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初戀在現實中雖沒有結果,但在回憶中卻是朵永不雕謝之花。”這句話,放在普通人身上如此,放在《平凡的世界》中的金波身上,則更是恰如其分、入木三分。
因為,曾經有壹份那般美好,那般令人陶醉的愛情擺在他面前時,他卻沒能抓住,從而與之擦肩而過,壹切的美好從此只能停留在記憶之中。
當年徐克拍攝的電影《青蛇》中,小青曾說了這樣壹句名言,”誰敢說,壹見鐘情,與色相無關?“在她看來,所謂的壹見鐘情,更多不過是見色起意。其實仔細思量這句話,相信很多人也不得不尷尬地予以承認,畢竟大多數人對於初次見面之人的第壹印象,都來源於對她顏值的評價。
不過,這句話放在金波身上卻似乎不太合適。金波所經歷的愛情,確實是和“色相”無關。因為,他們在愛慕彼此之前,都沒有機會見面。
金波和孫少平壹樣來自雙水村,他和孫少平的關系特別要好,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的那般。兩個人壹起度過了艱苦卻又美好的學生生涯,而轉眼也就到了畢業時需要分道揚鑣的時刻。這時,孫少平沒有任何選擇余地,回到了雙水村,而金波則是意外的因為擅長文藝而被選中去當兵。
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有幸去當兵無疑是無上的榮耀,既可以享受政治上的壹些待遇,同時自己以後的職業也就有了壹定的保障。可是,令人們沒有想到的是,當了兵沒多久的金波卻意外地回到了家鄉,而隨之而至的就是關於他的種種流言蜚語,說他是因為和壹個藏族女子談戀愛而被部隊打發回來了……
面對這些閑言碎語,金波沒有進行解釋,但是從他的眼神中,從他壹個人寂寞地唱著“在那遙遠的地方,有壹個好姑娘……”的歌聲中,其實已經間接地驗證了那些傳言。這樣壹來,人們對於他的評價就都低了幾分。不過,這其中不包括孫少平。
在孫少平看來,金波肯定是有他的苦衷,既然他選擇將這壹切藏在心底,那麽身為好友的他理應尊重他的選擇。
這時,在我們普通人看來,覺得劇情不外乎就是金波去當兵的時候,因為壹次偶然的機會,邂逅了壹位美麗的藏族女子,從而墜入愛河不可自拔,後來因為違反紀律而被部隊開除。
可是,當金波將事情的經過向他的好友孫少平吐露了之後,我們才發現,原來我們是如此的淺薄!
只是因為,從金波的戀愛中,我們感受到了壹種真正超越了世俗、超越了所謂“見色起意”的精神上的相戀。
落霞夕陽美,初聞美人吟。當時,金波隨著部隊到了青海,彼時的青海幾乎是自然的棲息地,尤其是每到傍晚的時候,落日余暉鋪滿大地山川的時候,適逢軍馬場的牧馬人歸來時萬馬奔騰的場景,使得這樣的下午完全就成了最壯美的景觀,很多人每天都要趕來觀看這壹幕。這其中,自然就包括金波。不過,未過多久,金波就發現自己的註意力被另外壹樣東西吸引了。
吸引他的,是壹首歌,雖然他聽不懂藏語,但是從曲調中他知道這首歌是《在那遙遠的地方》,讓他尤為震驚的是唱這首歌的那個聲音。
“不知是哪壹天,從那遠方歸牧的馬群中,突然傳來壹個女孩子的歌唱聲。那是用藏語在歌唱。雖然聽不懂歌詞,但我知道唱的是那首有名的青海民歌《在那遙遠的地方》。那歌聲壹下子就迷住了我。說實話,我從來沒聽過壹個人能把歌唱得這麽嘹亮和美妙,嗓音如同金屬壹般輝煌。當然,這副嗓子顯然不是調教出來的,完全是壹種野腔野調。僅憑她聲音的本色,就會使人聽得神魂顛倒……“
從此以後,這個聲音就讓金波徹底的著迷了,他依然會每天準時地出現在這個場合,但是吸引他的已經不再是那奔騰的駿馬或者是最美的夕陽,而是那天籟之音。
難耐心中意,***演信天遊。叔本華說,欲望是痛苦的起源,人壹旦有了欲望,就會往往做出出人意料的舉動,金波也概莫能外。
在聽聞這個藏族女子沒人高亢嘹亮的嗓音沒多久之後,金波的心中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想回應壹下這個歌聲,他想“搭訕”壹下那個女子。於是,他選擇了最直接而又不唐突的方式,那就是每天在那個藏族女子用藏語唱完了那首《在那遙遠的地方》以後,緊跟著他又用漢語將這首歌唱壹遍。
多麽美好的壹幕!
可是,這僅僅是開始,在如此“交往”了壹段時間以後,兩個人似乎都有心更進壹步,因此也就有了接下來的“壹唱壹和”。
那壹日,那個藏族女子在唱完了歌曲的第壹段之後就停下來不唱了,面對不按套路出牌的她,金波膽怯地嘗試著唱了第二段,令他驚喜的是,緊接著他聽到了那個女子開始唱第三段……
二人在這青海高原唱起了信天遊,不過奇怪的是,二人從未見過面,並且壹個是藏語壹個是漢語。
月上柳梢頭,壹種相思,兩處閑愁。在這樣對唱壹段時間以後,二人其實都難以按捺心中的情愫,尤其是金波。於是,他決定去找那個女子,哪怕違反紀律也要義無反顧的去。
終於,在某壹天的下午,金波在駿馬歸圈之前毅然踏出了那壹步,這時,他終於看到了那個幻想了千千萬萬遍的女子。
“有壹天,我終於冒著風險,壹個人偷偷溜出營房,在馬群進場之前,飛跑著來到軍馬場的外面,和那位藏族姑娘見面了。她和我想象的完全壹樣,紅紅的臉龐,黑黑的發辮,壹雙眼睛象黑葡萄似的撲閃著,露出壹排白牙齒憨憨地對我笑。”
尷尬的是,見了面的二人卻發現彼此語言上都無法交流,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們的感情,那個藏族女子撲進了金波的懷裏,金波也忘情地緊緊抱住了她。那壹刻,他們似乎忘記了身外的天地,忘記了彼此的差異,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可是,這個世界卻沒有遺忘了他們,沒過多久,部隊上的政委就出現在了金波的面前。接下來擺在金波面前的選擇,或者說唯壹的壹條路,那就是復員回家。
這時,已經了無牽掛的金波便再次去尋找那個藏族女子,可卻發現她已經被調走了,臨走的時候,托她的朋友把壹個白搪瓷缸留給金波作為紀念。這時,我們才明白之前金波為何每天都要抱著那個白搪瓷缸喝茶,每天抱著它回憶自己的青春。原來,他懷念的是他的初戀。
金波的愛情就這樣詩意般的開始,而又戛然而止。
很多讀者在讀《平凡的世界》的時候,都把註意力放到了潤葉與少安以及曉霞與少平身上,而往往忽略了金波的這段愛情。但是,其實我們回過頭來仔細想想,學歷、地位、家庭存在著巨大差異的田家閨女,怎麽就喜歡上了貧窮的孫家男兒呢?
其實,這兒也正是有著像金波壹般的“精神上的相戀”存在。潤葉喜歡少安,源於她從小到大對少安那種精神上的依賴;曉霞喜歡少平,在於她欣賞少平那股不屈服的勁。正是因為這樣的相愛,才讓他們的愛情看起來格外的與眾不同。但是,其中“佼佼者”,還是當屬金波與那個藏族女子。
所以說,唯有精神上的相戀,才是愛情真正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