成長於全球化時代的人,所有傳統的“東方”,都是陌生的。尤其是,在互聯網環境下,“東方”與“西方”的邊際在日益消融。

有意思的是,當我們學習了西方種種理論之後,再回看湯顯祖,會感到他是現代的。比如他的“夢”、他的“情”、他的“悲”。他的“生生死死隨人願”。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於斷井殘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似水年華,如花美眷。恁般景致,應人人得見。

因情生夢,因夢生戲

《牡丹亭》的故事,因夢而始。太守之女,愛踏春陽。適逢春日,小姐進得園中,見姹紫嫣紅開遍,感懷自己生得花容月貌,卻“三春好處無人見”。遂而生夢。夢裏遇到壹書生折柳,是其三世婚配。遊園歸來,郁郁難言,至情傷而亡。後化為魂魄,與書生續未竟之情緣,最終還魂,結為連理。便是“杜麗娘慕色還魂”。

“臨川四夢”,皆以夢說事。夢是從何而來的呢?湯顯祖在《復甘義麓》中,談《南柯記》和《邯鄲記》:“因情成夢,因夢成戲。”“夢”是路徑,“情”是中心。在《紫釵記》中,夢的作用較為簡單,其余三部,夢的意義,都很重大。

湯顯祖的難題是:如何賦予“情”以絕對的價值,同時又不破壞社會與自我的平衡?於是,他造出了“夢”。

《牡丹亭》中,“夢”是壹個制造出來的自在時空。在這個空間裏,杜麗娘的所作所為,可以脫離於尋常禮法之外,不受到社會的苛責。其慕色而亡之後,花神懇請判官寬恕杜麗娘的鬼魂,如是辯解:“此女犯乃夢中之罪,如曉風殘月。”

“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必因薦枕席而成親,待掛冠而為密者,皆形骸之論也。”盡管湯顯祖如此明確地宣告,《牡丹亭》壹劇,並非男歡女愛的才子佳人戲,但400年來舞臺演出中,多數還是將之當作才子佳人的愛情戲來演,至多,不過以愛情為矛,反抗世俗,追求婚姻自由而已。

《牡丹亭記題詞》中,有著名的壹段話:“情不知所起,壹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世間女子如杜麗娘者,因情而死,又因情而生,才可被稱作為“有情人”,是至情至性之人。

夢境之中,“離魂”的杜麗娘,出離於形骸之外。夏誌清言:“麗娘的夢,是壹個無時間性的世界,在這世界中,愛是唯壹的真實。”這把遊走在夢之中的魂魄,懷有壹腔熱情,不受時間、生命和死亡的拘束。而愛情之永恒,亦存在於這夢的時空裏,壹旦它正常化,有了實質性的形體,永恒便難以為繼。

夢境之外,時間依然具有絕對的掌控權。戲曲後部的杜、柳,不過壹對尋常夫妻,女人托心於相夫教子,男人期冀於仕途顯揚。湯顯祖所言那個,至情至性的杜女麗娘,在其走出夢境、俗世還魂的那壹刻,便被時間收回了。

較之《牡丹亭》與《紫釵記》,《南柯記》與《邯鄲記》對於愛情的態度,有所變化,從“求”變為了“放”。美國學者夏誌清用湯顯祖時間觀念的變化,來解釋這個差別。在他看來,後兩部戲中,湯顯祖是以“永恒”的角度來看待人之處境,發現了愛情與他人價值的欠缺。所謂永恒,即無窮無盡的時間,在無限面前,人的意識無能為力。

《南柯記》改自李公佐《南柯太守傳》。講名為淳於棼的官員,嗜酒發夢。在夢中,淳於棼被邀進蟻國,與公主瑤芳成婚,任南柯郡守。他治理有方,拒敵有功,頗有政才。然而,其妻亡後,淳於棼為大臣陷害,稱其為“異族”,勸回人間。醒來後,淳於棼尋找槐安國所在,卻發現,原只是院中槐樹下的小小蟻穴。其妻饋之金釵金盒,不過槐枝與槐夾,他瞬間夢醒。

然而,湯顯祖不同於莊周與嵇康,他始終有“情”要抒發,要入世,要參史。他研讀了宋史,曾經想過撰寫明代歷史人物評傳,卻被“奇僧”(或許是達觀和尚)喝醒,斷了念想。

在《答呂玉繩》中,他寫道:“忽壹奇僧唾弟曰:嚴、徐(階)、高(拱)、張(居正),陳死人也,以筆綴之,如以帚聚塵。不如因任人間,自有作者。”和尚的話令湯顯祖如夢初醒,終於沒有“陳死人”,開始了戲曲創作。湯言,戲曲能“生天、生地、生鬼、生神,極人物之萬途,攢古今之千變”。這套理念,完全展現在了“臨川四夢”之中。

“臨川四夢”皆取材於唐宋故事。然而,湯顯祖將之時代化了。“四夢”有真有幻,亦古亦今。它們都有著浪漫、神奇的外表,卻又都是現實、真切的。湯顯祖表面在寫夢境、談風月,其下卻在抒發滿腔郁憤,言其未竟之理想與追求。

在《答李乃始》中,湯顯祖信雲:“詞家四種(臨川四夢),裏巷兒童之技。人知其樂,不知其悲。”

在湯顯祖的時代,人們就已經認識到,“四夢”是發憤之作,劇中寄托了作者的悲憤。王驥德在《曲律》中說湯顯祖,“語動刺骨”。臧晉叔言:“臨川傳奇,好為傷世之語,亦如今士子作舉業,往往入時事。”潘之恒看《牡丹亭》演出,“既感杜、柳之情,復服湯公為良史”。換言之,湯在傳奇中,表現出了歷史學家的膽識。

有意思的是,“臨川四夢”的每壹部劇中,都有對於戰爭的描寫。《邯鄲記》寫唐朝與吐蕃的喝隴爭鬥;《南柯記》寫大槐安國與檀蘿國的戰爭;《紫釵記》寫在大河西、小河西與吐蕃進行的戰爭;即使是人們印象裏風月無邊的《牡丹亭》,也免不了兵戎相見,插進壹段南宋與大金的戰爭來。並且,這場戰爭的出現,並非為了推動男女主人公的愛情線。從中也可以看出,湯要抒發之“情”,遠非男歡女愛所能言盡。

在《南柯記》中,南柯秀才高唱:“行鄉約,制雅歌,家尊五輪人四科。俺因他切磋,他將俺琢磨。”如是這些,湯顯祖都曾在為官時實行過。他在徐聞蠻鄉主持“貴生書院”,在遂昌興辦“相圃書院”起到了壹些成效,卻最終也不是解決途徑。

湯顯祖治理遂昌五年,剔除弊政,消滅虎患,教育青年,口碑載道。在其到任之前,遂昌也“晝有公差,夢有盜警”。湯之為官剛柔並濟。時而雷厲風行,“勒殺強盜十數人”;時而極重人情,可以做出除夕夜釋囚回家、元宵節縱囚觀燈的舉動來。在他離開遂昌之時,民吏挽留,建祠紀念。查閱《遂昌縣誌》,在“名宦祠”祭祀的22名宦中,湯顯祖是名望最高的壹個。《牡丹亭》與《南柯記》描寫的許多故事,正是湯顯祖本人的經歷。

《牡丹亭》裏杜麗娘之父杜寶,任南安府清樂鄉太守。其治理之下的清樂鄉,宛若陶淵明筆下的武陵人仙境:“山也清,水也清,人在山陰道上行,春雲處處生。官也清,吏也清,村民無事到公庭,農歌三兩聲。”月明無犬吠黃花,雨過有人耕綠野,村村雨露植桑麻。農夫、牧童、采桑婦、采茶女,各個歡歌樂舞,嬉笑開懷。

此等清明喜樂的景象,也出現在《南柯記》裏。在《風謠》壹出中,描寫淳於棼治理的南柯郡:“何止茍美茍完,且是興仁興讓。”南柯百姓高唱《孝白歌》,是湯顯祖未能實踐的政治藍圖:“征徭薄,米谷多,官民易親風景和,老的醉顏酡,後生鼓腹歌。”

當我們聯系其此時的社會現實,會在舞臺上的壹片鶯歌燕語中,嗅出苦澀的意味來。萬歷時期,賦稅最重。萬歷二十四年(1596),政府開始征收稅礦,宦官充任的礦監稅使遍布天下。“三輔嗷嗷,民不聊生。”遂昌地方多金、銀之礦,無法應付即將到來的礦監稅使,也是湯顯祖棄官的重要原因之壹。

湯顯祖知道,自己的理想已經無法實現,所以辭官回家,退隱歸田。然而滿目瘡痍,總是意難平,於是以文為器,在戲曲傳奇裏實驗的政治理想和改良實踐。這是對現實的反抗,也是對後來人的激勉。在《示趙滕侯》中,湯顯祖寫道:“俯跡自沾衣,驅車從此去。勉矣後來人,當知心所悟。”

這是湯顯祖寫給其官場生涯的告別之詞。

“可知我壹生兒愛好是天然”

湯之同代人王思任,對“臨川四夢”做評論說:“《邯鄲》,仙也;《南柯》,佛也;《紫釵》,俠也;《牡丹亭》,情也。”王思任在這篇敘中還說,“四夢”之中,“得意處惟在《牡丹》”。他對其中著意表情之旨又做點評,“若士以為情不可論理,死不足以盡情”。由此可見,王思任是深知湯顯祖的。

湯之哲學,壹言蔽之,唯情而已。湯顯祖並非哲學家,沒有專門的哲學著作。他的哲學思想,體現在戲劇作品和書信、雜著之中。

較之男女之情,湯顯祖的“情”,要深廣得多,也豐富得多。有意思的是,西方學者在談論湯之“情”的時候,用到的詞是更為現代的“愛情”。夏誌清說“四夢”,認為前“兩夢”中,湯顯祖對於時間與永恒的概念,相對淡薄,因此,主人公可以融入時間,專註愛情,在情愛的狂喜之中忘卻時間。西方人所說的“愛情”,是男女之情,與我們傳統裏所說的“情”,不是全然相同的概念。

王國維說宋元戲曲,“唯自然而已”。亦可借來看待湯顯祖。《牡丹亭》裏《遊園》壹出,丫鬟春香稱贊小姐的衣裳頭面,說“今日穿插得好”。杜麗娘卻偏不領情,答唱道:“可知我壹生兒愛好是天然。”這話用來形容湯顯祖的“情”,卻是恰到好處。

人的天性,湯顯祖稱之為“赤子之心”或“直心”。他認為,人們如果能“直心”而為,就可以達到人生的最高境界。“直心是道場。道人成道,全壹片心爾。”

不逆於心,不矯於情,不粉飾,不虛掩,順乎人性的天然,就是真性真情。令人饑得食,渴得飲,病得醫,春思昏昏得婚媾,就是順情而為。其本質,不過壹個“真”字,是“赤子之心”。濟慈說:“真即是美,美即是真。”在湯這裏,“真即是情,情即是真”。拋了“真”而談“情”,皆是形骸之論。夢中之情,未必非真;夢外之人,未必不是身處夢中。人蟻何殊?南柯無二。

“情”與“理”的關系,是宋以來理學家討論的重要問題。在理學家那裏,“情”是作為“理”的對立面出現的,“理”是在“純善”、是“天理”;情是“惡,”是“人欲”。“理”應該制“情”,“存天理、滅人欲”。換言之,“理”中所沒有的,就是不應該存在的,要“革盡人欲,復盡天理”。湯顯祖則與之不同。他反駁:“第雲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邪?”那些說“理中必無”便“必無”的人,可知“情之必有”是真實存在的呢?

《桃花扇·傳歌》,清代堅白道人繪《清彩繪本桃花扇》。描繪李香君將剛學的曲辭《牡丹亭》演唱給教曲先生蘇昆生、鴇母李貞麗及楊龍友欣賞的場景

相較於“從壹而終”的“情之正”,湯顯祖更熱衷放筆於自然流露的“情之至”——這壹點,在《南柯記》裏面體現得也很明顯。淳於棼入夢,皆因“癡情妄起”,這中間有情,也有欲。覺醒之後,淳於棼回顧夢中壹生,便棲心道門,棄絕酒色,因“有情”,入“無情”。

這無情中有著深切的悲情。在《尋窹》壹出中,淳於棼發現夢中蟻國,實為蟻穴,惆悵若失。然而,他希望以虔誠的佛心,助亡妻和螻蟻國百姓升天,甘願受那焚指為香之苦。“盡吾生有盡供無盡,但普度得無情似有情。”《南柯記》最後,淳於棼立地成佛,合手不語。

清學者沈際飛,為《南柯記》所做題詞,頗為有理:“淳於未醒,無情而之有情也;淳於既醒,有情而之無情也。惟情至,可以造立世界;惟情盡,可以不壞虛空。而要非情至之人,未堪語乎情盡也。世人覺中假,故不情;淳於夢中真,故鐘情。即槐國螻蟻,各有深情,同生仞利,豈偶然哉?”

《牡丹亭》中,湯顯祖似乎在放大“情,理之必無也”。杜麗娘春思夢遇,尋夢而亡,死後魂魄未散,以女鬼之身自薦枕席;柳夢梅因畫生情,與杜麗娘的魂魄無媒自合、婚走野店……凡此種種,生而死、死而生的真情,都是“理之必無”的“人欲”。此處,湯顯祖有意地在“以情抗理”。於是,我們看到了這樣的杜麗娘:敢想、敢愛、敢生、敢死,敢於過真正的人的生活。

戲因夢成,夢因情成。湯不認可“理”或“性”(天命之性)是為純善。“性無善惡,情有壹之。”善與惡,皆是“情”中所固有的,是實際存在的客觀真實。因此,善惡之情都應該自然地表現出來。人在善惡之中,能分辨取舍,為善去惡。“情”既有善有惡,那戲中也該有“極善極惡”。湯顯祖認為,通過戲劇對各種善惡形象的表現,“無情者可使之有情,無聲者使之有聲”。

戲劇為何能取得這樣的效果?“豈非以人情之大竇,為名教之至樂也哉!”以“人情之大竇”,為“名教之至樂”,這是非常“盡人欲”的說法。

寫作上,湯顯祖強調直抒心情,反對盲目的模擬古人和墨守成規。他關註文章的“靈性”,強調自然,反對模擬。在《合奇序》中,他說:“文章之妙不在步趨形似之間。自然靈氣,恍惚而來,不思而至,奇奇怪怪,莫可名狀,非物尋常得以合之。”

“自然靈氣”聽來玄虛。湯在《序丘毛伯考》裏作解:“天下文章所以有生氣者,全在奇士。士奇則心靈,心靈則能飛動,能飛動則下上天地,來去古今,可以屈伸長短,生滅如意,如意則可以無所不知。”壹言蔽之,便是:“性乎天機,情乎物際。”

吳梅在《中國戲曲概論》中,談及“四夢”中的“客觀之主人”和“主觀之主人”。就表面而言,“四夢”的主人,是為杜女(杜麗娘)、霍郡主(霍小玉)、盧生與淳於棼。深知文義的人,會從四人身上延伸開去,看到鬼、俠、仙、佛。然則,此四人僅為曲中之主,而非作者意中之主。湯顯祖意囑的“四夢”之主人是誰?——判官、黃衫客、呂翁和契玄。

何以言之?就戲而言,杜女(杜麗娘)、霍郡主(霍小玉)、盧生與淳於棼也好;鬼、俠、仙、佛也罷,皆為場中之傀儡,受人操縱行事。而後四人:判官、黃衫客、呂翁和契玄,才是提掇線索之人。就夢而言,前四人為夢中之人,後四人為夢外之人。“鬼、俠、仙、佛”為“曲中之意”,麗娘、小玉等,僅為客觀之主人;而主觀之主人,還屬判官等人。他們所做判詞,是作者對於人物的判定,類似命運之力。此處,顯示了湯顯祖超出別家的才情。

在“情”與“理”的關系上,湯顯祖始終未能徹底解決,這給他帶來了痛苦。在給達觀的信中,湯感到自己為“情”牽繞,無法擺脫,卻又無能無力,“世界身器,且奈之何?”在《續棲賢蓮社求友文》中,湯寫道:“應須絕想人間,澄情覺路,非西方蓮社莫吾於歸矣。”言辭間仿佛有遁入空門之意。晚年,湯意欲隱居廬山,與友人結社修禪,卻因其母病,未能成行。

萬歷四十三年(1616),湯顯祖聽聞17歲的婁江女子俞二娘,因癡愛《牡丹亭》,憤惋而終。錯愕之余,感到“情之與人甚哉”,作詩哭之:“何自為情死?悲傷必有神。壹時文字業,天下有心人。”這是他死去前壹年。

次年夏,湯顯祖辭世,年終67歲。時萬歷四十四年(1617),距今400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