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犇刻畫的“老二兩”入木三分。
“老二兩”住在老秋溝,離老酒館隔著十裏地。
有壹天雨夜,還有半個多小時就要到十壹點了。老酒館每天的關門時間就是十壹點。
此時,老酒館裏的客人已經走光了。估計不會再來客了,陳掌櫃吩咐提前關門兒,準備跟兄弟們壹起好好地喝兩盅兒。
夥計們正要上門板,卻見“老二兩”冒著雨獨自來了。
他就是奔著這半小時來的。
人家問他,天這麽晚了,還下著雨,壹個人走這麽遠,不害怕麽?他笑道:“有奔頭,不怕!”
陳掌櫃讓他別著急,慢慢喝,想喝幾點就幾點。“老二兩”說:“說好十壹點就十壹點,不能壞了規矩!壞規矩的事,不幹!”
陳掌櫃特意安排人找來壹輛馬車,要送“老二兩”回家。可老頭兒說啥也不坐。
陳掌櫃說以後可以隔三差五給妳把酒送過去。他說:“謝謝了!可那樣,還有酒味兒嗎?我就是迎著妳這屋裏的熱乎氣兒來的!”
“老二兩”披著蓑衣,又壹瘸壹拐地消失在漆黑的雨幕中。
送走了“老二兩”,陳掌櫃跟手下兄弟們動情地說:“人家離咱們這兒十裏地,壹瘸壹拐地來了,又壹瘸壹拐地走了。天底下哪有這麽捧場的啊?他說是酒蟲子給勾來的,可咱們這酒,也不是蠍子粑粑獨壹份兒,哪兒喝不著?人家不是讓酒蟲子勾的,是想咱們這老酒館了。他討飯吃,卻不差咱壹分酒錢。這是酒德。有人往他酒壺裏兌了白水,他嘗出來了,卻不動聲色。這是隱忍大氣。倒是旁人看不過去,把作弄人的人弄得無地自容。這是做人的境界。咱們差的遠啊!”
聽力殘疾的雷子,壹看見“老二兩”,就想起他已故的父親。因此,凡是“老二兩”跟他說的話,他都壹字不漏地記在心裏。
“醉了酒是豹子膽,醒了酒是兔子膽,借酒說事小心點兒,白吃白喝看白眼,喝酒應事兒的躲遠點兒。”雷子壹邊流淚,壹邊念叨著“老二兩”的話。
“每回就是二兩酒,壹半是血壹半是淚。就在這二兩酒裏,騰著雲駕著霧。晚上回到了家,老淚打濕了半個枕頭,沒人看得見,也沒人聽得見。這才是真正的酒人啊!”陳掌櫃不勝感慨。