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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風清夏知秋

世間有壹處凈地為九江,九江之主可實現任何冤魂妖物而或人類的願望,前提是要以等價的東西去兌換。

沈知秋找到九江時,已是很多年後,她要她的兄長能夠輪回,以及極愛之人生生世世忘卻她。

? 作為條件,她將入忘川永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 黃泉之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 它很長,長到她幾乎認為她那壹口靈氣快撐不住他徐徐行來的步子。

? 可它又短在他行來之時,她還沒夠好好看他壹眼。

? 那溫雅公子最終還是邁過她身邊行向來生,行向生生世世皆不會有她的來生。

? 黃泉的霧氣沁濕她的黃衫,她那故作無情的眸中噙不住的晶亮,壹同與她永世落入忘川之中。

? 壹、沈府鬼怪

? 沈家近來頻頻鬧鬼,昨個兒壹個府役又被池子裏傳聞中的水鬼給拖了下去,今早天光微白之時浮出水面已是面目全非跟個水蘿蔔似的。

? 沈家大少爺沈巖前些年被壹個茅山道士看中收為關門弟子,今聞家中有難,便拜別師父,匆忙下山為自家宅院驅邪避災。

? 是夜,天色漆黑,星光微弱,些許霧靄迷蒙蒙。

? 沈巖壹襲月白道袍手持追蹤羅盤躲在池塘邊上大柱子旁,等待著那個作惡多端的水鬼出現。

? 三更梆子還未響多久,沈大少爺手中的羅盤便開始不安地轉動著,隨之而來的是壹陣熟悉的馨香,沈巖沒想起在哪兒聞過這氣息,即便承認很好聞心下還是斷定,定是妖氣!他飛快翻出幾道符朝著羅盤指向扔去,抽劍拭血啟動陣法。

? 只聽壹聲淒厲的慘叫,似是指甲刮破金屬,而後又是壹個悶聲便無了聲息。

? 沈巖慢吞吞收了桃木劍與羅盤,出來卻見地上躺著壹個黃衣小姑娘。

? 他皺眉,壹般鬼怪不都該魂飛魄散嗎,她怎就還在?

? 地上的人兒趁他走神之際袖出黃綾牢牢將他捆住,不知是黃綾有神力還是女子妖法高,沈巖居然掙脫不開。

? “今個兒壹早便得烏鴉亂飛,以為會出什麽大事,原是又來個招搖撞騙之士啊。”

? 那黃衣女子長得十分清麗,嘴上功夫卻不輕易饒人,那眉眼壹斜壹瞟滿是清冽與刻薄。

? 中計了!沈巖濃密的眉毛微微皺起,吆喝道:“妳為何物?看妳樣子不肖似水中冤魂,為何在鄙人本宅作亂?”

? “妳的宅院?即便是妳宅院又如何?妳怎能空口無憑地說是我作亂?我前些日途徑於此尋思著要同個故人要筆債,知會故人後,便在此相候,何來作亂?壹派胡言!”黃衣女子眼中似海水般寂靜,不起半絲波瀾,生得好看的玉指鉗住沈巖的下巴,“既然說妳是這家宅院之人,妳可知沈知秋在何處?何不赴我之約?”

? 沈巖心上壹計,“妳松開我,我便帶妳去尋他。”

? 這般粗鄙的計策尋常人都不會信的,可她偏生卻信了。黃綾壹抽,刷的壹聲回了袖中,沈巖迅速從懷中拿出琥珀色的封珠系在她腕上,壹氣呵成。此封珠乃道祖所傳,量她是妖魔鬼怪還是尊神天仙也施不出半點術法。

? 黃衣女子也沒掙紮,神色似笑非笑卻明顯含有怒蘊“妳訛我?”

? 師兄們都說沈巖是個木魚腦袋,下了山還是別當道士來得好,否則被妖怪啃得渣都不剩,沈巖真沒料到這山下的妖怪真真實誠著。

? “料妳也不像是害人的妖精,往後妳便跟在我身邊修修自然道,我助妳早日升仙。”

? 清風吹過,掀起黃衣女子的額簾,精致的額間嵌著泫然欲滴的朱砂,濃長的睫毛扇啊扇聲音輕飄飄溫順極了“信不信,是我先送妳升天?”

? “......”

? 沈巖抿著唇隱忍著,不欲與此不可理喻的妖怪多說半句廢話。

? 可這妖怪不依不饒,偏生要尋他刺激,“妳同沈家是何種關系?我壹眼便覺妳肖極我故人,妳當真不識沈知秋?”

? 沈巖不知為何地有些在意她那般心心念念的沈知秋,甚至有些妒忌,可明明,他與她不過方認識。

二、絕世公子

? 黃衣女子就這般在沈家住了下來,問她些什麽她壹概不說,沈巖便自顧自地給她取名叫笑笑。不知是不是與沈巖賭氣,笑笑與別人相處千般好,唯獨對他冷眼相待。

? 笑笑對沈府比沈巖還熟悉,可縱然翻遍沈府卻還是沒能找到她想找之人,要回所謂的壹筆債。

? 而據沈巖所察,害死家仆的水鬼另有其人,便領著笑笑壹同去捉鬼。

? 池中央水榭亭臺有著壹股凡胎肉眼不可見的瘴氣,沈巖以符咒開天眼,卻見壹華衫公子坐於亭中自斟自飲。公子雖溫謙,壹見眉間那團戾氣便可知不是什麽善類,他欲施法捉拿,卻被笑笑所制止。

? 她整整衣擺上前作輯,毫無客氣地坐下就拿起桌上的豆子,嘎嘣嘎嘣地吃著,含糊問道:“公子為何在此?”姑娘神色自若,架勢像極了同友人嘮嗑家常。

? 絕色公子見是她,微微壹楞神,手中杯微傾,灑了稍許的茶水。

? 他神色不定,可還是和氣地替她斟壹杯茶水,“家中壹小友,二七年華芳無蹤。”他眼中閃爍著晶亮,伸手比劃了壹下“當年她方及我胸前高,卻是壹夜杳無音信。壹夜間世人甚至生父母皆將她遺忘,我不敢忘亦不願離去,若是沒了我,她怕是真真消散在這塵寰,無人再知曉或憶起她了。可我近來似乎忘了她生得如何模樣惶恐至極故歸故地,懷緬兒時種種,盼能有天重溫故人面孔。”

? “故人姓甚名誰?公子不妨說說看,我等若是相識,定幫公子尋來。”

? 沈巖微微蹙眉,這妖怪不知道不能輕易答應鬼怪的請求嗎?竟是這般乖乖送入虎口,也罷,若這野鬼有何異動定先將他就地正法,不讓她受傷。

? 公子揚唇笑開,精致的眉眼若巧奪天工的玉人兒不愧於世無雙這詞,瑰麗得令旁人皆不能喧賓奪主。“懷夏謝過小友,只不過這忙小友怕是幫不了,這段往事倒是可以給妳說說。”他頓了頓,眼波流轉神傷“近日連傷數人,怕是氣數無幾,我如今的魂體已是強弩之末,往事還真想有個人幫我記著。若是往後有個黃衣小友姓沈名知秋的姑娘歸來,還望有個人幫她立個碑,安個家。”

? 又是沈知秋,沈巖擡頭看向笑笑,笑笑恍若對著名字不熟,輕笑道,“好。”

公子娓娓道來壹段往事,往事中也有壹個沈家。

? 那時的沈家乃是帝都首富,王公貴族攀附不及,沈老爺只有原配壹夫人膝下有壹對子女。兒子沈懷夏是京都第壹絕色公子,小小年紀驚才艷艷,未及弱冠便當上狀元郎。他的壹路仿佛鋪上錦繡,他每行壹步似能足底生花,他是天下姑娘肖想的郎君是天下姑娘口中的傳說。

? 他有個妹妹名知秋,雖不絕色卻也端莊,在他的驚才之下,整日待在明珠苑的知秋愈發顯得渺小。

? 沈懷夏極為疼愛這個妹妹,盡管她偶爾有些胡攪蠻纏,盡管她行事有些魯莽不計後果。旁人問起他為何對妹妹如此看重,他總道“就這麽壹個妹妹,我能不寵嗎?況且若是寵壞了,將來嫁出去禍害的也是夫家罷了。”

? 沈知秋不但沒被寵壞,反倒是越長大愈發乖巧,還未及笄門檻都被保媒之人踏破好些張。

? 沈懷夏也放出話,沈知秋壹定會嫁給全天下最喜歡她的兒郎,他會以沈家壹半家業為嫁妝,嫁出沈家最寶貴的明珠。

? 可他妹妹卻消失了,在她二七生辰方過不久之時,完完全全消失在世界上。

? 他尋她不到,他還未為她尋來這世間最好的郎君,還未予她這世間最盛大的嫁禮,她卻不見了。全世界都遺忘了她,連父母都不記得有過這個女兒,唯獨他記得是壹清二楚,仿若第二天醒來還能見到她無賴地扯著他的衣擺,“我才不嫁,我要賴在這個家裏混吃等死!”

? 若她真的這般存在,他定是不會再惱她不長進,他會揉揉她的腦袋道,“好,不嫁就不嫁,哥哥養得起。”

? 可她不見了,她的身份被壹名男子取而代之。眾人皆說他是二公子,連父母也是,可他若是二公子,那他的知秋呢?他的知秋若是回來該以何種身份存在?

三、遺珠滄海

? 那天,在他翻遍京野尋不到沈知秋之時,在那個男子以沈知秋名義來到這個家之時,在家人以及天下人皆納入那男子而忘記遺失明珠之時,壹向溫潤的沈懷夏抽出佩劍瘋了般追殺著那男子,口中嚷嚷何方妖孽,妳將我的知秋藏哪去了?妳還我知秋!

? 沈老爺命家丁將他拿下,壹個耳光試圖扇醒他“懷夏妳想做什麽?手刃親弟弟嗎?”

? 沈夫人在壹旁抹著淚替那男子包紮著傷口,無半分溫謙公子哥模子的沈懷夏額間青筋突兀漲紅著眼,“阿爹,我沒有弟弟,我只有壹個妹妹,您忘了嗎?我們的明珠兒啊,我們說好要壹起護著她長大,護她出嫁的,您怎能忘了?您們怎能忘了?他是誰?他憑什麽來頂替我們家明珠兒的位置,阿爹,您是老糊塗了嗎?”

? 世人皆忘了沈家明珠兒,只有沈懷夏記得。上次鬧過之後,沈懷夏硬要教那男子改了名。而後封鎖了沈知秋的明珠苑,不讓任何人靠近。他有事無事便會畫壹兩幅明珠兒的小像,他怕往後他也會如他們般遺忘了那個明媚如夏的妹妹。

? 後來他娶妻生子,升官遷府,那男子自然而然地繼承了沈家的偌大家業。他每年都會過府在知秋的小院小住幾日,後來在壹次小住期間被人下毒,徒死在這個生他育他之地。

? 前些日子他回經此地竟瞧見當年下毒害他的幾人,便動了殺機,即便魂飛魄散也要拉他們作伴。

? 月朗星稀,空氣中充斥著霧蒙蒙的水汽,說故事的公子以極其平淡的語氣敘述完令人唏噓的壹生。

? “那明珠苑的小像呢?若是尋來,妳可能憶起前塵憶起故人?”壹直未說話的沈巖突來發問。

? 公子淒切地笑道,“小友有所不知,我當年死於明珠苑,隨後明珠苑便被壹場大火燒得壹幹二凈,那些我家明珠兒極愛之物以及我所繪的小像怕是已成塵土,此次回來,左右尋不著小像,唯恐憶不起故人。”

? 沈巖沈吟半響,遲疑道:“或許有個人能知道。”

? 四、沈府秘辛

? 沈巖安頓完沈懷夏,帶著笑笑去尋深居簡出的老太爺。老太爺和藹可親,見沈巖帶著個姑娘更是笑臉成菊花。

? 可聽說他們要尋明珠苑,笑意便沒了,重重地嘆了壹口氣,“那院子,早沒了,我尚年少之時,那座院子便被我爹壹把火燒了,什麽繡閣,什麽小像都沒了。”

? 笑笑泯唇成線,話語中帶著質問,“可是妳爹殺了沈懷夏,壹把火證據毀滅得正好?”

? 聽到這名字,老太爺壹陣哆嗦,叱喝道“胡說,不是我爹,是沈懷夏他活該!”

? 笑笑壹向無悲無喜的眸子迸出怒火,似是要燒死眼前這個年過半百之人,“他怎就活該了?妳們害他至此,今日他遊魂過府,總得帶上幾個人壹同去,妳可怕?”

? 沈巖見老人面色發白。不忍地訓斥道:“笑笑!妳作甚?”

? 笑笑轉身面色微寒,壹字壹頓咬牙切齒道,“他於我是滅親之仇,怎教我不恨?”

? 老人渾濁的眼裏似有淚光,面色平白滄桑了幾分,“怕?我這壹把骨頭已經沒什麽好怕了,只希望他能念在他亦是沈府之人,饒過沈家壹眾,那些年,外人同他提起我爹,他總說非他手足,可我爹明就是他壹母同胞,究竟為何?他怎就生得如此刻薄?”老人的神色忽遠,道起了家中那段不光彩的往事。

那時,沈懷夏已是京中位高權重之臣,翻雲覆雨不在話下。

? 沈老爺沒去多久,他便脫離沈家,另立門戶,當成壹等官,娶得公主妻,好不風光無限。

? 而沈家二公子只會舞文弄墨毫無經商之道,沒見多久便敗得家道中落。二公子不止壹次前去沈懷夏府邸求助,皆被拒之門外,他還放出話來說是他只有壹金枝明珠兒妹妹,尚且遺落在外,沈家二公子與他無半絲血脈相連。

? 既然大公子都不管了,平日裏看不慣沈家獨大之人愈發地肆無忌憚。逐漸地,沈家第壹大家族敗落到連個普通商戶都不如。二公子成日醉酒消愁,本就孱弱的身子壹日不如壹日。

? 大公子終於肯過府壹敘了,可是他要的是沈府地契,只要二公子肯凈身出戶,沈府這爛攤子他便接了。

? 二公子答應了,可他手底下的人怎肯?特別是那些還未撈足油水的,***謀起除掉大公子。

? 他們唆使二公子未及十歲的小公子去廚房給大公子下毒,那壹夜,大公子死在了明珠苑中。二公子壹耳光打聾了小兒子的壹只耳朵,要不是妻子以死相挾,恐怕他是要同他大伯陪葬了。

? 老人倦怠地抿了口茶水,“那晚,我爹放了壹把火燒了明珠苑,連同大公子的屍首壹起,而後對外宣稱大公子酒後不甚打翻燭臺,而引發的走水。”

? 笑笑的淚就那麽地滾落,失心瘋般大笑起來,“妳們還妄想同他諒解?如今沈府眾人不過是徒冠沈姓,哪還有半絲沈家血脈?怎會有妳們這群人,鳩占鵲巢還能這般理直氣壯,可憐我那絕世兄長為我的壹時抉擇而失了大好年華,喪了命。”

? 沈巖不解,老人卻煞白了臉,是啊,真是他們鳩占鵲巢了。

? 在他爹大限將至之時,似乎憶起什麽,口口聲聲喊著知秋,說他不該霸占了她的壹切,說他不該忘記了壹切。他掙紮起身喚人帶他去護城河,他說他愛極壹生之人在哪兒等他回去。他說知秋,來年若是再見,怨我恨我也罷,要殺要剮任妳。他說知秋,是造化弄人還是有緣無分?我們怎就到了這個地步?

? 可他終歸沒去成護城河,便撒手西去了。

? 老人自床板夾層中取出壹塊玉玦遞給笑笑,“這塊玉炔可開啟先祖之墓,那墓中並無先祖遺骨,卻應該有姑娘所需之物。”

? 笑笑結果玉玦,欲離去,卻被攔住去路,老者巍巍顫顫,目光驚疑,欲說還休,終是忍不住問出口“姑娘貴姓?”

? 笑笑沈默,半響幽幽回道:“免貴,姓沈,正是沈家遺珠沈知秋。”

? 五、沈府明珠

? 沈知秋有個不為旁人所道的秘密,這個秘密打從她五歲掉落護城河險些溺死開始小心翼翼維護至死,連她最喜愛的兄長都不曾知曉絲毫。

? 這個秘密與壹個叫做阿清的少年有關。

? 那夜的沈知秋像中了邪似得,避開壹眾丫鬟府役,獨自壹人朝著護城河走去。

? 她心中滿是絕望與恐懼,卻又制止不了。

? 夏末秋分,冰涼的河水沒過她小小的身體,湧入口鼻,她淚流面目卻掙紮不起。

? 在最絕望的這壹刻,阿清出現了。

? 他宛若秋分漫夜中明晃晃的太陽,照亮了世界,連同沈知秋的生命壹同照亮。

? 他將沈知秋托出水面,壹雙漂亮的眼睛戲謔地打量著她,“誰家大人這般心大,陰陽相半之日居然能讓自家娃娃到陰氣極重的護城河邊溜達?”

? 這人真是她所見過除了哥哥之外最漂亮的男子。

? 五歲的她,劫後余生不哭不鬧,緊緊抓著他月白的袖子,糯糯地問,“我叫沈知秋,哥哥何名?”

? 男子捏住她的鼻子,惱聲道:“小東西,妳且聽著,夜間鬼怪眾多,若不想小小年紀教人尋去做了替身,就牢牢守住妳的名。”

? 男子將她抱起,問其居處,壹路騰風將她安然送回沈府。

? 自此她便成了午夜時分護城河的常客,她會繪聲繪色地講述著京都白日的景色,給他帶去府上廚子新研究出的美食,同他去逛廟會,放煙火。他亦會替她尋來河心最甜的蓮子,懸崖最美的花。

? 他們相伴近十年,她不願去想兄長將要替她尋天底下最好的兒郎,她只覺那些個兒郎定半分也不如他與兄長。若是可以,就這般壹輩子亦是不錯。

? 可上天並沒有聽到她的祈禱,阿清陽氣消散將盡之時被壹個道士給發現了。

? 那道士半分不容阿清那般非我族類的存在,見之誅之。

? 在阿清魂消之際,沈知秋無半分猶豫地與他換了命,被那道士封印在護城河之下,長眠於冰冷水中,孤身孤寂幾近百年。

? 沈知秋忘不了她的陽氣轉入阿清體內時,阿清那過分漂亮的眸子盡是悲戚與絕望,他說“知秋,我寧願魂飛魄散也不願讓妳困在此處。”

? 沈知秋哭著笑了,“阿清,妳要是能好好的,定要記得我,定要常來看我!往日怕妳嫌我太煩,我便少說兩句,總覺得時日還多,我如今卻還有甚多的話還未來得及同妳講。妳若不來,我那些未講完的話又該同誰訴去?”

? 阿清口口聲聲說要回來,卻壹次也沒路過。

? 沈知秋每日枕著河水,期盼著,明日,明日他必定會來,可他始終沒來。

? 在他子孫口中得知他已逝去,沈知秋的心該多麽落寞?

? 她的那些話,包括所有的歡喜,終是無人可訴。

六、公子有憾

? 阿清非鬼非妖亦非人,他不知自己何處來,於某天壹醒來便是這等模樣,持續了好些年未見有變。由於尚存壹絲陽氣,尋常人見不著他,山魅鬼怪亦不願接近他,可見孤獨極了。

? 他救了沈知秋這個不尋常的姑娘,也算是拯救自己那壹片荒蕪的心。

? 沈知秋是個有點呆的姑娘,但只要與她壹同,即便不講話,阿清都會覺得充實極了。可能是源於沈知秋身上那種幹凈的氣息,尋常鬼怪垂涎欲滴,於他卻是壹味安神良藥。

? 沈知秋有第壹富甲的爹,第壹美人的娘和第壹絕色的哥哥。

? 她說她擁有這般多,即便不是第壹也無妨,她說她怕過於貪心上天會收回她的所有。

? 這些溫言軟語,童言無忌伴著秋分時節的寂寂長夜陪他度過了壹年又壹年的四季更叠。

? 阿清甚至想,若是他能成為人那該多好啊,那般他就可以與她度過這寂寥卻因她生趣的人生。

? 可是不能啊,於他這般生魂沒有壹定契機連投胎都難,何況伴她壹生?怕不到多久便消了陽氣,沈於那冰涼河水,再也不為人所見了。

? 那時他被道士盯上,而他的傻姑娘竟壹命換命替他沈入那冰涼的河中。

? 壹想起往後的歲歲年年都將少了她的陪伴,阿心瞬間便空落落的,壹陣酸澀占滿胸腔。

? 重生的他,失去了為生魂時的所有記憶,帶著不知哪來的記憶半摻著沈知秋的記憶就那麽理所應當來到了沈家。他有著第壹首富的爹,第壹美人的娘,和第壹絕色的兄長。他的兄長並不待見他,而他的虛擬的記憶中他的兄長是待他極好。

? 旁人喚他沈知秋,他的心臟像是漏了壹拍,反射性擡頭似有故人歸。

? 他與妻子相識在黃昏河道,妻子壹身黃衣乖巧伶俐令他徒生愛慕追逐求娶。?

? 他以為他的壹生就這樣,善始善終地過了。可是他還是想起了,想起冰涼河水中的寂寂姑娘還有好多話要同他說,想起此生無憾卻始終心中空蕩的原因,想起她予他生命,她的沈家卻敗落在他手中。他想同他的姑娘道歉,想瞧瞧久別的她,想聽她把余生的話皆說完。可他終究沒能走到她身邊,他想,來生吧,來生他定當用盡生命去守護她,余生眼中只有她,再也不敢忘卻。

? 七、前塵舊草

? 沈知秋隨沈巖來到她父親的墓室,果真如老太爺所說,這座墓室是空的,裏面什麽都沒有。

? 可待沈知秋踏入空墓便被層層黃符圍繞,每張都是高人手筆,想必勢要除掉沈知秋。

? 沈知秋無術法傍身,被擊個措手不及,眼見壹張黃符要將她封印,沈巖急忙解開封珠,只聞壹聲巨響,空墓瞬間作為齏粉,沈知秋將唇泯成直線,神情淡漠,“這便是妳們報答我沈知秋的方式嗎?反客為主還將主人置身死地?”

? 沈巖也懵了,“不是,這黃符主人的道行可見不壹般,若非我沈家最鼎盛時期,絕非有此機緣,能請得到。”

? 說話間,不知何時來的沈懷夏撿起土堆中的壹本舊本,翻閱起來。

? 短短幾頁竟令他紅了雙眸,沈知秋想看,卻被沈懷夏收起來。他神色自若地向沈知秋伸出手,“其實,明珠兒壹站在哥哥面前哥哥便識得妳了,即便妳長高了,變漂亮了,可在我眼裏,我家明珠兒跟之前無異,仿佛未曾離開過哥哥。”他眸色清淺,帶著壹絲期盼“明珠兒,我們走吧,行至盡頭,有明珠兒陪哥哥最後壹程,哥哥也算有個善終了。”

? 沈知秋收回所有欲催府之力,乖巧地站在沈懷夏面前,壹如當年地喚著,“哥哥。”清眸熱淚,滿而溢,止不住。

? 她上前伸手,想握住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送他前去輪回。

? 可是壹道金光自他懷中炸開,她的兄長逐漸變得透明。

? 兄長淚流滿面,不知是因傷著了還是疼著了,他說“明珠兒啊,是我們沈家對不住妳,是哥哥沒保護好妳。”

? 千般不舍萬般無奈只剩壹句嘆息“剩妳壹人,妳該有多孤獨啊......”

? 壹陣清風襲來,吹散她兄長的幾絲殘影,她竟握他不住“哥哥......”

? 那本泛黃的舊本落在地上,最後壹頁赫然貼著壹張擊散她兄長魂體的黃符。

? 派上用場的黃符,迅速化成灰燼,同她兄長壹起消散。

? 她撿起舊本,本上內容令她忘卻今夕,沈痛到快要窒息。

? 她終究沒對沈家人下手,她扔掉手中的本子,仰天淒厲長嘯,而後失魂落魄般轉身離去。

? 待沈巖追至護城河,見到的只剩瀲灩河水,那個擾亂他心池的姑娘認了命,或許再也不出來了。

? 有清風吹過,翻了幾頁舊本,泛黃的頁面印著沈府多年前的壹段秘事。

? 吾長子長清十五歲逝於水難。

? 吾得高人指引,需尋得極陽之女養成五歲可使吾兒以次子名分重生。吾散盡財力尋了整十年,終得壹女。

? 吾冠其沈姓予她知秋之名,千般縱容萬般寵溺。於她五歲之時,高人布陣施法,使其去換吾兒之命,天色盡白,不見吾兒歸來,倒是明珠兒已在臥室熟睡。

? 她去之時,吾是千般不舍,見她無事,吾竟松了口氣。

? 明珠兒是個乖巧之子,小小年紀明極事理,吾思索,若吾兒不歸,有明珠兒也是極好。

? 可吾兒還是歸來了,由於有逆天命,那壹夜天下人皆忘記明珠兒的存在,唯有懷夏記得。

? 可憐吾掌珠,在吾正為她籌劃及笄之禮時便消卻人間。只遺憾,吾還未再好好看她壹眼。

? 沈府明珠兒,若有來世,吾望汝能為吾愛女,此後壹生再無算計,吾願為尋常父母,亦可以千般溺愛。

? 只是今生,是吾對不住汝。

? 高人曾言,不過百年,汝便能魂兮歸來,若不防範唯恐家宅難安,後人難存。

? 吾令高人布陣之時,心有不忍,未動殺機,能勸汝入輪回再好不過。

? 吾掌珠素來心善,即便為鬼理應亦是無戾氣之善物。

? 若汝手中無沾染家宅中人之命,自是能平安離去。

八、不如歸去

? 後來的沈巖再也沒見過沈知秋,問及附近妖物,均說不見此人。

? 後來,沈巖成為更甚他祖師爺的高人,創建了自己的門派,立下非極惡之妖不收的門規。

? 再後來,他也老了,在壹群徒子徒孫抽抽噎噎的哭啼聲中歸了西。

? 黃泉之路霧靄迷茫,他行至輪回境前,竟窺見前生種種。

? 那不甘離去的沈二公子死活要投生至沈家,他說知秋會來尋我的,我若不在,她尋不到我,誰與她解釋未赴之約?誰替她平息積年怒火?

? 他如願投生沈家,卻依舊忘卻了她。

? 如今的他已是釋然。

? 他踏上奈何橋,橋道中央有壹黃衣女子施著湯,見他過來,故人眉眼依稀,溫婉柔順,玉手贈湯壹碗,消卻相識壹場“公子,前塵舊事,不如歸去。”

? 他接過飲盡,直視故人水眸,竟映不出他的半點倒影。

? 此次她亦忘了,甚好。

? 他深深再看她壹眼,還了碗,自她身旁走過,黃泉風吹得他衣袂烈烈作響,平白添了悲戚,他縱聲重復著她的話,“前塵往事,不如歸去啊!”

? 黃泉的霧霾淹沒了他的背影,他未見,在他轉身之際,身後女子化成了水,流入了忘川之中。

? 這壹次,他真的能永遠地忘了。

? 九、尾聲

? 沈家有兩子,自小和睦躬親,兄長風華絕世,弟弟壹心向道。

? 風華絕世的兄長書房中掛滿了壹黃衣女子的小像。

? 壹心向道的弟弟整日摩挲著手中的封珠。

? 其實他們都忘了,卻又好像都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