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談生命
課文說明
本文以“壹江春水”和“壹棵小樹”為例，揭示生命的生長、壯大和衰老的普遍規律，以及生命中的苦痛與幸福相伴相生的壹般法則，同時表達生命不止奮鬥不息的意誌和豁達樂觀的精神。本文雖然不分段，但思路清晰，章法嚴整，很容易看出行文的層次來。
第壹層（頭兩句話），提示話題。文章題目是“談生命”，開篇即生波瀾：作者又不說“生命是什麽”，而說“生命像什麽”。“是什麽”是下定義；“像什麽”是文學性的表述，具有形象性、審美性和隱喻性的特點。
第二層（“生命像向東流……也不敢信來生”），描寫“壹江春水”的全部生命歷程。這裏喻示著人的生命歷程中的幾種狀況，但所描寫的幾個“有時候”的情況，從事物性質和發生的狀態來看，不分先後階段，即不與人的生命歷程的階段壹壹對應，而是顯示“壹江春水”亦即人的生命裏程的豐富多彩。“他聚集起許多細流……壹瀉千裏”，這些句子非常連貫順暢，有氣勢，有力度。有幾個重要的詞語，“快樂勇敢”“享樂”“憤激”“怒吼”等，都是表示情緒色彩的，對刻畫“春水”形象和表達作者的心意很有幫助。
第三層（“生命又像壹棵小樹……也不敢信來生”），描寫“壹棵小樹”的全部生命歷程。與前壹層所不同的是，從“破殼出來”，到“長到最茂盛的中年”，再到“他消融了，歸化了”，這幾個連續的階段，勾畫著或喻示著人的生命歷程。但在情調、寓意上與上壹層是壹致的，如開頭幾句話，“生命又像……在烈日下挺立擡頭!”細讀之下可以感受到生命力量的沖動與奮進，其中“聚集”“破殼”“伸出”“掙脫”等詞語對表達這種意義起著重要作用；另外，“快樂”“吟唱”“跳舞”“寧靜和怡悅”等詞語，表達的思想感情與上壹層也是壹致的。
第四層（最後的部分），總結全文，點明、深化主題，揭示生命的本質（卑微、渺小，生長、進化），點明快樂和痛苦是生命之歌的基本旋律。開頭幾句氣勢非凡，“宇宙是壹個大生命……大生命中之壹滴”，語調高亢有力，表露作者浩渺的思緒，寬廣的胸懷。“生命中不是永遠快樂，也不是永遠痛苦，快樂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在快樂中我們要感謝生命，在痛苦中我們也要感謝生命”，這兩句是作者積幾十年的生活經驗寫成的精警之句，是最有思想分量的句子，也是全文點題之句。全文高亢、激昂、達觀，這種情調在結尾部分更加顯著。作者在這裏提煉出深刻的哲理，並表明自己的人生觀、生活態度，以及對社會、對宇宙自然、對人生的深刻感悟。也就是說，在感性化描寫之後，作了理性化的歸納總結。
本文雖然有理性化的歸納總結，但通篇還是以感性化的描寫為主。“壹江春水”“壹棵小樹”是比喻性的說法，描述它們的行進和生長現象，生動形象，蘊藉含蓄，給人以審美的享受。這是本文作為文學作品的顯著特點。本文在語言運用上也很有特點，都是純白話，但明朗、靈動、蘊藉，有韻味，上文提示的許多詞語就是例證。文中還有反復的語句，如二、三層開頭“生命像……”“生命又像……”，既成為行文層次的標誌，又有旋律回轉、反復吟唱之感；“大海（大地）莊嚴地伸出臂兒來接引他，他壹聲不響地流入（落在）她的懷裏。他消融了，歸化了，說不上快樂，也沒有悲哀!”“然而我不敢說來生，也不敢信來生!”這種反復的語句，莊重而精警，生動又富含思想。其中“說不上快樂，也沒有悲哀”是壹種特殊的感受，也許在常人的感覺和想像中，死亡是痛苦和悲哀的，但作者卻超越了這些，達到了常人難以達到的思想高度。
關於練習
壹、朗讀課文，試著給課文劃分層次，並找出最能表達課文主題思想的語句。
設計此題，意在考查學生把握課文的結構層次、查找關鍵語句的能力。
給課文劃分層次，實際上也是給課文分段。“課文說明”中給課文分了三段，這是基本的、粗略的劃分，還可以進壹步劃分得更細些，並且引導和鼓勵學生提出不同的劃分方法。
二、妳從課文中領悟到生命的本質是什麽？生命的規律是怎樣的？
設計此題，意在引導學生把握課文的主要內容，闡發課文的思想意義。
課文中並沒有提示“生命的本質”和“生命的規律”是怎麽樣的，而挖掘這兩點，正是捕捉課文靈魂的手段、途徑。題目中的“妳”“領悟到”的東西，是多角度解讀之下的多種答案。參考答案的基本內容是：生命的本質——蓬勃成長，奮勇前進，任何力量也無法阻礙它、壓制它；生命的規律——始而渺小、微弱，繼而強健、壯大，終而歸於消亡，其間幸福與苦難、順利與曲折相伴相隨。
三、課文全篇都用形象化的語言寫成，既生動，又含蓄雋永，值得認真揣摩。試說說下列兩句話的象征意義，並從課文中再找幾例加以體會。
1．有時候他遇到巖前阻，他憤激地奔騰了起來，怒吼著，回旋著，前波後浪地起伏催逼，直到沖倒了這危崖，他才心平氣和地壹瀉千裏。
2．不是每壹道江流都能入海，不流動的便成了死湖；不是每壹粒種子都能成樹，不生長的便成了空殼!
設計此題，意在賞析文筆精華。課文全用比喻來寫，所以揣摩這兩例句要結合上下文，結合對全文內容的把握，來揣摩例句暗示的深層意義、象征意義，亦即人生歷程的意義。
1．這裏的描寫象征著人生的壹個艱難奮進的歷程。生命遇到險阻，遭逢遏制，陷入困境，反而激發起生命的潛能、動力，必欲沖破種種障礙，最終達到坦途。達到坦途之後，便表現出勝利者的雄姿，變得心平氣和了，生命也進入壹個更高的境界。
2．“入海”“成樹”喻示著人生經歷種種奮鬥，最終實現遠大理想，為社會所承認。在奮鬥的歷程中，必經艱難險阻和幸福快樂；如果不經歷這些，半途而廢，便難以“修成正果”。
教學建議
壹、加強生命體驗，豐富人文素養。課文描述了生命的現象和規律，表現出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教學時應引導學生對生命現象和規律進行思考，並感受和借鑒這種人生態度，也就是說在學習語文材料的過程中，進行人生觀、價值觀教育。
二、聯想、想像、揣摩、品味。課文以“春水”“小樹”比喻人生，具有很強的隱喻性。需要訓練學生的形象思維，即激發他們的聯想和想像，感受文中鮮活的形象；還要揣摩文中的哲理性思考，訓練學生的理性思維、提煉概括能力。
三、註重朗讀，學習語言。本文以典範優美的現代白話寫成，註入了感情，寫出了氣勢，很適合朗讀。此外，可以結合朗讀、揣摩文意來學習語言。本文語言既有形象化的寫照，又有哲理性的陳述，句式變化多樣，可以讓學生熟讀，壹些精彩句段可以背誦。可以背誦最後壹段，也可以背誦全文。還可以對文中的壹些語句進行仿寫、擴寫。
四、問題設計：
1．全文可以劃分為幾個段落或層次？有幾種不同的劃分方法？
2．最能表達課文主題思想的是哪壹句或哪幾句？
3．妳從課文中領悟到生命的本質是什麽？生命的規律又是怎樣的？
4．“壹江春水”和“壹棵小樹”分別經歷了哪幾個生命歷程或哪幾種生命狀態？暗示了怎樣的人生歷程、人生狀態？
5．在這幾種生命歷程和生命狀態中，“春水”“小樹”表現了怎樣的心理品質、情緒狀態？
6．“行程的終結”喻示生命的終結，此時“春水”的心態是怎樣的？（或“春水”怎樣面對死亡的來臨？）
7．最後壹段（層）在全文結構和表達主題方面起什麽作用？
8．全文的感情基調是怎樣的？
有關資料
壹、冰心傳略
冰心，原名謝婉瑩，現代著名女作家。1900年10月5日生於福建福州長樂。父親謝葆璋是海軍軍官，曾參加甲午中日海戰，具有愛國思想。冰心的童年是在山東煙臺海邊度過的。大海以它奇幻多彩的晨昏朝夕，孕育了她豐富的想像，陶冶了她詩人的氣質。在海邊孤寂的童年生活中，冰心7歲就開始閱讀《三國演義》《聊齋誌異》《西遊記》《水滸傳》和林紓〔林紓（1852—1924）：近代文學家、翻譯家。原名群玉，字琴南，福建閩縣（現在福州市）人。他譯了四十多種世界名著。〕譯《 說部叢書》。辛亥革命起，隨家南回，才進福州女師上學。1913年全家遷至北京。1914年入北京教會學校貝滿女中。因誌願學醫，於1918年進協和女子大學理科預科。五四運動爆發時，她是預科壹年級學生，滿腔熱情地投入青年愛國運動，在學生自治會任文書，又是北京女學界聯合會宣傳股中的壹員。為了擴大宣傳效果，她開始在北京《晨報》發表《21日聽審的感想》等鼓吹愛國學生運動的時評，署名謝婉瑩。在奔騰澎湃的五四運動的啟迪下，她看到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的壹些社會問題。從1919年9月起，以冰心這壹筆名寫了許多問題小說〔問題小說〕為提出某種社會問題而創作的小說。，如《兩個家庭》《斯人獨憔悴》《秋風秋雨愁殺人》《去國》等，引起了較為強烈的社會反響。所以冰心說，是五四這道電光，這聲驚雷“把我‘震’上了寫作的道路!”由於白天上街宣傳、募捐，晚上筆不停揮地寫“問題小說”，理科的功課脫下壹大截。1921年，在理預科畢業後，就考入文本科。因文科成績優異，還跳了壹級。
冰心的“問題小說”大致可分為三類：壹是抒寫對封建社會和封建家庭的不滿，二是揭露軍閥混戰造成陷民水火的慘痛生活，三是從人道主義立場表現對勞動人民的同情。
1921年，冰心由許地山、瞿世英推薦，列名於文學研究會。她的“問題小說”與文學研究會的文學應該反映社會現象、討論人生問題的宗旨是壹致的。這時，冰心著重反映剛從封建思想束縛中掙脫出來而又找不到出路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仿徨與苦惱，她敏銳地感到了這部分青年的危機：“不能升天，不甘入地”，他們被“懸在天上人間的中段”。代表作有《超人》《煩悶》等。但那時冰心已不滿足於只在小說中提出問題，她在探索人生道路上希望尋求答案。當時她既不可能與工農結合，又缺乏先進思想的武裝，只能以自己“美滿”的家庭中的“親子之愛”作為靈藥，推薦給當時患有時代病的青年，以母愛的深沈，自然的神妙，童心的純真來慰藉他們煩悶的靈魂。這就是冰心的“愛的哲學”的起因。她的小說和散文的文采既融化了古典文學的神韻，又融合了歐美文學的乳汁，贏得許多青年的***鳴，被人稱為“冰心體”。
從1920年開始，冰心又以詩歌體裁抒唱對人生的感受。由於受泰戈爾〔泰戈爾（1861—1941）〕印度詩人、作家、藝術家、社會活動家。我國翻譯有10卷本《泰戈爾作品集》。《飛鳥集》的影響，她寫出了為文壇矚目的短詩集《繁星》和《春水》，摹仿者不乏其人，造成了所謂“小詩的流行的時代”，當時有人將此類短詩稱為“春水體”。冰心的詩歌風格含蓄、溫婉、雋美。她的“詩的女神”“滿蘊著溫柔，微帶著憂愁，欲語又停留”。冰心早期的文學觀是，文學要能“表現自己”才是有創造性的、有個性的“真的文學”。而她的短詩則是最能“表現自己”對人生的探索，對自然的贊頌，乃至心靈深處的矛盾、煩悶的“真的文學”最典型的例證。
1923年，冰心出版了小說集《超人》，詩集《繁星》《春水》。同年她畢業於燕京大學（協和女大已與燕大合並），以最優的成績獲得金鑰匙的榮譽，並得到燕大的姊妹學校美國威爾斯利大學的獎學金，於1923年8月赴美留學。不久因病住在美國青山沙穰〔穰〕念ráng。療養院7個月。在療養院她過著“完全與‘自然’相對”的生活，病友間的相互憶念似乎又實現了“世界上的兒子和兒子都是好朋友”的幻想，加上客旅中的鄉愁使她倍加思念母親，這樣就在作品中更熱衷於以宣揚母愛、自然、童心為內容的“愛的哲學”，代表作有《悟》《寄小讀者》等。冰心從1923年開始在《晨報》副刊《兒童世界》欄內發表《寄小讀者》，1926年結集出版。《寄小讀者》中雖著力詠唱“萬全的愛”，但在這本旅美通訊集中從不渲染資本主義制度的所謂“物質文明”，而是熱戀著祖國的鄉土和親人。從1926年至1935年，該集即發行21次，平均不到半年即重印壹版。冰心是五四以來最有影響的兒童文學作家之壹。當時她以平等、誘導的教育方法啟發兒童，這對封建的填鴨註入式的教育方法是壹種否定。1926年冰心得文學碩士學位後返國，先後任教於燕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女子文理學院。其時，北伐戰爭的革命風暴使她感到超階級的“愛的哲學”的虛幻；日寇入侵的炮火將她那個能“融化消滅”世間煩愁的“家”也拆散了。冰心的思想有所變化，寫出了《分》《冬兒姑娘》等作品，對勞動者的苦難生活寄予深切的同情。《分》側面描述壹位勞動婦女為生活所迫而做奶娘，無法哺育新生親子，說明了母愛也不是人人能平等享受的。茅盾在1934年所寫的《冰心論》，對她早期的創作道路論述頗詳，對《分》的評價也較高。
（選自《冰心研究資料》，北京出版社1984年版。）
二、生命的璀璨瑰麗
52年前，冰心先生寫過壹篇散文《談生命》，發表於當時京滬鐵路管理局主辦的《京滬周刊》第1卷第27期。《京滬周刊》是份小而冷僻的綜合性刊物，以報道鐵路新聞，探討鐵路修建為主，兼及時事經濟，文藝只是點綴。因此，冰心先生這篇情感真摯深邃，文筆清新柔美的散文長期湮沒，為各種冰心作品集和研究資料集，包括迄今搜錄最為齊全的《冰心文集》（六卷本，上海文藝出版社）和《冰心全集》（八卷本，海峽文藝出版社）所失收，不為人知。
現在，冰心先生走了。她老人家的謝世，標誌著五四新文學運動最後壹位成就卓著、影響深遠的作家隱入了歷史。作為壹個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者，我未能有幸親承冰心先生謦，但我想起她老人家90年代初以來給我的好幾封親筆信，想起她贈我的題詞集林則徐句，想起她慨然惠允擔任我參與主編的民國女作家小說經典“虹影”叢書的名譽主編，對她老人家的寬厚、親切和關愛，壹直心存感激。為表示我的深切的哀悼之情，現把這篇半年前無意中得之於冷攤的先生佚文《談生命》公之於世，以為紀念。
在我看來，冰心先生與世紀同齡的生命是堅定的，正直的，是完全融合在她的多姿多彩的創作之中的。在這篇用詩壹般的語言寫成的《談生命》中，先生說：“生命中不是永遠快樂，也不是永遠痛苦，快樂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好比水道要經過不同的兩岸，樹木要經過常變的四時。在快樂中我們要感謝生命，在痛苦中我們也要感謝生命。”冰心先生在她漫長的生命中有快樂，也有痛苦，更有大痛苦，她與讀者同快樂，也與讀者同痛苦，七十余年如壹日，從而成就了她的璀璨瑰麗的生命。她雖然未能迎接新世紀的到來，但她的生命與20世紀中國新文學同在，與壹代又壹代的千萬讀者同在，與中國知識分子的良心同在。冰心先生走而無憾。
（原載於1999年3月4日《文匯報》，作者陳子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