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幾乎收錄了汪曾祺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全書分為“萬事有心”與“人間有味”兩輯,他寫字、畫畫、做飯,把普通的日常活得有情、有趣、有味,並把他對生活的熱愛通過壹字壹句傳達給世人——生活是美好的,人是有詩意的。他為人為文,向真向善,詩情畫意卻不矯情,他教會我們用美的心看世界,用愛的心去生活。生活須有光有影,有晴有雨,有情有心,滋味都含在這裏了。讀這些文字,仿佛傾聽作家“跟壹個可以談得來的朋友親切地談壹點自己所知道的生活”。
汪曾祺寫凡人小事,記鄉俗民情,談花鳥蟲魚,於不經意間,即興偶感,妙語連珠。他能把寂寞寫得很美:白菊花茶壹樣的寂寞;他說天牛是壹個“有教養惜身份的紳士”;他喜歡逗弄含羞草,還不屑地說:“他們都說這是不好的,有什麽不好呢。”他寫昆明的雨:濁酒壹杯天過午,木香花濕雨沈沈。寫泰山的繡球花:我在花前,諦視良久,戀戀不忍即去。別之已十幾年,猶未忘。寫大情義:在壹起時恩恩義義,分開時瀟瀟灑灑。而這,讀起來可親、可敬、可愛,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大智慧。
汪曾祺對生活心存熱愛,從不消沈沮喪,無心機,少俗慮。他活得有情趣,文字如同鵝卵石壹般,幹凈清爽。這壹切和他從小就生活在蘇北高郵水鄉有關,那裏的民風十分淳樸,在汪老看來“這壹切真是壹個聖境。”壹個平凡的景,經過汪曾祺的視角,便美得天真爛漫。他的字到何處,何處便有畫境。現代人喜歡看花花草草、植物、美食,熱衷於展現生活的細節,汪曾祺的散文恰好就有這些:對生活細致入微的體察,對日常生活脈脈溫情的打量,這就是很多讀者喜歡他的原因。
汪曾祺是壹個能把口腹之欲和文學創作拉得很近的人。他曾說:“口味單調壹點、耳音差壹點、也還不要緊,最要緊的是對生活的興趣要廣壹點。”生活本應就該如此。“活著多好呀!”這是汪曾祺對於人生很直白卻極深刻的感悟。對於家鄉的壹切,他無不懷著溫暖的情愫。他的文字帶著“煙火味”,無論是說話的習慣、表達的方式,甚至是價值觀念都深深地銘刻在他的腦海中,這使他的文字讀起來親切,沒有距離感,讓人喜讀、樂讀、壹讀再讀。
汪曾祺愛吃,會吃,更寫得妙,即使隨手寫下“菜譜”,也充滿了詩意。如“拌蘿蔔絲”,是這樣寫的:“小紅水蘿蔔洗凈,去根須,不可去皮。斜切成薄片,再切為細絲,愈細愈好。加少糖,略腌,即可裝盤,輕紅嫩白。臨吃,澆以三合油(醬油、醋、香油)。”他在家做飯招待美籍華人女作家聶華苓夫婦,其中有壹大碗煮幹絲。只見“華苓吃得淋漓盡致,最後端起碗來把剩余的湯汁都喝了”。他常說:“北京的薺菜總不如南方野生的有味。”這種淡淡的悵然,大約是離家千裏的人都能生出的***鳴。
汪曾祺的真正魅力,在於真實,更在於有趣。在讀者眼中,汪曾祺是個“可愛的老頭兒”,沈從文先生稱其認真而有深度,有思想又有文才,最可愛還是態度,寵辱不驚。讀者圈中流行壹名言:“很多人不知道他,知道他的人都愛他。”他以個人化的細小瑣屑的題材,使日常生活審美化,糾偏了那種集體的宏大敘事;以平淡、含蓄節制的敘述,暴露了濫情的、誇飾的文風之矯情,讓真與美、讓日常生活、讓恬淡與雍容回歸散文,讓散文走出“千人壹面,千部壹腔”,功不可沒。
鐵凝說:“汪老帶給文壇溫暖、快樂和不凡的趣味。”他壹生顛沛坎坷,卻寫出了今人所沒有的慢與閑。平常的壹草壹木,壹茶壹飯,因他而變得生動有趣。他說:“我們有過各種創傷,但我們今天應該快活。”他想讓人覺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有詩意的。這樣的人,能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